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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定国太子竟认真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祥与不祥,只在人言,谁能真的窥探天命?我们定国就从来不信这些,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女子,不实之言也不过是别人强加于她的枷锁。倘若陛下介意,不如就让我带她回国,即便她只是丞相之女,我们定国也会对她以公主之礼相待,还请陛下恩准!”
众人闻言惊讶不已,喜怒忧愁各不相同。
东方泽面色倏然一沉,皱眉朝苏漓所在方向望了过来。苏漓此刻心惊不已,暗叫糟糕。她绝不会以为郎昶与她有两面之缘就生了情意,但这男人突然当着众人的面执意要她,难道是……她从棺材里取出的那个东西惹了祸?还是因为……她这张脸?
锦囊里的东西她看过了,是一张图纸,还有一块质地特殊的铁料。
自从佛光寺一行之后,定国太子又递过几次拜帖,苏漓都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了。不管他要找的画中人是谁,她现在都不应跟他有太多牵扯!联想破庙里的情形,神秘的棺材、奇怪的图纸、东方泽的暗中跟踪查探、定国太子太过巧合的路过,以及连日锲而不舍地拜访,种种“巧合”,无一不在说明了那个棺材背后的真正主人。
原想装糊涂装到底,却没想到他竟然跟她来这招!究竟是那样东西太重要,还是他要找的画中人特别重要?虽然他看起来温和无害,没有敌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她大仇未报,绝不可以现在离开晟国!
“父皇,万万不可!”眼看皇帝就要应允,她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殿内竟有人出声阻止。苏漓愣了愣,忙抬眼去看,只见东方濯站了起来,脸色十分难看,目光凌厉如刀,毫不客气地直射向定国太子,仿佛要被夺去心爱之物,那般怒不可遏。苏漓心中微微刺痛,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在心间流转,她不由自主转开眼去。而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却都集中到东方濯的身上。
东方泽目光微动,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上位的皇帝,又瞥了眼汴国的使者。只见忽尔都双目沉沉,煞气难抑,放在桌上的手已然悄悄握成了拳头。不知为何会悬起的心,突然落了地。
当今天下三国鼎立,岂有一国眼见另两国达成联姻之谊而坐视不理?
“濯儿放肆!”不等皇帝开口,皇后先急声呵斥,“两国联姻是大事,也是好事,自有你父皇做主,哪里轮到你来多言!还不快坐下!”
东方濯仿若不闻,眉头紧皱,硬挺挺的站在那儿,目光仍是冷冷地盯着定国太子。而定国太子却仿如不觉,只静静等候着晟国皇帝的旨意。
但皇帝久久没有开口,晦疑莫测的眼神在下方诸人面上轻轻扫过,整座大殿,一下子陷入鸦雀无声的寂静,先前的热闹祥和,恍如梦境。
“静安王,你倒说说,为何不可?”皇帝终于沉声开口。
东方濯应声出席,神色恭谨,站到正阶之下,正要回话,汴国使者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晟皇陛下,忽尔都有几句话想说。”忽尔都起身,弯腰朝皇帝行了个大礼。来京都数月,他的晟国话,已不像先前那样说的结巴生涩。
皇帝微微转目,客气道:“忽尔都将军请讲。”
“多谢陛下!其实本使此行,也不仅仅为恭贺二位皇子选妃!我国的四皇子也未曾大婚,此次出使贵国之前,我国圣上特别交代,希望本使能在贵国为四皇子物得一个佳人良配,以促进汴、晟两国的友好往来。”忽尔都昂首挺胸,目光挑衅地望向定国太子。
郎昶眉心微蹙,很有修养地不以同礼回敬。
皇帝笑道:“将军此时提出,莫非已经物色到了?不知忽尔都将军看上的又是哪家的女子?”
忽尔都眼光一闪,拱手答道:“实不相瞒,的确已物色到合适的人选,也是前几日街头巧遇……不巧的是,与定国太子所看中的,乃是同一人!并且,我比太子更早一步见到她。所以,还请晟皇陛下明断!”
