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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为止,她除了听到有一个婢女因违反禁令而被责杖的消息外,没有再听到关于梨园的其他消息。
这样一个女子,在徐夫人眼中却变成了“不敢接手”。
方少芹望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徐夫人,只觉得这屋子寒意逼人,冷到了骨骸里。
* * * * * *
顾夕颜就和易嬷嬷转回来时,正赶上几个嬷嬷在撤桌子,徐夫人盘膝坐在炕上,笑容满面地望垂手立在炕边的方少芹,说不出来的欢喜。
看得出,徐夫人是真正的满意这个孙媳妇。
顾夕颜屈膝给徐夫人行了礼,笑道:“媳妇挑了两枚新鲜的参果,八两燕窝,八两天麻,八两阿胶,一斤莲子,一斤桂圆,一斤红枣,一斤百合,共八件,您看可还妥当。”
徐夫人就怔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易嬷嬷身上:“这是少夫人挑的,还是你挑的。”
易嬷嬷回道:“是端姑姑挑的。”
“嗯。”徐夫人就微微点了点头,笑着对顾夕颜道,“你可要记好了,看望得病的妇人,这些东西是最妥当的,无论如何也不会出错。”
顾夕颜就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徐夫人就吩咐易嬷嬷:“和外院的说一声,让端娘带着大夫一起去趟龚府。”
易嬷嬷应声而去。
徐夫人就对着顾夕颜感叹:“你们倒好,甩了手,都不愿意帮我,还要我这半截身子进土的人来操心。”
顾夕颜没有想到方少芹也地拒绝,心里非常意外,脸上却露出惊讶的表情,道:“这是为什么啊?少芹出身贵胄,见多识广,没有再好的人选了……”
方少芹就忙恭敬地对顾夕颜道:“婶婶快别这么说。有长辈在这里,哪有我们小辈说话的地方。”
顾夕颜还要说什么,徐夫人已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也不要争了。既然如此,还是我这老不死的来当家好了!”
方少芹和顾夕颜就忙屈膝行礼,口称“不敢”。
或者真是年纪大了,和顾、方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她脸上就露出了倦容。
顾夕颜就帮着徐夫人抽了迎枕服侍她歇下,待徐夫人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两人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那天的天气有点阴沉,大片片的乌云聚在头顶,空气中湿气极重,却没有雨下来,让人觉得气闷。
顾夕颜就笑道:“也不知道这雨下得下来不?”
方少芹脚步略停,望了望天,道:“燕地偏北,此时正是小麦扬花飞絮的时节,希望这雨不要下得太久才好。”
顾夕颜愕然。
方少芹看见顾夕颜满脸的惊讶,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在梁地长大的,上头有两个哥哥,从小跟在哥哥们身后,像野小子似的,什么东西见了都奇罕,什么不知道的都要去问一问……让您见笑了。”
“不,不,不。”顾夕颜有些汗颜,“我是五谷不分的人,不比你,还知道这些!”
方少芹就展颜一笑。
顾夕颜看得又是一呆。
这时的方少芹,自信靓丽,一扫刚才的疏冷,笑容清新,如树枝上的一抹绿,清婉秀丽。
这,才是真正的方少芹吧!
