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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儿却突然抬起了小脑袋,伸出小手招呼她,说:“金凤,你来,帮我写写!”
锦二奶奶一怔,随即喜上眉梢,急忙小碎步蹭过去,在蓉儿示意下坐到了她身边,可真有些受宠若惊。
蓉儿低声跟她说,她就连连点头答应,按照蓉儿吩咐拿起贮水笔帮蓉儿抄写三字经的前四句。
叶昭就笑,这抄文千遍对于那些不识字的学生固然可以起到强制记忆的效果,但对蓉儿可就不同了,蓉儿写字极为漂亮,水笔字同样如此,写每一个字都要讲究精气神,绝不会敷衍了事,是以要说叫蓉儿写几千个字,委实是一件苦差事。
“相公,我今天送同桌了一枝水笔。”蓉儿伸个小懒腰,说,在学校的事,几乎事无巨细都要跟相公讲。
叶昭笑道:“怎么不每人送一枝?”其实女班课本笔墨工具等等皆免费,甚至中午还免费供应午餐。
蓉儿极耐心的跟相公解释:“她发的水笔被弟弟弄坏了,学校规定,这种情况就要自己花银子买,蓉儿看她一直哭,就送了她一枝。”
锦二奶奶轻声道:“姐姐真是菩萨心肠。”不忘任何时候拍这位小姐姐的马屁。
叶昭就不由得瞪了她一眼,其乐融融的场面总被她的谨小慎微给搞的变了味道,可想想也难怪,大门大户的权术斗争总是难免,现下还好,若自己再添几房,只怕就热闹了。
突然就有些汗颜,怎么自己现在就想着添房了?可真是食髓知味,要被这锦二奶奶等人带坏了!
“公爷,金凤昨天发了一封电报,听说瞬息就可到香港,是吗?”锦二奶奶仰起俏脸,小心翼翼的问。
叶昭微微点头:“差不多吧!”
香港到广州的电报线路已通,现在开始架设广州至佛山、肇庆、韶州等线,而一些洋商更开始准备铺香港到上海的海线,不过最后能不能将电报线路引上岸,接进上海租界,还要看两江官员是什么态度,广府电报行要不要去凑这个热闹呢?
正思考间,听雨轩的房门轻轻被人敲响,吉祥的声音:“公爷,小安子求见,在花厅候着呢。”
叶昭一笑起身,对蓉儿和锦二奶奶道:“你们玩,我这有正经事了。”
沙发上,一大一小两个美女都点头,一个娇艳如海棠,一个清纯如雏菊,丽色辉映,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叶昭就带着满满的温馨去了花厅。
安德海是来请叶昭去观音山的,太后传见,其实昨日前日叶昭都去了观音山,钮钴禄氏微染风寒,叶昭接连几日去探望,自令钮钴禄氏感念欣慰。
飞驰去观音山的马车上,小安子见叶昭从袖里摸出几张银票递给自己,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推辞,“奴才怎敢要公爷的赏赐,公爷快别吓奴才了!”
叶昭执意塞给他,小安子噗通就在车厢里跪下,带着哭腔道:“公爷,公爷助太后脱离险地,对奴才就是天高地厚之恩,奴才是贪财,可公爷的银子奴才不能要,不敢要,奴才立誓,就算砍了奴才的脑袋,奴才也不会说公爷半句坏话。”
叶昭就笑着拉他起来,“你呀你,我懂你的意思,说实话吧,咱哥俩一见如故,这点银子难道是我想你在太后面前为我美言吗?那可小看了你,也小看了我。只是广州比不得京城,两宫太后用度一切从简,你们呢,也跟着两宫太后受苦,我心里总有些不落忍,这点银子,算是给大伙宽裕宽裕,还有你见到什么稀奇事物,也有银子买回去孝敬太后不是?听我的,拿着。”
说着话,就把银票又塞进了小安子手里。一席话被说进了心坎儿,小安子眼睛红红的,点头接过,哽咽着说:“那,那谢谢公爷了!”
叶昭微微一笑,不语。
……
观景园配楼暖阁,软榻上,兰贵人端庄明丽,慵懒而优雅的端起茶杯,流光溢彩的长长鎏金指套如兰花绽放,宣示着无上的富贵和权威。
“母后皇太后的身子可大好了?”坐在软墩上,叶昭关切的问。
俏目如波,在叶昭脸上转了一圈,清清脆脆的道:“好些了,劳你有心。”,或许身份使然,其声高贵典雅,煞是动听。
“那臣弟就安心了。”
“景祥,你可真当我与姐姐乃是你的皇嫂?”兰贵人俏目如电,盯着叶昭。
叶昭满脸诧异道:“臣弟可是做错了甚么?”
兰贵人一瞬不瞬的看着叶昭,道:“母后皇太后今日看了折子,极为生气,言道你为我姐妹二人受尽了委屈,却从不跟我二人讲,可真当我二人是亲人么?”
“不知太后所阅何折?”叶昭一脸迷茫。
“黄梁维的折子,看了折子,母后皇太后才知道你被人行刺,太后说,这才短短几天?你就屡遭杀身之祸?不跟我讲,可是在埋怨我么?”
说到这儿兰贵人顿了一下,说:“这是母后皇太后的原话。”
叶昭垂头道:“臣弟不敢,臣弟只是不想两位皇嫂烦心。”
兰贵人俏目瞟着叶昭,淡淡道:“我自然明白,你想一力承担,乃是爱护两宫之心。”说着轻轻叹口兰花气,道:“若没有你,这些督抚又怎会有折子给两宫看?怕早就忘了我们啦!”这话倒不假,没有叶昭,就算两宫来广州巡幸,地方大员上折子无非是客气话歌功颂德,又如何会有军国大事奏章?
