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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侯墨瞳轻扫布卷,乃是一张碧水河沿岸地图,其上圈圈点点用朱笔描画了些图文,只听百里逐笑又道,“流川凡人居多,几经思量,我觉得主战场还是选在碧水河为妙,派人驻守住魔域通往流川的天然甬道,就能够牵制住魔物的行动;再者,此处临近楚荒大陆,楚荒多妖物,即便那时弗叔率领妖族赶来支援,也绝不违背道义……”
“霜绯。”云欺风打断她,眯起眼睛道,“战场选在碧水河我没有意见,但是……凝冰谷那边,不要抱有期待。”
“可是,那年夏天,您不是邀约弗叔来云府小叙的吗?难道不是因为这件事?”
“喔,那个啊,只是因为家里的柿子熟透了,叫他过来帮忙摘柿子而已啦。”
“……骗谁啊!大夏天才不会有柿子!”云霜绯青筋一跳,顿时一掌拍向桌子,内心狂呼“混账”,普天之下,敢对流川侯这般不敬的,除了寒倾夫人,她是第二个。
“哦呀,被拆穿了呐……哎……”尴尬之中云欺风终于变得正经,轻咳几声,冷了眸子,“霜绯,当年我与弗惑商议,希望他这次不要插手,而他也同意了。此次仙魔之战,妖族不会帮任何一边,战争本就是一件灾厄之事,莫要牵扯太多无辜生灵。”
百里逐笑语噎,愧疚于自己的不计后果。
在她看来,云欺风从来都不是好战之人,总是能够圆滑地解决所有棘手的问题。他说自己是一柄没有鞘的剑,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要学习的,还很多。
“那么,最终部署的话,稍稍更改一下罢。”沉默了片刻,她忽然提议,“我请求重新绘制布阵图。”
“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云欺风早已翻看起手边的书,听罢头也不抬,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婉转且文艺地表明了“你小丫头家家这么搞明显是多此一举”这个观点。
“可是,兵者,诡道也,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不也是爹教过我的吗?”百里逐笑据理力争,“霜绯在想,楚四歌此刻恐怕已经弄到了先前绘制的布阵图。沉渊可以保证隐秘,可那混账有的是诡计和手段,只怕,只怕其他门派会走漏风声也说不定……”
“你怎么会这么想?”云欺风脸色微变,合上书册。
“因为楚四歌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若无十全的把握,绝不会命令自己的族人全数迎战……他虽然不择手段……但他……很在意魔族的存亡……”攥紧了衣角,百里逐笑只觉得自己顿时没有了底气,咬咬牙也说不出“他是个很温柔的人,绝不会置自己族人的生死于不顾”这样的话。
“不必更改,就按照之前,安排下去罢。”
“爹!此事不能儿戏!”她几乎是喊出声来,“我太了解他了!”
“霜绯。”着银紫色大氅的高瘦男子微微笑着,伸出手指在少女的额头重重弹了一下,“我们会赢的。”
他说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魄。
百里逐笑揉着额头,怔怔望着眼前带着笑意的男人,心中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
*
最困难的事情已经解决,修仙各派也就乐的遵从流川侯的命令,一来,论战力,沉渊自然远远高于其他门派,二来,沉渊掌门人云欺风不是等闲之辈,确有统兵之才。于是沉渊屠魔令下,短短三日间,碧水河边就已聚集众多修仙之人,各司其职,按照百里逐笑所绘布阵图,驻守好各个据点。
作为先锋,百里逐笑独率几名沉渊白襟弟子驻扎在碧水河岸边,借助茂盛丛林做掩护,日夜监视着碧水河底的激流漩涡——她估计没错的话,楚四歌一定会选择此处,重新踏上这片与他来说算不得陌生的土地。
当初也是在这里,她第一次送他离开。
他笑着说三日后便能回来。
她等了三个月,满眼的白雪,却始终寻不得他的身影。
如今她又站到了这里,手中握着草芥剑,等着他再次归来。
好几个日月轮换之后,碧水河底,终于响起了魔物们的号角之声。
☆、又见故人【上】
血霞漫天,火光灼灼。
赤红的苍穹投映在翡翠般碧绿的水面之上,幻化出鬼魅的色彩,不断有激流搅乱河水的平静,在凉风阵阵的夜晚,时不时能听见河底鲛人发出的凄凉哭叫声。就连飞鸟,也被强大的气劲所震慑,不敢靠近半分。
尘世中生活着的人们绝想不到,在南疆荒芜之处,仙魔两族已经恶斗了十天十夜。
战争所带来的灾难是难以言明的,看着被血水染红的河水,所有人都逐渐变得沉默。
所幸的是,战事一直很顺利。顺利到出乎百里逐笑的意料,顺利到她觉得楚四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开始无心应战。她一直很自信,自己所绘制的布阵图几近完美,无论是调动还是补给,有碧水河附近的崎岖地形做掩护,都可以万无一失。
然而频频传来的捷报开始令她不知所措。
从魔域进犯以来,他们几乎没有输过,折损的兵力屈指可数,而楚四歌麾下魔物兵将,却已耗损十之三四。势头是极好的,百里逐笑得到的认可也越来越多,那些原本轻视她的修仙之人,也折服于这样轻而易举的胜利,渐渐对她恭敬相待,谈起魔尊之时,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丝轻蔑。
更有甚者,向流川侯提议拨出一路人马进入黄泉之眼,妄图彻底缴清那些魔物的巢穴——这个提议被百里逐笑拒绝,黄泉之眼中的瘴气能化去他们七成修为,连白逸之都为之犯难之事,她绝不能让同胞涉险。
她心里清楚,此战修仙之人面对的敌人究竟有多强。如果这一切不是楚四歌诱敌深入的计谋,那么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楚四歌,不是笨人,即便战力上有所欠缺,以他的头脑也绝不会连中她的埋伏好几次——简直就像是,故意让她赢一般。
心中咯噔一声,她似乎是想到什么。
“师父!好消息,师父!”难得的失神被急切的男声打断,她丢掉心中的一点心思,抬起头来,却见萧正满面春风地向她走来,“霓裳掌门率碧霄谷弟子在九龙口截下了数百只魔物,已经全数剿灭!魔域那些家伙已经退到了碧水河底,局势在我们控制之中!”
