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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的,朕的养心殿,那炭火就极好,燃的又干净又安静,一盆子下来,整个养心殿都暖和起来,何曾来这么些烟?就连荣妃的承乾宫,朕前儿去了一趟,燃的炭火也没这么些烟。这帮奴才,做事是越来越放肆了。”皇上说着说着便冷了脸。
回雪示意烟紫把炭火端了出去,又另抱了一床被子来,才拥着皇上睡了,夜里刮起了大风,大风止住后,又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这雪甚大,跟撕碎了的棉袄芯似的,相印殿廊下当职的小太监无法,只得尽着冒黑烟的炭火燃了一盆子放在脚下,等天蒙蒙亮时,只见相印殿的桂树梢上,两排绿色灌木丛上,还有房沿子,琉璃瓦上,全积了厚厚一层雪,只是跟这黑烟混在一起,看着灰不溜秋,一点也没往年的洁白之相。
皇上因要早朝,早早的叫了王福全进来侍候,这一夜,虽是烤着炭火,又不敢十分靠近,把王福全也冻的直流鼻涕,听见皇上叫,赶紧用手帕子擦了擦,小跑着进了屋,见皇上穿戴完毕,忙的把一件狐狸皮的披风拿进来,给皇上系上。
皇上回头看看身后的回雪,自己动手把披风解了下来,披到回雪的身上道:“天也太冷了,这狐狸皮的披风,是去年草原上进贡来的,样式好看,穿着也暖和,就留给你穿吧,别冷着。”
回雪低身行了谢礼,把皇上送到廊下道:“皇上,这天下了雪,想来冷的很,不如就在相印殿用了早饭再去早朝吧。”
“朕早朝还有正事要找这一帮臣子说,就不吃了。你产后虚弱,理当多补一补,好好吃饭,相印殿没有的,着王方去养心殿要就是了,朕先走了,不能误了时辰。”皇上刚说完,便打了个喷嚏,吓的王福全赶紧取了手帕子出来,想着这手帕子自己刚擦过鼻涕,只好又收了回去,一边给皇上顺了顺背,一边扶着皇上上了撵轿,同时不忘交待小太监,赶紧回养心殿先取一件厚衣裳来给皇上披着,王福全侍候皇上多年,是个知冷知热的奴才,知道下雪路滑,抬撵轿的奴才步子迈不开,这要到养心殿,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于是先打发小太监去取衣裳,也是明智之举。
小太监取了衣裳给皇上披着,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皇上问说:“出了什么事了?畏畏缩缩的?”
“青嫔娘娘的阿玛,差了府里的家奴来说,大人身上不适,今儿不能来上朝了。”小太监道。
皇上攥着手里的玉扳指,却阴着脸不说话,一直到了养心殿,皇上下了撵轿,才吩咐王福全道:“朕记得,这青嫔阿玛的府上,离这皇宫也不远,他若是以前不适,倒也能不来,可是今儿,他就是躺着,你们也得把他给朕抬过来。顺便,把内务府管事的,给朕叫来,在养心殿偏室候着。等青嫔的阿玛来了,也让他到偏室等着。”
王福全听着皇上说话间又打了几个喷嚏,不免有些心疼,便劝道:“皇上有事,改个日子也行,今儿奴才看皇上身上也不适,过度操劳,怕对身上不好……”
“你只管去办,朕这身子,没事,倒是青嫔的阿玛,这下雪天的不来上早朝,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怕是很受用啊。”
王福全无法,只得出宫去办差。青嫔的阿玛本就看着下雪了,早朝又无事,所以想偷个懒,加上昨晚上的烧酒也喝多了,早起有些上头,昏昏沉沉的,正靠在榻上由着一个奴婢喂细米粥,见王福全来了,惊的赶紧把碗扒拉到了地上道:“早说了,我不想吃东西,身上沉着哪,喂什么喂,不懂事的奴才。”
王福全把一切看在眼里,也不揭穿他,只带着笑道:“大人,皇上可在宫里等着您哪,不知大人哪里不适,这回可得将就将就,先见了皇上再说了。”
“王公公。”青嫔的阿玛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早起头晕的厉害吗,满眼的火星子,怕是这副样子,不宜见皇上啊。”
“皇上也感冒了。这不,还操心着您哪,说是您若走不动,就让奴才们抬您去养心殿哪,横竖今儿要见您一面。”王福全道。
“皇上感冒了,哟,是哪个不中用的奴才,没侍候好?”青嫔的阿玛说了这话,又觉得哪里不对,是了,这侍候皇上的活,一向都是王福全干,怎么说是不中用的奴才呢,于是脸色一变,假意带着笑道:“内务府不是给养心殿添了上好的炭火吗?”
