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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地唤道:”炎儿,炎儿?你醒醒,别吓父王。“
只是那双乌黑圆亮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阳震缓缓抬起头来,那黑衣人仿佛被他骇人的眼光定住了脚,半分也不能动,看看手中的剑,再看看阳震怀中已然断气的阳炎,似乎已经傻住了!
他猛地醒过神来,惊骇地向后退去,转身便跑。只是还没迈出一步,只觉胸口一凉,低下头,一柄利剑夹已然穿透了他的身体!他张大了嘴,却没叫出声来。身子轰然倒地的瞬间,恍惚看到苏漓悲愤莫名的脸。
府中侍卫全部呆住了,回不过神。
先机已失,再取阳震性命只会难上加难,后一批黑衣人首领不再恋战,迅速发出指令,示意撤退。
苏漓眼光骤然一冷,岂能就此容他们离去?擒贼先擒王,她抄起地上散落的一柄长剑,身形一晃,已然到了黑衣人首领身后,直往他后背刺去。
黑衣人首领察觉身后有异,腰身一软,旋身避开,仍是慢了一拍。只听”叮“一声脆响,剑尖刺穿腰带,似乎刺一块硬物之上,剑锋滑了开去。
苏漓举剑再刺,却见那裂开的腰带,忽然有金光一闪,她目力非比寻常,将那件东西看得清清楚楚,却不由得愣住。只在一瞬间,过往扑朔迷离的线索,刹那在脑海一一滑过,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借她怔愣之际,黑衣人首领跃上墙头,转眼消失。园中侍卫跟在后面紧追了出去,已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园中如死般寂静,秋风掠过,片片枯黄的树叶在空中慢慢地旋落。阳炎双目紧闭,依旧躺在他父王的怀里,若没有满身鲜血,仿佛只是睡着了。
阳震僵如木偶,一动不动。
痛失至亲,这种心如刀割的滋味,她已经不止尝过一次!苏漓站在原地,似乎也已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沉默的压抑,有时候远比爆发拥有更震撼的力量。
苏漓眼眶干涩,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哽住,她忽然想哭,却连一滴泪也流不出。怔怔地望着眼前比她小了十几岁的弟弟,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却是第一个让她有了血脉相连的感觉的亲人!
许久,她慢慢地走到阳震身前,看着他几近崩溃的表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很快,黑暗彻底吞噬了大地。
阳震缓缓地低下头去,将脸紧紧贴上爱子渐渐冰冷的娇嫩的脸颊,一字一字地轻声道:”炎儿,父王一定会为你报仇!“
苏漓无力地闭上双眼。这场暗流汹涌多年的争斗,终于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拉开了序幕!阳炎无辜的惨死,让她几乎预见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不会再有任何人,任何方法,可以阻止这场战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入夜后的汴皇宫,灯火通明,重重殿宇簇拥之中,皇帝寝宫守卫森严,安静异常。
苏漓刚来到钦安殿外,遇到从汴皇寝宫出来的阳骁。依旧是火红的衣袍,步履生风,俊朗的面庞有几分憔悴。
看到苏漓,他脚步微微顿了一顿,眸光一亮,快步走来拉起她的手,似无意地笑道:”这么多天没见你,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怎么会。“苏漓淡淡道。
她神色间隐约有一丝哀伤,阳骁不禁关切地问道:”你心情不好?出了什么事吗?“
只觉得她的手轻轻一颤,苏漓轻轻道”“今晚萧郡王府来了刺客,炎儿……死了。”
“什么?!”阳骁浑身一震,惊诧道:“你说炎儿……死了?他还只是个孩子!什么人丧心病狂去杀害他?”
“他们要杀的不是炎儿,是舅父。”苏漓沉了眼光,“虽然他们蒙着脸,看不见容貌。但我在刺客头目身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阳骁微微紧张道:“什么?”