顾夕颜心里就有了几悲伤。
两人刚走出贤集院,一阵飞沙走石,雨就噼里啪啦地下了下来。
顾夕颜和方少芹躲避不及,都淋了几滴雨。
一大群人匆忙地折回游廊下,雨已呈倾盆之势泻下,一瞬间,整个齐府都笼罩在了雨帘中。
丫头们都是眼利地,忙找了油布伞来。
先前也没有准备,伞少人多,气氛就变得有点尴尬起来。
如果全给了顾夕颜,那方少芹这边就有人要淋雨了,如果全给了方少芹,那顾夕颜这边就有人要淋雨了。
一时间,伞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顾夕颜把这场景看在眼里,心里也很为难。
这个时候,是决不能退让隐忍的。
自己是刚进门的新妇,又占了长辈的名份,在徐夫人面前示弱,因为身份使然,如果再在方少芹面前示弱,那这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妇仆,怕就要把自己看扁了,到时候再想收拾河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可如果这时候强硬起来,这里是贤集院,又没有十全的把握就一定会赢。
方少芹也很为难。
徐夫人处处压着顾夕颜,于她自然是合情又合理的,可如果自己也跟着随风起舞,却是即没有立场,也违反了妇德。千里远嫁,是在熙照吃了暗亏的情况下,这与其说是一桩姻缘,更不如说是一种态度。而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要溶入到齐府的生活中去,在齐府站住脚跟。可这一切,如果没有齐灏的认可,那是绝对不行的。为了一把伞去与顾氏一争长短,完全是极其愚蠢的念头……这伞,必需要让出去。
“哎!这雨可下得真大啊!”顾夕颜就笑盈盈地望着方少芹,“下雨天,留客天。少芹,不如到我屋里坐坐,等雨小些了再回去,你看如何。”
以徐夫人爱护方少芹的心,方少芹应该吃了早饭才是。可顾夕颜能找得到的借口,也只有这个了。
方少芹微微怔了怔,心中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这样,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自己以小辈的身份去梨园玩,即合情合理,又可以让两边的人凑合着用伞。
她就笑盈盈地望着顾夕颜:“还是婶婶知道疼我。刚才服侍祖母吃饭,净吞冷涎了。正好趁着这机会,到婶婶屋里讨顿早饭吃!”
两人回眸间,都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瞭然。
短暂的沉默后,她们都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名同实异(三)
顾夕颜是翠玉帮着撑伞,方少芹则由石嬷嬷帮着撑伞。
风雨交加的,两人都没有闲暇说话,匆匆往松贞院赶。
途中,石嬷嬷和方少芹耳语:“姑娘这样,可妥当。”
方少芹就苦笑了一下,道:“那里有妥当不妥当的说法,如今最要紧的,是松贞院……可千万别让齐灏看着我们生厌才是。”
石嬷嬷也点了点头:“姑娘说的是。原先还指望徐夫人真有几份力,现在看来,也只是纸老虎。这恐怕还是要往松贞院使力才是。”
说着,两的目光就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正走在她们面前的顾夕颜的身上。
乌鸦鸦的青丝绾成平髻,简单地插着几支点翠玉簪,月白色的掐腰夹袄服帖地裹在身上,腰肢像风中的柳般柔韧,偶尔吹过风,打在靓蓝色的八幅裙上,勾勒出圆润挺翘的臀,搭在穿着绿色襦衣的翠玉肩上的一只手,细白如瓷,晶透剔透,在这阴沉的天气中发出皎洁的荧光,另一手则轻轻地提着裙摆,步履有些散乱地走在铺着青石板的甬道上。偶尔遇见被风雨吹在地上的残花,或是轻快地小跃一步跳过去,或是腰身一扭绕道而行……不管是哪种步伐,都轻盈的如鸟儿,透着欢快的气息。
方少芹的脚步就不由得顿了顿。
顾氏,也只不比自己小一岁而自己,却透着少女般的天真烂漫,而自己,不过几天的功夫,却像已经过了一辈似的,暮气沉沉,早已没有当初的明快……这,难道就是自己以后要过的生活,算计、怀疑、衡量……
石嬷嬷感觉到了她的迟疑,也停下了脚步,望着身边眼露迷茫的方少芹,担心地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方少芹回过神来,露出一个笑容,“我们快走吧!”