这下子,整个朝和殿像是炸了窝,骤然间沸腾起来。
有人惊诧,有人唏嘘,有人疑惑不解,有人疑为听错……
待选的少女们面面相觑,坐在前排的苏沁更是瞪眼如牛,简直不敢相信,那个连参选资格都没有的不祥之人苏漓,怎么突然成了两国使者相互争夺的红人?而更令她惊讶甚至不敢置信的,却还在后头!
东方濯愣了一下,皱紧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
帝后奇怪地对望一眼,皇帝颇为兴味道:“我晟国京都女子千万,出色的也并不在少数,怎么太子和将军竟然就看中了同一个人?这可真是太巧了!这倒让朕为难了。”
众人一时都齐齐地往皇帝看去,只等他一句话定夺。皇帝略一沉思,朝东方濯问道:“静安王,方才,你又是为何事阻拦啊?难不成你也看上她了?朕可听闻,你曾经将你母后派人送去王府的东西全部搬去了丞相府,连朕赐给你的拂云珠也一并送了人,可有此事?”
帝王声沉如水,望过来的眼光晦疑莫测,令人心惊胆颤。
东方濯俊容一肃,一撩衣摆,跪下道:“启禀父皇,儿臣不敢有所隐瞒,确有此事。”
皇帝面色微沉,不等责问,东方濯旋即又道:“但儿臣方才出口阻拦,绝非为此!”
“哦?那你是为何?”
东方濯道:“儿臣觉得,如母后所说,两国联姻乃是国家大事,不可草率决定。至少……等明日朝议后再行决断!”
雕花隔板后的苏漓闻言眉头一皱,微微冷笑,为什么她的终生大事要由朝议来决断?即便只是拖延之计,听在耳里,仍然觉得十分反感。这个世界,女子便是如此的悲哀,连终生幸福都不由自己做主,可她苏漓,却偏偏就不想再任人摆布!
抬眼看了看那名汴国使者,定国太子向皇帝要她是为了那张神秘图纸,这个忽尔都又是为了什么?
殿内,皇帝久久没有说话,目光在两国使者以及东方濯面上来回巡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东方泽起身笑道:“父皇,儿臣以为,皇兄说的有道理。今日既是父皇母后为儿臣与皇兄举办的选妃宴,又有诸位小姐在场,如两国联姻这等国家大事,留到明日早朝再议更为妥当,如此,也算是对两国使者的尊重!父皇以为如何?”
很多年来,这是他们兄弟两第一次意见如此一致。
皇帝微微诧异,继而欣慰道:“两位皇儿所言也不无道理,既是国事,那便容后再议。太子,忽尔都将军,你们没意见吧?”
“岂敢!愿尊陛下旨意。”定国太子与忽尔都将军异口同声,坐回原处。
东方泽看了眼雕花隔板,笑道:“皇兄先前不是说,今日有惊喜送给父皇母后吗?”
皇后立即笑道:“是啊濯儿,是什么惊喜,母后这一直等着呢!”
皇上也看过来,似乎有所期待。东方濯忙道:“父皇母后请稍等!”
对空击掌,朝和殿对面的石台边忽然出现两支乐队,如烟轻纱伴随着轻柔悦耳的曲调,像三月烟水间一副五彩画卷徐徐展开,烟纱之后,一名女子缓缓起舞,飘渺而又灵动的舞姿,带起色彩绚丽的长袖在空中翻飞飘扬,仿佛踏着神笔天成的画卷走入凡尘的仙子,轻灵得好似风一吹,便要越尘归去。
朝和殿内响起一片惊异的赞叹之声,连皇帝皇后几乎都要睁大眼睛,看得入了神。
东方濯更是在那一刻看得呆住了,惊艳之色自俊目之中流溢而出,渐渐被狂热和欣喜所取代,仿佛那卷中仙子早已归他所有。
素来只闻黎苏善舞,京都之内无人能比,却不知与黎苏有着相似面容的苏漓,跳起舞来,竟也这样好看!
灼亮逼人的光芒,逐渐从东方泽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一点点透出,这样的舞,世上能有几回得见?为何,他却觉得有些眼熟?