苏漓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直直地望向他,“羽林卫统领的金字腰牌。”
阳骁心立时沉入谷底,直觉反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虽然没有拿到那枚腰牌,但当时我离他很近,绝对不会看错。”苏漓语声微厉,斩钉截铁地说道。朝中人尽皆知,羽林卫除汴皇外,不会听命于任何人。
阳骁双拳蓦地紧握,顿时说不出话来。她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刺杀阳震的主使无疑便是……父皇!所以她才会进宫来。
他眼底的痛惜震惊之色是那样明显,完全没有半点伪装,显然对此事毫不知情。苏漓看在眼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皇上就寝了吗?”
阳骁摇头。
“那我去看看他。”
“阿漓!”
她正要越过他,手却被他再次紧紧抓住,微微回眸,阳骁神色绷紧,胸膛微微起伏,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种近乎害怕的情绪。
“如果……确定是父皇下令,你会怎么做?”他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这些天来,他与她虽然没有见面,却从每日的信报里得知她与阳炎日益亲近。阳炎无辜惨死,她心里一定恨极了幕后主使!
苏漓眸光清冷,注视着前方,没有回答。刺客前后一共有两批人,羽林卫后来,那前面的刺客又是何人主使?她心里隐约有个答案,却仍然需要问过汴皇之后才能决断。于是,沉声道:“想知道真相,与我一同去见皇上。”
寝宫侍卫重重把守,内外殿皆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阳骁去而复返,宫中两名太监连忙低头行礼。
阳骁道:“徐公公药煎好了吗?”
一太监恭敬回道:“回殿下的话,药已经煎好了,如云刚送进去。”
阳骁点了点头道:“徐公公呢?”
“徐公公去南殿了……”
“啊——皇上!”
那太监的话还没有说完,寝宫内殿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惊恐尖叫,以及瓷器滚落在地的清脆声响。
阳骁与苏漓神色大变,即刻如箭一般冲进内殿。
殿内灯火昏黄,香炉中烟雾渺渺,龙床前置放的脚踏上,散落着雪白的瓷片,浓褐色的药汁缓缓地流淌下来。
床边那名宫女如云,脸色惨白,双手紧捂着嘴,站在那里不停地发抖,似乎已经被吓傻了。
而龙床上的汴皇面色青紫,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苏漓与阳骁大惊,阳骁扑到床边,失声大叫道:“父皇!”
苏漓伸指一探汴皇脉搏,已然停止了跳动!
殿外的太监及侍卫听到声音,也都冲了进来,见此情形震惊不已,纷纷下跪。
如云却仿佛才回过了神,突然惊恐地大叫一声,跑了出去。
苏漓心一沉,想要阻拦她已来不及,只听殿外她的声音哭叫着传来“不好了不好了!皇上驾崩了!”
不消片刻,汴皇驾崩的消息迅速传遍宫中。平日秩序井然的皇宫内院,此时就像装满沸油的锅,突然注入一杯水后轰然炸开,所有人都惶惶不安。
窗外黑暗的天空,星子黯淡,月色迷离,也失去了明亮的光彩。
苏漓迅速稳住了心神,缓缓地扫过殿中惊慌失措的众人。目光停在宫中侍卫统领巴达身上,沉声道:“巴统领!”
“是!”尚未回神的巴达立即下意识答道。
“立刻召集羽林卫,封锁皇宫所有门口,没有四皇子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她异常冷静的声音,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巴达领命而去,他根本没有时间细想,为何会听从她的命令。
苏漓目光一转,听闻消息赶来的内监总管徐常跪倒在一旁,老泪纵横,悲恸不已。她沉声叫道:“徐公公,立刻传话各宫,即刻关闭宫门,任何人不准踏出宫门半步,违令者斩!”
徐常入宫多年,深知此间厉害,眼下万不可再出乱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连忙诺诺称是,擦干眼泪,急急地去了。
阳骁跪在床边,紧紧握着汴皇的手,不哭不语,似乎已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晕黄的烛光映着他俊朗的眉眼,竟是无比凄凉。
这世上,最爱他的人,就这么骤然离世!
