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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太监宫女大声叫好,那孙猴子一口气翻了八九七十二个跟头,猛地落地,面不红气不喘,跳上金箍棒做眼观六路降魔术。
“好!”又是震天价叫好声。
几名太监宫女得太后恩赏,正看得入神,又叫好助兴,却是没人注意到悄然踱步而入的六王。
六王站了会儿,眼见两位太后也装作看不到自己,颇觉无趣,正想转身离开,忽然就眉头一簇,盯着黄幔看了一会儿,脸色微微一变,快步走过去。
看戏的太监宫女终于见到了六王,吓得纷纷拜倒,戏班子的锣鼓也不响了,立时殿内人群跪满了一地。
“两位皇嫂。”走到黄幔前几步,六王微微躬身,对两位皇嫂他可谓礼敬有加。
黄幔后,还是没人吭声。
六王再不犹豫,伸手掀起黄幔一线,却见凤銮之上,又哪里是两宫太后?分明是两个宫女被换上了太后服饰,此刻双眼紧闭,显然都被迷晕了过去,只是姿势摆的极巧妙,从黄幔外根本就看不出。
“太后呢!”六王回头厉声问。
太监宫女及众戏子都吓呆了,又哪有人说得出话?
“全给我拿下!”六王说着话大步向外走,“宣丰生额、诸克图!” 丰生额为九门提督,诸克图则与郑亲王一般,为领侍卫内大臣,但六王登基后,诸克图自然隐隐成了众侍卫大臣之首。
……
在南书房中,一条条消息传来,半个时辰前,戏班几名戏子凭腰牌出宫,说是回戏园取道具,有几名戏子还描着脸,很急的模样。
画了脸谱的戏子,六王几乎可以断定,里面有两宫太后。
丰生额、诸克图匆匆进来跪倒见驾,两人都一脸惶急,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两宫太后被贼人挟持!”皇上语气阴森森的,丰生额和诸克图脊梁骨一麻,更都大吃一惊。
“贼人定从直沽出海,传令札克萨喀,火速率骑兵出城追击!丰生额,你传令下去关闭城门,严查贼人同党!诸克图,这宫里你再给我仔细搜一遍!你们这就去!”
“喳!”丰生额和诸克图忙磕头领令,从直沽出海,这是什么人干的?丰生额小心翼翼问:“皇上,若遇到贼人?以太后要挟……”
六王脸一冷:“当场格杀!”
丰生额和诸克图就明白了,什么贼人挟持,多半就是太后出逃,可现今皇上大势已定,她们又能逃去何方?
出海?
两人马上都想到了广州景祥,可也是,如果两宫太后落入景祥手里,还真是个麻烦,这小子花花肠子多着呢,可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
丰生额和诸克图走后,六王转了几圈,突然心里又是一惊,唤过小太监:“小德子,去五王爷府上传我的话,我今日要见见皇侄。”
小德子喳一声,忙转身去了。
……
紫棚马车风驰电掣,跟在马车旁,百余骑彪悍骑客,那马鞍旁挂着清一色的卡宾枪,正是叶昭的护旗卫。
前方,已经远远可以见到月光下海天一色,叶昭抬了抬手,众骑纷纷勒缰绳放慢速度。
这里是永平府境内,叶昭没有走直沽,知道六王定会派精锐骑兵追击,而且会不惜任何代价除掉自己甚至两宫太后。
叶昭记得永平府一带有一处天然良港,孙中山曾经说要建成同纽约港等大者是也。
带来京城的水军中,一艘火轮船去直沽掩人耳目,而定海号与永波号则来到永平府海域接应自己。
特遣队混入京城,又在瑞四安排下几人进了戏班,唱了一出偷龙转凤的大戏。现今特遣队暂时和瑞四分散在京城避风头,等风头过了再回广州。
只是苦了那个戏班,虽说人人都不知情,但想来六王会迁怒在他们身上,只希望自己接下来的举动能使得他们逃过一劫。
马车停下,车窗门帘被撩起,露出的是钮钴禄氏微微变色的俏脸,想来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叶昭下马翻身拜倒,悲声道:“奴才景祥给两宫太后请安,奴才万死,奴才来迟了,令两宫太后被宵小欺辱!”
