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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角,突然就湿润起来。
夕颜说的,也有道理……上次顾朝容还来讨钥匙……顾家,也是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大家了,说不定,真有什么辛秘的事要对夕颜说……自己既然没要接端娘的钥匙,表明态度不会得顾家的东西,不如索性撇干净……
主意已定,齐懋生点了点头,道:“也好……只是要加件衣裳……”
夕颜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夹袄……外面又是风又是雪的,刚才又被他折腾了一番……可别着了凉才是……她那身子骨,可再也经不起什么病痛了。
齐懋生左顾右盼,从炕柜里找了一件自己的夹袍给顾夕颜披上:“先将就着挡挡风寒。”
顾夕颜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了这些,胡乱裹了夹袍,就跟着齐懋生出了门。
洁白无瑕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他们的衣襟上,两人抄近路从梨园旁的夹道进了后院,一出角门,就看见了漫天飞雪中一身红衣正站在甬道上含笑而立的魏夫人。
“齐灏?”旁边有人问道。
顾夕颜这才发现,甬道一道角门的夹角处,有一个全身白衣的女子撑剑而立,因是风雪夜,隔的又有些远,顾夕颜并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只是觉得这声音很耳熟。
“我就是齐灏!”身边的齐懋生上前几步,昂首而立,目光睨然,神色端凝。
魏夫人退了一旁的墙下,把主导权让给了气势如剑的齐懋生。
那女子一听,原来挺立的身子略略有些松懈:“我要见二姑娘。”
“娘娘既然要你带了遗嘱来,可曾交给你什么信物?”齐懋生答非所问,凛冽地道。
那女子一听,傲然道:“你让二姑娘出来见我,她见到了我,就自然知道了!”
齐懋生有一瞬的迟疑。
的确,有些事,恐怕只有顾家的人才知道。
顾夕颜一听,没有多作考虑,就从齐懋生的后面走了出来:“你找我,什么事?”
那女子细细凝视地了她片刻,讶然地道:“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顾夕颜还是没有认出那女子是谁,听她问这么秘密的问题,就含含糊糊地道:“不是,是我这段时间生病了……还没有好利索……你到底是谁……”说着话间,就握住了齐懋生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感觉安全一点。
虽然说夜闯国公府的女子已被她们逼到了角落里,可垂死之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宝娘和琴娘不由上前两步,想挡在齐懋生面前。
看到动静的魏夫人却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要管。
宝娘和琴娘退到了魏夫人的身后,那女子却主动走了过来:“二姑娘,我是崔宝仪!”
“崔大家!”顾夕颜惊讶地叫道,转念明白过来。
凭崔宝仪和顾朝容的关系,还有她在宫中的地位,的确是最合适送信的人。
“我姐姐……她,她真的……”顾夕颜停住脚步,声音里带着几分不信。
崔宝仪没有回答,道:“国公爷,事关重大,可否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齐懋生没有犹豫,拉了顾夕颜的手,朝一旁的恭顺院的垂花门走去:“我们去槐园。”
* * * * * *
琉璃吊灯依旧明亮地照着猩红色牡丹花开的地毯,风雪夜里,给人温馨的感觉。
齐懋生坐在了首座,崔宝仪坐在了他右手边的太师椅上,顾夕颜已在琴娘的服侍下脱了裹在身上的夹袍坐到了崔宝仪对面的太师椅上,宝娘服侍着魏夫人进了内屋,琴娘则和修罗门的人立在了二门。
齐懋生态度温和,客气地道:“崔姑娘,你说,带来了皇贵妃娘娘的遗嘱,那皇贵妃娘娘……”
崔宝仪点了点头,道:“皇上六月间生了疥子,一直反反复复没有好转。十一月二十日,皇太子以盛京不适静养,劝说皇上到上林的皇家别宫住一段时间。皇上被这疥子折腾了好几个月,正是不耐烦之际,因此不顾皇贵妃娘娘的劝阻,执意去了上林别宫。皇贵妃娘娘没有办法,只得一同前往。十五天前,皇上吃了马太医开出的一剂药后,就昏迷不醒了。因这马太医是皇贵妃娘娘的亲点的,所以皇太子将皇贵妃娘娘囚禁在了别宫的一个偏殿……七天前,皇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女官突然来找我,皇贵妃娘娘已经被赐了鸩酒……临终前托我带一件东西给国公爷,想以此为酬劳,请国公爷为皇贵妃娘娘完成一件遗愿!”
