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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不透,若草率相救,难免引狼入室。
可是要她眼睁睁看他受那毒蛊反噬之痛,又是万万不忍。
一次又一次给他机会去断两人这孽缘,可造化弄人,最终还是藕断丝连,难以割舍。
“如果霜绯当真想替黑煞獒王解了身上余毒,不若先回趟山门与掌门从长计议。”
“白师兄,除了我爹和他的命令之外,你脑袋里面能不能装些别的东西?”
“……可若说还有寒倾夫人怕是有些不太合适。”
脸色稍稍有些不自然,小声说着话的白逸之转过身来,与楚四歌的四目交汇触间眼角缩了一缩,“再者,白某并没有十成的把握能解开那蛊毒,可若是掌门的话,说不定会知道一些奇药偏方;最不济,凭他身份向魔尊求一帖药,甚至保一人性命,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百里逐笑被他一句点醒,缓缓沉了声音,“师兄的意思是……”
“并非是我不医,而是掌门有没有这个心去却左右魔域未来的命运。黑煞獒王,要不要用自己的命来赌一局呢?再者,若是由于某些原因白某配不出解药……”
楚四歌回想着自已一直以来的铤而走险,不由勾起唇角,“配不出解药?白兄是不信任自己的医术吗?”
白逸之听罢,淡淡撇开目光,“白某是不信任黑煞獒王阁下。”
楚四歌笑,“倘若楚某日后能掌魔域大权,白兄今日这番话可是将流川侯推上了与魔域对立的位置上,不算高明的解释……”
“流川侯不需顾忌任何势力。”白逸之依旧不卑不亢,“沉渊派亦不畏惧魔物。”
百里逐笑心中责怪自家师兄的死硬脾气。她作为流川侯的长女,沉渊派下任掌门,不得不学会眼观八方,计量长远;白逸之则是挺直脊梁的卫道士,一柄织羽剑容不下任何眼中沙——无论哪一个,对沉渊来说,都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在下明白了。”
“那便好。”白逸之微微一笑,目光投向若有所思的少女,“那么霜绯,速速动身与我回一趟山门,待掌门定夺后再……”
“不必了,你我二人带他一并上山便是。”她又言。
“怕是不妥。”白逸之回绝,“想我沉渊山乃是流川修仙之人集聚之处,灵力盛强,山门布下重重结界,妖魔之辈若无秘法诀窍,难以强行破除。以黑煞獒王的身份,霜绯若带他上山去拜见掌门,那都是万万不妥的。”
“可是他……他的右手,右眼,右耳都已经不能使用,眼下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体内的残毒未消,有你我二人随他一并,师兄你还担心什么呢?”
白逸之仍旧不松口,“只是信不过。”
真是……固执!她气得胃疼。
“可他必须去。”眼见拗不过他,百里逐笑咬牙一挥袖,干脆握了楚四歌的手,“之前是霜绯未说明白,黑煞獒王与我们一同回师门,一则是为了化毒疗伤,二则,是为了向我爹提亲——我与他已经私定终身了,这件事拖着终归是给爹娘添麻烦的……即便这般,师兄也不愿带四歌他一起上山么?”
白逸之怔住。
楚四歌亦是怔住。
似乎是很满意自己一句话封喉的效果,百里逐笑眯起眼睛扬起脸,兴起之时越说越得意,连连戳了尚未回神的楚四歌肩膀,做娇羞装,“之前不是应过你么,带你去见我爹,你与我都做了那样的苟且事,你说过待蛊毒一解便向我爹去提亲……怎么,眼下倒是要赖账了?莫不是早已腻味了我,想着自己的事了结,便要弃我回魔域逍遥快活去了?!”
在白逸之狐疑的目光中,黑煞獒王百口莫辩。
“好你个混账……你,你是想始乱终弃么?果然,果然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的话,呜呜呜呜……”
好死不死赖在楚四歌的怀中,百里逐笑便卯足了劲儿去折腾,像只黏人的猫儿般挠的人心颤,背过脸去却冷了口气压了声音,向他耳语:牵连进魔域三王之争,你以为我回家之后还有机会溜出来么?师兄这分明是缓兵之计,骗我回去,哪里有在替你着想?