钮钴禄氏看着叶昭俏脸渐渐温和,说:“你,你很好啊!”
宽敞的马车内,陪着钮钴禄氏和兰贵人的是两名特遣队女成员,一位女子怀里还抱着个熟睡的小男孩,正是五王家的小阿哥载濂,乃是瑞四早早收买了五王府的奶妈给领出来的。
若没有道光帝的这门血脉,仅仅接两宫太后去广州,很多事未免理不正言不顺,而有了这个小阿哥,从此在广州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只要不称帝明目张胆同六王对抗,六王也拿广州没办法。
如此一南一北一暗一明两个政权形成,对于京城的谕令只需维持表面的遵从就可,实际上,各种变革却可以放手去做了。
叶昭又恭恭敬敬道:“请两宫太后移驾,奴才大胆擅专,两宫太后巡幸广州,奴才以为走海路为妥。”
钮钴禄氏轻轻叹口气:“快点起来吧,你这孩子,就别顾着我们面子了,咱都是自家人,到底怎么回事心里都清楚。”
说着话,钮钴禄氏和兰贵人在女卫士搀扶下慢慢下车。
兰贵人对着叶昭微微一笑,但没说什么。
叶昭在前引路,兰贵人、钮钴禄氏在后来到沙滩上,护旗卫站得远远的分散警戒,有人嘭一声,打出了信号弹,夜幕中,极为璀璨夺目。
远方海面上,同样有一颗绿莹莹的信号弹升起,叶昭就笑道:“好了,等上了船,两宫太后和奴才就算安全了。”
钮钴禄氏叹息道:“也真难为你了。”早先听西宫妹妹说起要去广州,钮钴禄氏心下吃惊得很,就算被六王坐了江山,她也委实不愿意离京,在兰贵人劝说下才勉强答应。
可现在看着叶昭,钮钴禄氏就不由得心下叹息,还记得先皇咸丰爷的,这满朝中,也就景祥这孩子了,可也真难为他了,万水千山的,拼着命来维护自己和杏贞。
“奴才没什么为难的!”说着话,皎洁月光下,眼见前面海面上有十几条小船划来,叶昭忙又回身跪倒道:“请太后委屈一阵子,上小舟,奴才为太后操橹。”
钮钴禄氏心下这个柔软啊,时至今日,封疆大吏中,谁还能对自己这般恭敬?
“你,你快起来吧,从今以后,就不要跪了,我就做个主,载濂认你当叔叔,我和圣母皇太后就是你的嫂嫂。”说着话钮钴禄氏扭头看向兰贵人,“妹妹,你说可好?”
兰贵人轻轻点头,她的俏目时不时瞥向小阿哥载濂,心下不知道在计较什么。
“这,奴才不敢!”叶昭现在微微有些后悔,人家孤儿寡母的,现在可是发自真心感激你,你一直装模作样骗取人家感情未免不是英雄所为。是以,同两位太后能疏远还是疏远些,免得以后一些事狠不下心。
钮钴禄氏却不由分说,道:“就这么定了!你以后呢称呼我们太后也好,嫂嫂也好,都由得你。”
皇嫂?叶昭更是无奈,道:“奴才……”
钮钴禄氏微微蹙秀眉,叶昭心里叹口气,知道两位太后刚刚从权力巅峰跌落,现在心境怕是敏感的很,更在意别人重视不重视她等的言语。
只好抱拳道:“如此臣弟遵命!”
钮钴禄氏宽怀,轻轻点头。那边兰贵人却是从女卫士怀里接过小阿哥载濂,见到她的举动,叶昭眼神就一凝,这个女人,难道现今就已经被权力蒙蔽了心性?
第三十二章 颠簸文士谁人知?
蔚蓝深邃的大海上,一艘巨型战列舰在前,一艘火轮船在后,劈出翻滚白浪,缓缓而行。
前锋战列舰披红挂绿,淡黄麒麟旗随风飘扬,更高高竖起两条长长的金铃旌节,分别书“恭迎母后皇太后巡幸两粤”、“恭迎圣母皇太后巡幸两粤”。
第二艘火轮船永波号艉楼二层休息室,此时其内却是一派金黄氤氲,叶昭进来拜见两位太后之时钮钴禄氏同兰贵人正坐在软黄缎子铺面的软榻上说话,见叶昭又要跪拜,钮钴禄氏叹息道:“我的话你可就真当了耳边风,从此之后,准你不参不拜,你可记下了么?”