第二百三十五章 八方风雨(五)
齐懋生心里暗暗吃惊,脸上虽然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撇了顾夕颜一眼。
顾夕颜的脸色煞白。
顾朝容,真的死了……死在了政治斗争中……却让崔宝仪千里迢迢地从盛京赶到燕地,让齐懋生帮她完成一件遗愿……除了政治上的事,还有什么……如今她人死了,就代表她所做的事失败,为什么还要把齐懋生扯进去……
想到这里,顾夕颜就猛地站了起来。
静谧的室内,顾夕颜这么一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把齐懋生和崔宝仪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边。
在崔宝仪的面前,顾夕颜想遵照三从四德的标准做个贤妻,不能泼了齐懋生的面子。
她朝着齐懋生递了一个眼色,恭顺地道:“崔大姑,我去给您倒杯茶。”
崔宝仪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夕颜不敢走远,进了内室去。
魏夫人盘坐在炕上,已换换了一件大红色的比甲,通身素织着碗口大的牡丹花纹样,在明亮的灯光闪烁着紫蓝色的光泛,显得名贵奢华。
宝娘想来已听到了动静,一见顾夕颜进来,就忙去那一个小小的漆盘子出来,倒了两杯热茶递给了顾夕颜。
顾夕颜顾不得许多,匆匆给魏夫人行了礼,接过漆盘就到了外室。
趁着给齐懋生上茶的功夫,她低语道:“可别为了我的事为难!”
齐懋生微微地扬了扬下颌。
崔宝仪离得近,又是修炼过内功的人,耳聪目明,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眉头微微挑了挑,直言道:“看来,国公爷如果不知道我带来的是什么东西,恐怕我们之间说起话来,也就不那么爽利了。”
说着,起身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半尺来长的画卷,松开卷绳,朝着齐懋生的方向轻轻地舒展开了画卷。
顾夕颜就看见不露于色的齐懋生脸色大变。
崔宝仪见状,淡淡地一笑,动作敏捷地把画卷收了起来。
“这世间,只此一份。”说完,就将画卷捏在了手中。
纤长的手指,洁白的手背,因用力而凸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这样一个蕴含着胁威的动作,竟然让齐懋生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就妥协:“崔姑娘,请讲!”
崔宝仪并没有因此而面露喜色或是出言不逊,她谦和地道:“国公爷,实在是这件事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失礼之外,还望海涵。”
齐懋生笑道:“崔姑娘说哪里话,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齐某服佩还来不及,哪里还有责怪的道理。齐某只是有些担心,齐某财匮人乏,怕有负皇贵妃娘娘所托……”
崔宝仪别有深意地撇了顾夕颜一眼,微笑道:“皇贵妃娘娘让国公爷帮她杀了米霁,而这东西,就是酬劳……”
杀了米霁!
那个和顾朝容曾经有过婚约的米霁?
齐懋生那么冷静的人,听到这个要求,都忍不住怔了怔:“米霁,海事司提举米霁吗?”
崔宝仪点了点头。
对于顾朝容的要求,他在心里设想过无数种,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杀了米霁?
米霁,一向是她的得力干将,而现在……是不是可以理解,顾朝容的死,与他有着密切的关系呢?