楚四歌本就有疑心,听她这般直直揭露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索性陪她将戏演到底。
左臂一挥将百里逐笑紧紧环住,根本不顾白逸之略带愠怒的目光,灼热的吻便落在她的脸侧,“是是是,我不敢,我哪里敢负了你?只是眼下没有提亲的彩礼,我身为魔域宗主却如此落魄,都叫你师兄看了笑话去,又哪里好意思再去见流川侯?更不要说去向他求药……”
被他趁机占着便宜又不好抗拒,百里逐笑大呼失策,内心滚动播放“楚四歌是混账”一百遍。
“咳咳。”白逸之轻咳了数声,示意“如胶似膝”的二人好歹顾忌下场合,这才撇开了目光,语含讥讽道,“你与霜绯之事自然不能耽搁,若要见掌门,拣日不如撞日……只是这亲事依白某看只怕……让我想想……你们怎么会,你们怎么能……哎!”
“哎呀,这些事由我爹来想就好了,师兄你就听霜绯一次帮帮那家伙嘛~难道你希望霜绯喜欢的人那么痛苦么?师兄……白师兄……”
楚四歌及时插嘴,“……有劳白兄。”
“啊……客气,客气……”震惊中回不过神的医师口中念叨,不自觉竟应了下来,闭了口眉头便拧了起来,仿佛在思量着什么头痛的事情。
怎么有种倒插门的微妙感觉?忽然间发现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的黑煞獒王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怀中之人听闻白逸之松口,随即抬起了脑袋,朝抱着他的男子会心眨了眨眼,毫不客气狠狠跺上他的脚,笑眯眯示意他松手。
白逸之冷着面,也不再理会二人,挥袖祭出织羽剑,欲御剑而去。
差一点,还差那么一点点……所谓的信任,所谓的防备之心,所谓的壁垒。
心上郁结之处的疤痕被揭开,男子垂了眼睛沉默,还需要下一味狠药。
只随她走几步,身体的异样令他足下一顿,随即抬左手扯住了百里逐笑的手腕。注意到男子脸上不同于往昔的焦躁,她迟疑着问,“你怎么了?”
楚四歌平静从牙间挤出几个字,“左眼……看不见了。”
☆、当局者迷【上】
因为看不见,楚四歌不知道百里逐笑是如何御剑载着他从尘世飞往沉渊山的。
沉渊第一医师本是不信:服了丹药为何还止不住残余蛊毒剥夺楚四歌的知感?搭了魔王的手重新把脉,许久才叹了口气,默许百里逐笑御剑载他同行。
楚四歌想来可笑,自己眼下当真是在黑暗之中难辨方向,半步也行不得。
不过若非如此,凭借他的力量,是绝不可能安然踏上沉渊山的。
楚四歌安安静静抱着她,踏草芥剑疾行,沉渊两白襟弟子借助特有的术法破开一重又一重障壁,直到她提醒着小心脚下台阶之时,他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沉渊山。
楚四歌感觉到她牵着自己的手稍稍紧了紧,他偏着头用仅剩的左耳细细聆听着,分辨着,琢磨着。
走了些许路之后,耳边忽而传来百里逐笑略带乞求的声音,“白师兄,那个,我回云府的事,能不能先不要与爹娘说起?我,我……有些事要与黑煞獒王交代……他现在这样子也不好去见我爹,你说是不是?”