纵然苏漓对汴皇无甚好感,但阳骁骤然失去亲人的悲痛,她却无法冷漠视之。抚着他的肩膀缓缓蹲了下来,低声提醒道:“阳骁,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皇上的死,很不寻常,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想想如何处理后续之事!”
她深深明白,阳炎与汴皇的死,只不过是双方暗中角力的开始,很快,汴国皇室内会掀起一场极大的风波!
阳骁目光微微一动,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苏漓轻轻扳过他的身子,他有些木然地转过眼来看她,满面凄然,只轻轻说了一句:“阿漓……我再没有亲人了。”
苏漓的心,瞬间被击中,之前目睹阳炎惨死的情景,顷刻涌入脑海。她忍不住将他拥进怀中,轻抚他背,似乎在安慰一个六神无主的孩子,微微哽咽道:“怎么会呢?你还有我。我也是你的亲人啊。”
平日里情绪淡然的女子,此刻却是他仅有的一丝安慰与温暖。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回抱着她,仿佛一个即将跌下悬崖的人,紧紧抓住救命的绳索。许久,不肯放手。
外殿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他来了。”阳骁突然低低道,眼光瞬间冰冷。
苏漓却是一震,明白他所说是为何意。她多么希望此刻即将出现的人,不是他。
最不想面对的一幕,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到来。
刚刚遭遇丧子之痛的萧郡王阳震,带领群臣直入皇帝寝宫,来势汹汹。寝宫外殿,一时人满为患,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阳震大步进了内殿来,似是十分震惊地喝问道:“究竟发生何事?皇上龙体已经好转,为何会突然驾崩?!”他掩饰不住满心地惊讶与痛色,若不是刚刚经历过那一场激烈的厮杀,苏漓或许还会相信,他此刻的关切询问尚有一分真心。
负责值守的太监手脚皆软,簌簌发抖地回道:“奴才不知。用晚膳的时候,皇上还好好的……”
“太医可有诊断?”阳震喝问道。
那太监哭丧着脸,颤声回道:“不曾……”
阳震怒吼一声:“愚蠢的奴才!马上传太医来!”
片刻,宫中十几名太医悉数到场,围在龙床前,犹如一群惊弓之鸟,不敢有半点遗漏地检查汴皇的尸体。一番商讨过后,太医院院首回禀道:“启禀王爷,皇上瞳孔放大,脸色青紫,乃是被人蒙住头脸,导致呼吸不畅,窒息而亡!”
众人皆是一惊。
阳震当场愣住,似乎也不相信,旋即又怒斥道:“一派胡言!宫中守卫如此森严,何人能闯进寝宫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太医院院首当即拜倒,“微臣岂敢欺瞒王爷!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非虚!望王爷明鉴!”
“并非没有可能。”苏漓忽然开口,清冷的眸光冷冷地扫视四周,所过之处,众人皆止不住心头一颤,只听她沉声又道:“凶手或许一早已经在寝宫之中,根本无需出入宫门。另外,此人极有可能是皇上身边信任的人,因而皇上毫无防备。”
“即便没有防备,窒息而亡之人怎会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阳震当即提出疑问。
众人抬眼一看,龙床之上被褥平整,果真没有半点凌乱的迹象。
苏漓眼光顿时沉冷,凝重道:“因为,凶手会武。此人趁机先点了皇上穴道,行凶后又解开了穴道,所以皇上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自然也就不会挣扎呼救。”
“啊?!”周围传来一片吸气声,百官面色皆变,为首之人愤然怒道:“究竟何人如此歹毒?胆大包天?”
苏漓转眼望去,说话之人五十开外,胡须花白,正是丞相齐沐尔。苏漓早有耳闻,此人素有正直忠耿之名,深得汴皇信任器重。论威望,于朝中唯有他能与舅父不相上下。
他一开口,百官纷纷应和,悲愤不已。此刻宫女如云已被侍卫押回内殿,吓得面无人色,说不出话来。
齐沐尔缓步走到她面前,严肃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颤声回道:“回相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