早有女卫士搬过来软墩,叶昭只好躬身见礼:“臣弟遵命。”随后恭恭敬敬落座。
摆手示意不要香茗,叶昭缓声道:“皇嫂,前面半日路程就到了上海,臣弟已经遣逐波号先行去知会两江总督、江浙巡抚、布政使、苏州大营帮办等等文武官员前来觐见,请两宫太后提点方略。”
钮钴禄氏和兰贵人都是一呆,两人对望一眼,都没有作声。
叶昭自知道她们的顾虑,一日未到广州,怕两宫太后心里就不得安宁,这两江一地地方官员、统兵大员,谁知道都什么心思?毕竟六王现今才是天命所归的九五至尊。
叶昭目光不与两宫太后直视,徐徐道:“皇嫂请放宽心,臣弟不是夸口,只要在这海疆之上,断无宵小可与臣弟所统水师抗衡。说来两位皇嫂圣明,当初力排众议准许臣弟购买定海号,现今定海号则为守护两位皇嫂之利器。”
钮钴禄氏轻轻叹息,心说看来倒真是天意,当初若不是准了这孩子的提议,也没今日顺顺当当离开京师之果,有果必有因,天意何其难测?
“好吧,就照你说的办。”钮钴禄氏轻轻颔首。
“是!”叶昭恭恭敬敬答应,又道:“臣弟现今倒有了个想法,说出来请两位皇嫂斟酌。观当今之世,欧罗巴来势汹汹,何等强盛,概因其水军船坚炮利,不说其它,若我大清水师有定海号巨舰十艘,万炮轰鸣,破发匪南京如探囊取物,是以臣弟在想,何不在广州办机器船厂?假以时日,莫说发匪,就算欧罗巴群夷,定也慑于我大清水师之利,再不敢耀武扬威。”
兰贵人静静的听着,钮钴禄氏道:“你说的我也不懂,可听着在理,你就着手去办。”
“是!”叶昭起身,躬身道:“请两位皇嫂歇息,臣弟告退。”其实办船厂一事叶昭早就给威尔斯去了信,请他帮着置办机器,至于银子,自然要向广府银行借贷,再由粤海关每年慢慢还清本息。
不过这个时间差两位太后自不会知晓,而且船厂就算没有阻滞能办起来,那也要一两年,至于军舰下水,怕要两三年甚至三四年后的事了。
从去年起,欧美诸国第一次世界性经济危机现出苗头,银行破产、企业倒闭,而借着广州开放逃来中国的资本许多,而现在更显出愈演愈烈之势,虽说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次欧美的经济危机,但广州从中受益却是显而易见的。
现在投资在欧美的话没甚么能令自己看上眼的回报,倒不如先投资广东基础建设,吃吃放贷的本息,等待时机再去欧美卷钱。
看着叶昭退出去的背影,钮钴禄氏脸色越发温和,想了一会儿,才端起茶杯轻轻品茶。
……
上海港十六铺码头是一座砖木结构踏步式简易码头,可停靠船只、上下旅客、装运货物,乃是四家华商船运行所建。
今日,码头旁却突然停靠了一艘喷着黑烟的火轮船,不远处的蔚蓝海面上,更有一艘布满火炮的巨型战列舰游弋。
码头砖台两侧,雄赳赳站了两排端着寒光闪闪刺刀步枪的兵勇,而那用木桩支撑的简陋渡桥上,几名蟒袍官员正小心翼翼在人引领下登船。
两江总督何桂清、署理江苏布政使上海道吴健彰、江苏常镇通海道道员乔松年、工部侍郎、帮办苏州大营军务大臣吕贤基等等官员俱来拜见。
江南大营被发匪所破,各路兵勇汇聚苏州、合肥,仍呈对南京夹击之势,但自无紧紧围困南京的江南大营那般令发匪如鲠在喉,也使得发匪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