“霜绯回来的话,掌门和寒倾夫人不会不知道的。”
白逸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抬眼望去:曲曲折折的石阶尽头并非沉渊派山门,而是坐落在沉渊山山腰处一座府邸,小巧别致,正是云家得凡人皇帝册封流川侯之时修建的别院,与位及王侯的臣子一般,亦赏有封邑,这才有了沉渊派上下百来张嘴的吃喝。
由此可见,修仙是要有一定的物质基础的。
而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有背靠大树才能安然乘凉。
每个沉渊弟子从来都乐得提起自己的掌门,修仙之人中一句“我掌门是云欺风”根本不输于尘世间“我爹是李刚”的威慑力。
白逸之又想了想,对楚四歌道,“掌门与夫人一直居住在西厢,云府东厢向来只有我一人住,虽收拾得干净妥帖,却不免冷清得很;夫人节俭,府中下人不多,这几日怕是要委屈黑煞獒王了……”
楚四歌只点了点头,客客气气道一句:有劳。
百里逐笑白白眼,暗想着那混账怕八成是没在听。
*
三人走的是云府偏门,入的是空闲许久的厢院,一路未见着闲杂的人影。
百里逐笑这才暗暗松下口气,若是遇上下人,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向他们介绍楚四歌。
就算接着之前的谎言往下编,他是魔域三王之一,是没带彩礼来向流川侯提亲的厚脸皮家伙,这似乎也没有什么说服力——男子一身的血污,后背上的伤口狰狞,要她搀扶才走得稳,怎么看都是来逃难的——虽然长得很好看,可如今他也不过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瞎子。
她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有意歧视伤残人士。
可是回想起初见时的种种,那男人的飒爽风姿,逸俊神飞……被蛊毒磨去半条命之后的楚四歌,只剩下沧桑内敛,好似一条孤苦无依的小舟,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飘摇。
心中到底是有些不舒坦。
白逸之收拾出一间空屋,将两人暂时安置,又嘱咐自己住在转角的第一间屋,黑煞獒王若有不适,回廊上唤一声便是。
见百里逐笑将楚四歌扶上软榻休憩,白逸之又寻来个药箱搁在桌上,面无表情道,“毒蛊的解药白某自会尽力,黑煞獒王背上的刀伤,还是要乘早上药才好……便有劳师妹了,我还有些事,失陪。”
百里逐笑应了几句,目送着他离开。
然而凭借她对他的了解,她知道,白逸之此刻的心情定是很糟糕的。
还没有想起一个话题来缓解此刻屋中的尴尬,百里逐笑的耳边便响起楚四歌的低沉声音,“我若没有记错的话,‘百里逐笑’是你在尘世中的名字,为何白逸之会知晓?我听他称呼你为‘逐笑师妹’?”
“我是沉渊七门中摇光门的执事弟子,位属白襟,有门派字号,我爹给我起的正是‘逐笑’二字。白师兄执事天枢门,字号为‘流颜’。我自小唤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若是其他沉渊弟子,该叫他一声‘流颜师叔’才对。”
她一边解释,一边打开手边的药箱,翻找着治疗外伤的药膏,“若不是在山门,他倒是喜欢管我叫‘霜绯’。”
忽而又想起那个口中一直唤着“小妹”的笨蛋男人来,也不知百里藏刀和江笙此刻又在何处,念主心切的柔卿若是寻不得楚四歌,也会焦急不安的吧?她稍稍顿了顿。
“我方才试图用‘觅音蝶’与柔卿联系,可惜被沉渊山周围的结界拦下,一直未有回应。”似乎是觉察到百里逐笑心中的不安,楚四歌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探出手摸索着想去寻她,“之前的官兵都被我们引开,有柔卿护着两人,你不用替百里藏刀担心。我答应你,待身子稍稍恢复些,我便去尘世寻那几人。”
将手搁到男子的左手边,百里逐笑咬唇,点点头,算是答话。
继而想起楚四歌此刻看不见,便又应了声,补上句,“我信得过柔卿,大哥和小江不会有事的。”
微微颔首,他又问,“话说回来,你与百里藏刀究竟是如何相识的?好端端的,云家大小姐怎会多出个哥哥来?”
百里逐笑面上一红,踌躇了半晌才喃喃道,“还不是两年前离家闹的?你也知这沉渊山除却了抵御妖魔的结界屏障之外,地势甚是险峻,以凡人之力,若非人中龙凤,怕是一辈子也爬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