一群人刚刚走到袭芳馆,迎面就走来两个拿着雨具的小姑娘,方少芹就听到顾夕颜身边那个叫嫣红的婢女语带诧异地道:“夏晴、杏雨,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两个小姑娘在风中强撑着雨伞朝着顾夕颜半蹲了蹲行了个礼,因风灌进了喉咙而语气急促地道:“夫人,是爷,说雨大了,让我们来瞧瞧夫人……”
疾风急雨中,顾夕颜说话也有些不畅:“快回去……雨太大,一个淋湿了就算了,还把大家都叫出来跟着淋雨……”
大家急急进了梨园,齐懋生早已去了勤园,墨菊带着云裳在屋里侯着。
屋里点了四、五盏玻璃灯,照在梨黄色的家具上,透着暖意,把雨帘的湿气都关在了屋外。
顾夕颜最不喜欢在下雨的时候出门,总觉得身上带着几份湿气,墨菊跟了她这几年,最是清楚她的习惯,所以一早就烧好了热水,还特意把换洗的衣裳熏了茉莉花香。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又看到这样的阵势,顾夕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望着方少芹被雨水淋湿了的鞋,笑道:“墨菊,你让人服侍大少奶奶洗衣裳,洗个脚。”
方少芹犹豫了一下,顾夕颜已急切地了东屋。
顾夕颜洗了个澡,换件衣裳,重新挽了头发,这才重新出来见客。
方少芹此刻也换了身顾夕颜的衣裳,虽然显得有点小,但她身体细条,也不是很难看。
她正端着一杯热茶,神态悠闲地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
看见顾夕颜出来,她就放下茶盅垂手站了起来。
顾夕颜就指了指她身后的太师椅笑道:“快坐下来歇歇吧。一天早就过来服侍祖母了,也该饿了!”说着,就对云裳道:“传饭吧!”然后自己转身坐在了山型靠背的罗汉床上。
云裳应声而去,方少芹就挺腰直背地坐在了太师椅上。
不一会儿,红玉指挥着婆子端了炕桌进来放在了罗汉床中间。
顾夕颜笑道:“一起吃点吧!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方少芹落落大方地坐到顾夕颜的对面,望着满桌子的碟盘,笑道:“上次在婶婶那里吃了春饼,如今都惦记得呢!”
顾夕颜笑着回头对身边的红玉道:“撤了桌子,吩咐厨房里做春饼吧……”
方少芹忙拦住了在一旁布菜的红玉,露出一副饶有兴趣地望着桌子,道:“不用,不用……今天婶婶这里做了贴了葱油饼子,也是我爱吃的。”
顾夕颜就“咦”了一声,指着白瓷盘道:“怎么,爷不喜欢吃吗?”
今天的确贴了葱油饼子,不过,那是特意给齐懋生贴的,素的,没有放鸡蛋在里面。
红玉脸上就带着一丝笑意:“爷说好吃,特意留了两个给夫人,说让夫人也尝尝。”
方少芹闻言,不由一怔。
顾夕颜的嘴角就翘了起来,就让红玉夹了一个递给方少芹,道:“不是葱油饼子,里面是香椿,你也尝尝。”
方少芹听着就一怔,道:“这个时候还有香椿啊!”
顾夕颜笑道:“上个月采得,我用盐霜了一下,放在窖里,特意等到这时节拿出来做香椿饼,让你二叔父尝个鲜。”
方少芹接过红玉递来的碟盘,斯文地咬了一小口,笑道,“嗯,真是香。”
“香就多吃点!”顾夕颜说着,红玉就端了一碗香喷喷的东西放在了顾夕颜的面前。
方少芹用眼角瞅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说是汤吧,里面加了米粒,说是粥吧,好像有肉和鸡蛋在里面。
顾夕颜看见方少芹好奇地望了一下她的粥,笑道:“这是牛肉蛋花粥,味道不错,我让红玉也给你添一碗吧!”
方少芹觉得这东西有点奇怪,但顾夕颜热情地邀请她,她又存了结交之心而来,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就很顺从地点了点头。
红玉的脸色就有点异样,但还是低头顺目地给方少芹端了一碗上来。
方少芹望着碗煮在粥里的肉,就有些犹豫着。
顾夕颜却已津津有味地吃了好几调羹。
方少芹眼中就闪过视死如归般的绝然,就着调羹吃了一小口。
米粒软糯,回味韵长,颇有点口齿留香之感。
方少芹精神一振。
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难吃或者是口吻怪异。
她就拿起调羹又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