“是,那炭火极好,皇上用着也喜欢,只是偶尔出养心殿,到宫院里散散心,如今屋里屋外差别太大,屋里暖的跟春天一样,还穿单褂子呢,屋外,您看看,这大雪堆的,白茫茫的,可不就冷着了嘛。”王福全道:“大人,咱们还是快些吧,让皇上等着,可不好。”
青嫔的阿玛听王福全说,皇上对炭火很是喜欢,心里也算放下了一块石头,脚步也轻盈了起来,哪里用的着轿子抬,一路小跑的跟着王福全往宫里而去。
VIP卷 第一九七章 你回去养着吧
青嫔的阿玛本名佟佳图海,跟大清朝时期的名臣佟佳隆科多是一个姓氏,官位虽不十分高,但因掌握着实权,比如宫内物质的采买,战事的军储,所以人人见了都恭敬有加,这佟佳图海又有女儿为皇上的青嫔,虽不得宠,但至少是嫔位,自己也算是个国丈,于是头抬的愈发高了。
到了养心殿偏房,见内务府的管事正跪在地上等皇上,佟佳图海便理了理衣裳,捡了个椅子坐了,又让王福全给他上了杯热茶慢慢喝着,瞟了眼内务府的管事道:“跪多久了?”
内务府管事忙磕了个头道:“回大人,跪了半个时辰了。”
佟佳图海慢慢吹着茶水上的浮叶,眯着眼道:“在宫里当差,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跑到皇上这来了?”
“奴才也不知,这天刚下了雪,一些宫里的棉衣不够,奴才正忙着分派,听说皇上要召见奴才来,就赶紧跑了来了,平日里也不曾出什么差错。奴才办事一向小心谨慎。”内务府管事道。
佟佳图海听了,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放下茶碗,一丝不苟摸着自己的胡须,因养心殿燃着不少炭火,比起外面,暖合的多了,佟佳图海踩了一路的雪,这会儿正好靠在椅子上眯眼养神。只有内务府的管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忐忑,又是第一次来养心殿,不敢乱动,跪的一丝不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是个什么时辰,只听养心殿偏室的门“吱呀”开了,皇上由小太监跟着进来,见内务府的管事要行礼,挥了挥手止住了,叫王福全去传了早饭。什么油炸苏果,金丝玉米汤的一一摆在桌上,皇上端着小碗喝了满满两碗粥,见佟佳图海还在睡,便叹了口气,王福全何其聪明,趁着给皇上步菜的功夫,把一根银筷子故意弄掉到地上,一声清脆的响声震醒了佟佳图海,他先是迷糊了一下。眯着眼道:“谁啊,吵我睡觉。”后又想起来这是在养心殿呢,一睁眼看皇上正坐在面前吃饭。赶紧站了起来,又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咳嗽了两声道:“皇上这是……用饭呢?奴才给皇上请安。”
“恩。”皇上声音懒懒的。
佟佳图海猜不着皇上的心思,只好又假意咳嗽了两下。
“爱卿这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看看呢?朕这宫里可是不缺高明的太医。不管大病小病的,都能看个一清二楚。”皇上放下粥碗,盯着佟佳图海道。
佟佳图海本就是装病,若太医来看,不就露馅了,所以极力推脱。皇上让内务府的管事起了身,把宫里冬季用炭的事说了说,然后问内务府管事:“今年的炭火。采买的价钱,跟往年比,如何呢?”