想到这里,齐懋生就不由撇了顾夕颜一眼。
顾夕颜也大吃一惊,心底升起一股怪异之感。
难道,顾朝容的死与米霁有什么关系不成……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就不由落到了齐懋生的身上。
夫妻两人的目光就有空中撞了一个正着。
齐懋生压住心底的疑问,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道:“米霁……那可是朝廷命官……”
崔宝仪淡然一笑,道:“国公爷,明人不打暗语。如果皇贵妃娘娘不是信任您,根本就不会让我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来找您。”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而且,皇贵妃娘娘还答应,送我一件东西作为酬劳……”
意外一桩接着一桩,齐懋生淡淡地笑了笑,道:“不知道皇贵妃娘娘让我送件什么东西给你做报酬,只要齐某做得到,定当尽心而为!”
这样的说辞,也就是默许了顾朝容的要求了。
崔宝仪松了一口气,道:“皇贵妃娘娘说,二姑娘身边有一把钥匙……”
别说是顾夕颜了,就是齐懋生一听,脸上也不由得闪过诧异之色。
钥匙?怎么又提到了那炳钥匙?
顾夕颜疑惑地望着崔宝仪。
崔宝仪态度坦荡,道:“二姑娘不用猜疑。我实话告诉你吧。李氏王朝时期,为了推行《说文解字》,李朝阳曾下命,将古华夏文字典籍都毁于一旦。顾家曾是李氏宠臣,手里还私藏了部分就是在当时都很珍贵的孤本……府上地窖里的精钢箱子,就是用来装这些典籍的……我没有恶意,也不是要占为己有,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让我借阅……二姑娘,请你相信我,我崔宝仪说到做到,决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要不然,令姐也不会委托我为信使了!”
可我手里,的确没有钥匙……
顾夕颜不由就望了齐懋生一眼。
谁知齐懋生却道:“既然如此,夕颜,你去端姑姑那里把钥匙拿来吧!”
顾夕颜还以为齐懋生是拖延之词,不紧不慢地到屋檐下叫了丫头去请端娘,自己回到屋子里帮齐懋生和崔宝仪各续了一杯茶。
齐懋生客气友好地和催宝仪闲聊:“崔姑娘连夜就连回熙照吗?”
崔宝仪点了点头,笑道:“嗯。我还答应了皇贵妃娘娘,在顾家呆十年,督导顾盼兮的功课学业。”
齐懋生和顾夕颜均是一惊。
崔宝仪笑道:“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举两得的事。盼兮是个聪慧的孩子,我到顾府,即可以尽情阅读藏书,安心做学问,也可以把一身所学传下去。”
两人说了几句话,端娘就急冲冲地赶了过来。
她看见崔宝仪,吃了一惊。
齐懋生很利索地道:“皇贵妃娘娘殡天了,崔姑娘受皇贵妃娘娘遗命,来拿那把钥匙……我已经答应了!”
端娘的身子就晃了晃,她一把就拉住了顾夕颜的手:“什,什么?大姑娘,她,她……”
顾夕颜看见端娘伤心的样子,眼眶一湿,点了点头。
端娘呆立了半晌,吸了吸鼻子,抑制着快要溢出来的泪水,哽咽地道:“爷稍等,我这就去拿。”
顾夕颜不由怔了怔。
上次不是说没钥匙的吗,怎么会……
顾夕颜脸上露出苦涩的微笑。
端娘,到底搞什么鬼啊!
不一会儿,端娘就转了过来,把钥匙递给了齐懋生。
那钥匙是银白色的,钥身扁平细长,两边是不规矩的曲线。
齐懋生接过钥匙,就递给了崔宝仪,崔宝仪也很爽快,把画卷递给了齐懋生,道:“国公爷可以让人仔细看看,看清楚了,我就要告辞了。”
齐懋生竟然没有推迟,道:“既然如此,请崔姑娘稍待片刻。”说着,又叫了宝娘出来服侍崔宝仪。
宝娘出来的时候虽然一脸平静,但却很恭敬地屈膝朝着顾夕颜行了一个礼,然后垂手恭立在了顾夕颜身后,在这期间,顾夕颜起身给崔宝仪续茶,宝娘却赶在顾夕颜起身之前执了茶壶……
顾夕颜没有什么感觉,端娘却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