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原本凝重的气氛稍稍有些缓解,还有长长的嘘气声。
正在休憩的几位门派掌门脸上露出欣慰神色,简短地称赞了碧霄谷几句,转而又颂扬起流川侯的神机妙算,顺道还捎上了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的百里逐笑。被称赞固然是值得高兴的事,然而身形纤细的少女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卷进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
如果那是阴谋的话。
耳边的嘈杂仿佛再也听不见,她拾起手边的草芥剑,起身往帐篷外走去。
萧正眼尖唤她道,“师父,你要去哪里?”
“出去透透气。”
“外面太危险了,徒儿与你一起去。”
“哈?笑话,当真遇上魔物,不知是谁保护谁!喂,好好留在这里看守就可以了。”耸耸肩,百里逐笑背对着他挥挥手,“莫要担心,就算是遇上魔尊,我也一定会提着他的脑袋回来的……”
*
黑煞宫。
拥有一头金发的妖冶魔物情绪激动,一把揪起王座之上男子的衣襟,嗔怒道,“楚四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毁了整个魔域!流川之上……将会再无魔族栖身之地!你们都道血魔无情,可我看来,你倒是更加忘本!”
“我知道。”毫不畏惧地对上荣轩那双猩红色眸子,楚四歌移开他的手,慢慢抚平胸襟前的褶皱,回答地很从容,“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
“毁掉整个魔域?让那些修仙之人杀掉所有族人?!”昔日的幽冥王,如今的魔域宗主已经气的发抖,恨得咬牙,原本握在手中玩弄着的碧色福寿球摔碎在光洁的地面上,绿得刺眼,“你……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他垂下眼,低语道,“只是觉得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荣轩眼角一缩,略略往后退了小步,他的一身锦袍沾染不少血污,漂亮的配饰也零零碎碎丢了好几件,似乎是刚刚历经一场恶战,连呼吸都显得不那么顺畅,“可是,你不是想改变这里吗?一直以来……想要救那些被欺辱的女人和奴隶……你不是一直在很认真地去做这件事吗?若不是当年被毒蛊牵制,金蝉他……他根本留不住你的……楚四歌!难道不是这样吗!现在这算什么!我按照你的指示率数百凶星前往碧水河,现在,现在只有我一个人逃回来了!”
从未见过这嬉笑无常的男人如此愤怒的模样,荣轩几近是咆哮出声,象征着魔族身份的红色眼珠此刻显得那般骇人,“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为什么会正中那些修仙之人的埋伏!为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楚四歌,楚四歌!你早就和他们串通一气了是不是……你是……故意让我们中的埋伏……是不是!”
楚四歌坐在王座之上一动不动,冷冷望着面前失去理智的男人。
“差点……差点就回不到这里来了,差点就到不了你面前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荣轩扬起手掌,想重重拍下去,然而手至半空,又无力垂了下去,金色长发失去光泽甚至有些凌乱,他将脸埋在发梢的阴影之中,声音更轻更无力,“为什么要背叛魔域……既然要背叛,为什么当初还要接下魔尊之位……给族人希望……”
当走到九龙口时他便已经察觉周围情况不对,本想撤回魔域,却意外接到楚四歌觅音蝶传来的指令:继续前行——他太相信他,一点没有迟疑地走入那张无形的大网中,直到被那些修仙之人杀到无力反抗,却迟迟等不到支援的族人,他才猛然清醒,真正希望他们死去的,是楚四歌。
他简直要崩溃了。
那个家伙,他无比相信的家伙,居然要他去死。
“我给了你们希望,谁给我希望?”终于,楚四歌抬起下巴,面上神色阴晴不定,“我只是想离开这里,彻彻底底撇清与魔域有关的一切……可是我做不到,太多的东西我都无法舍弃,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们都彻底消失,这个世上……再无魔域这个地方,再没有魔族,我才能,真正的自由……”
真正的自由?荣轩喃喃念叨了几句,忽而抬眼,“你所谓的‘自由’,与她有关吗?”
心照不宣,楚四歌当然知道荣轩口中那个“她”究竟指的是谁。于是他点点头,很坦然地承认,“我也希望与她无关。”
“你以为,你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毁掉魔域,那些修仙之人就能感谢你,接纳你了吗?你是魔……终究是个魔……”荣轩这话是没有底气的,因为曾几何时,他也被百里逐笑接纳过——她握住他伸出去的手,她轻轻拥抱住他,这一切,都让他开始相信仙魔之间,可以寻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他终于不再计较身份的问题,只道一句,“楚四歌,你太自私了。”
“是,我很自私,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他从决定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后果,最坏的,也不过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接纳?不,我不需要他们的接纳,我的心意,只要一个人了解就好了。”
如果流川之上,再无对她的威胁,是不是,从此就能心安理得地在一起?
他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做一件小事而已。虽然这件小事,花了十年的时间,可是今后,他会用更长的时间去弥补这段空白。
“那我呢?我的生死,与你来说也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