随着舞步的变化,殿外音乐渐转高亢激昂,女子的舞姿也随之而变。倾身昂头,以飞翔之姿振臂向前,整个人似乎已离地而起,在半空扬手挥洒出一捧金粉。
午后的阳光当头一照,数点金光顿时变成万丈金芒,笼罩着烟纱背后正飞速旋转、彩袖翩飞的女子,那昂首飞翔的傲然姿态,远远看去,竟如同五彩凤凰翱翔九天,那样的醒目耀眼,震撼人心。
无法形容的激动,难以抑制地充斥在四周每一个人的心里,他们仿佛都在这个午后,亲眼见证了一只神鸟降临了人间,从而忘记了,这其实只是一场舞蹈。
那一刻,万众屏息,殿内殿外,除了音乐与女子衣衫舞动的风声,再听不到别的一丁点声音。直到音乐声止,舞步停歇,四周的轻纱与乐队如烟散般飘飘撤去。诺大的玉白石台,唯剩褪去绚丽舞衣的素妆女子静立其上。
白纱覆面,墨发飞扬,一袭素锦长裙随风翻卷,独自于阳光下。与之前的绚丽夺目截然不同,此刻她素淡如水,气质清华无双。
东方泽的心,却忽然间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仿佛这女子就是他这么久以来,遍寻不着的那个人。
他脑海里忽然间闪出澜沧江边的暗黑之夜,昏暗中那身穿黑衣黑纱覆面的女子,在月光下翩然起舞,也是这般灵动惊人,恍若仙子。他想抓住她,看清她,却偏偏被她逃脱。这感觉熟悉得让他内心震惊,仿佛被追杀那夜掌中余留的一点暗香,沉进了心底,久久无法挥散。
“啪!啪!啪!”
朝和殿内,终于响起了第一道掌声,由内往外,在帝王的带领下,掌声如雷,瞬间传遍了整座宫廷。
许多年后,曾目睹这一幕的宫女太监偶尔聚在一起谈论起这一日所见的绝世舞姿,仍会带着神往之色,在怀念中赞口不绝。就连那些满心嫉妒的待选少女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美丽得近乎神圣之舞,是她们倾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
“这是什么舞,跳得可真好看!”忽尔都鼓完掌,忍不住好奇问道。
东方泽面色微沉,笑着回答:“如果本王没有看错,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于飞。”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定国太子郎昶也开口赞道,“静安王从何处觅得如此佳人,竟能跳出这等惊世之舞?”
皇后笑着接道:“是啊濯儿,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个会跳舞的妙人,刚才母后差点真以为有只凤凰飞进了咱们大晟国的皇宫呢!皇上,您说是不是?”
皇帝龙颜大悦,开怀笑道:“皇后所言不虚,朕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舞姿!朕今天非常高兴,濯儿,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朕赏你!”
东方濯眼底悦色闪烁,却并未因此得意忘形,他出席跪倒,朗声说道:“多谢父皇!但儿臣不敢讨赏,只求父皇宽恕儿臣擅为之罪!”
皇后笑容一僵,皇帝问道:“你做了什么有违规矩的事情吗?”
东方濯抬头回道:“请父皇先宣跳舞的女子进殿!”
皇帝眼中疑色一闪,果断道:“宣!”
“陛下有旨,宣跳舞之人入殿觐见——”太监尖细的声音传入石台。
女子步履轻盈,缓缓走向朝和殿,走过两排娇艳的少女,如一颗绝世明珠,将她们所有的光华,统统比了下去。
一时间,那些女子的脸色,瞬间黯淡。
苏漓目不斜视,入殿内向皇帝下跪叩首。
“民女苏漓,叩见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愿陛下、娘娘千秋万岁,大晟皇朝永如今日盛世太平!”清越的女声,穿透大殿梁柱,将令人震惊的讯息,清晰传递到周围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除东方濯以外,所有人无不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谁也没有料到,能跳出这般绝世之舞的女子,竟然会是传言中一无是处的不详女苏漓!
就连一向喜怒不形色的镇宁王东方泽,此刻也是面色微沉,虽然早已洞悉一切,他却内心忽地多了一丝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