“回皇上。这炭火之事,是佟佳大人在宫外采买的,奴才并不知晓价钱之事。宫里奴才做的,只是给各宫按照位分分派。”内务府管事道。
“以前不是采买之人。跟内务府的管事一起做的吗?怎么今年只有佟佳大人做,你都不知情呢?”皇上故意问。
佟佳图海听皇上提起炭火之事,心里已有些发虚,他撇开内务府管事,一个人把这事给办了,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贪银子,虽说炭火本是寻常的东西,但种类繁多,诸如黑炭,白炭,松木炭,竹炭等,因工艺材质不同,各自价钱也不一样,最上等的跟最下等的,一旦要相差好几十两银子,皇宫院落极大,宫殿众多,人口又密,每年冬天所用之炭火,少说也有几千旦,这样算来,最上等的,跟最下等的,中间就差了上万两银子了。而这上万两银子,无一例外,都进了佟佳图海的腰包里。
他一开始抵死不认,只说以前不是他采买时,别的采买也是以这价钱弄来的炭,百般抵赖装委屈,皇上看着心烦,便道:“内务府的进项,宫里都有备帐,今年的炭火,旦数,价钱,质量,都在那,随时可查,往年的也是一样,就连你在宫外采买的地方,接手的人,朕若想知道,现在就可以叫王福全带人进宫。朕知道这里面都有猫腻,你照实说,朕还可以放你一马,如果敢骗朕,佟佳图海,这几十年的情分,就不好说了。”
欺骗皇上,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若是往常,或许他还可以编个谎话圆过去了,可当下皇上把里面的内幕都说清了,如果自己再抵死不认,到最后被皇上翻出来,那后果可就严重了,佟佳图海额头渗出了细汗,掏出手帕子擦了擦,跪在地上含着哭腔求道:“皇上啊……奴才知道错了,是奴才一时猪油蒙了心,奴才……奴才求皇上开恩,那点银子,都在奴才家里,奴才这就原封不动的抬回来给皇上。求皇上开恩哪……好歹我也是青嫔娘娘的阿玛……”
“你还好意思说是青嫔的阿玛,朕说呢,青嫔在宫里整日的穿着花枝招展,什么玳瑁,翡翠,夜明珠,应有尽有,想来都是你这阿玛弄进宫的吧?”皇上道:“佟佳图海,你好大的胆子,贪银子都贪到帝王之家来了,你也不先摸一摸,你头上到底顶着几个脑袋瓜子,被砍了后,会不会再长出一个来。”
这么冷的冬天,佟佳图海头上的汗却如珠子似的,打湿了衣裳,听皇上说出这些话,吓的他跪着直打哆嗦,他这辈子是贪了不少银子,可没有告老还乡,还在朝廷卖命,那花银子的地方就有限,他现在可不想死,他还没有好好享受呢,于是磕头如捣蒜。就差抱着皇上的脚求饶了。
皇上坐在那一动不动,只铁青着脸,吓的小太监也不敢上来收拾早上的碗碟,正尴尬着,青嫔带着招儿急急而来,也不通传,直接推开门来跪在地上道:“皇上也可怜可怜我阿玛,如今年纪也渐渐大了,为朝廷卖了一辈子的命。多大的事,也有个将功抵过。”
“前朝的事,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回你的承欢殿。”皇上道。
佟佳图海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会来,心里有些奔头,又有些紧张,见皇上的脸色依然难堪,于是便轻轻对青嫔说道:“你回吧,这里哪是你说话的时候。”
“皇上不给个说法,我就不走,我刚才在门外也听到了,肯定又是郁妃跟皇上告了状是不是,皇上什么都可以不上心,对郁妃说的什么话,倒是记的一清二楚。”青嫔说着,又指了指内务府的管事道:“你,是不是跟郁妃一伙的,你又向皇上告了我阿玛什么?”
内务府的管事不敢多嘴,只好跪着磕头,皇上见惯了青嫔的蛮不讲理,自己跟青嫔感情,也早已在她的蛮不讲理中消磨殆尽了,于是张口道:“内务府的管事,不干你的事,你回去吧,以后好好当差,朕自然有赏。”
内务府管事听了,站起身来,后退三步,又行了一礼,才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