“臣弟惶恐。”叶昭垂下了头。
“行刺你之人,是黄梁维主使?”兰贵人说着话仪态万千的轻轻端起茶杯品茶。
叶昭心思电转,别看她问得轻描淡写,好似全不在意,但这话一问一答,几乎就能昭示自己与她以后关系的走向,以她对自己的观察,对这件事的分析,只怕多半不会相信黄梁维派人刺杀自己,自己该如何回答?还是一副忠心可鉴日月可表的架势?
一抱拳,叶昭轻声道:“不瞒皇嫂,依臣弟推测,行刺臣弟之人多半乃是洪门余孽,臣弟不过顺水推舟,推到了黄梁维身上,那黄梁维与胜保狼狈为奸,若时间长了,怕变生肘腋。”
兰贵人沉默了好久,终于微微点头:“你能这样说,很好。”
“臣弟不敢在皇嫂面前说谎,不然就算蓉儿知道,也不会饶了臣弟。”
兰贵人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她知道,面前这深浅难测的少年,委实疼蓉儿的紧。
“听说你还叫她去上学了,胡闹,简直是胡闹!”话是申饬的话,语气可亲热的很,浑不似刚刚客气中冷淡疏远,好似隔了一层厚厚的纱幔。
叶昭讪讪地笑,挠了挠头。
见这自己日日琢磨其心思却总觉得其神秘难测的男人突然在自己面前窘迫的像个孩子,兰贵人心里的阴霾好像也在这一刻被亲情融化,微笑道:“你呀,可不能就惯着她,蓉儿那孩子,小时候就顽皮,现在有你撑腰,可要无法无天了。”
“是,臣弟领谕,回去就教训她。”叶昭一脸正色。
兰贵人微微蹙眉:“你比她还胡闹,两个混世魔王!”
叶昭干笑两声,没接话。
过了会儿,兰贵人问道:“黄梁维你准备怎么处置?”
叶昭道:“臣弟的意思是将之革职拿办,但一切还由皇嫂作主。”
兰贵人道:“听闻他一直留在肇庆,你怎么拿?”
“臣弟在想办法。”
兰贵人俏目闪了闪,说道:“想来你定有法子的,我这就请姐姐下喻,拿办黄梁维,裁撤广东提督一职,绿营皆归你节制!”
叶昭忙站起身:“臣弟领谕!”心下却是一晒,这小女人比自己还狠,这可真是一了百了了。
……
肇庆横春园,胜保一直送黄梁维出了正门,微笑道:“过几日京城六百里加急就该到了,任他景祥狡诈,还不得乖乖咽了这口苦果?”想来皇上也会准了黄梁维的折子,将景祥麾下前锋左右翼编入绿营。正是任你千般计,我有一定之规,几日后,一切就成了定局。至于因为刺客事黄梁维请罪的折子,那又是后话了,皇上定有计较。
黄梁维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回身肥胖的身子费力的钻进轿子。看着那几个瘦骨嶙峋的轿夫,胜保直皱眉,可莫一不小心将军门摔个好歹。
轿子晃晃悠悠起行,黄梁维闭上眼睛养神,轿子轻晃,坐在里面极为舒服,不知不觉困意上来,恍恍惚惚不知今昔何年。
突然“嘭”一声,轿子落地,黄梁维一个趔趄,几乎仆倒在轿子里,气得大骂道:“混帐东西?!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轿帘一掀,一柄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冒出笑眯眯的一张脸,生面孔,不认识。实则是内务局特务署副官岳洪。
“不许出声,出来!”岳洪笑着说。
黄梁维马上就知道定是景祥的人,眼珠一转,就知道没景祥谕令,他定不敢伤了自己性命,突然就扯开嗓子大喊:“来人!来人啊!有人行刺!”
岳洪却没想到这胖子如此奸诈,愣了下,跨步进轿,猛地按住黄梁维嘴巴将他按在轿椅上,又拽出布团塞进他嘴里,用绳子绑住,黄梁维呜呜的挣扎,却喊不出了。
岳洪这才将他拽出轿子,同旁边几名路人打扮的特务七手八脚将黄梁维塞进旁边的马车里,黄梁维何等沉重,可真是人人冒了一头汗。
一声唿哨,众人四散而去,马车则疾驰向西城门,大街上,只留下被打昏的轿夫和侍卫,行人早就闪避的远远的,这时才敢围上来看热闹。
当亲卫上气不接下气连滚带爬的来向胜保禀告时,胜保脸都绿了,这景祥好大的胆子,竟真敢拿办一品大员,还将朝廷法制看在眼里么!真要拿太后谕令来挟天子令诸侯么?
他的爪牙带着黄梁维,想来走不远,这时候只有去亲王军营,请亲王派骑兵追捕,谅也能追上,亲王对自己与景祥的争斗虽隔岸观火,但想来自己禀告贼人绑架一省提督,就算亲王心知乃是景祥所为,如此胆大妄为,也断然会遣骑兵追剿。
计议已定,大声喊道:“来呀,备马车!去南门军营!”
西城守城军士被打晕,马车疾驰而出到了一处小树林,早有几个人,十几匹马在等候,岳洪将黄梁维从马车车厢里拽出来,双手恭恭敬敬举起一幅黄色绢布大声道:“太后懿旨,查提督广东全省陆路军务总兵官黄梁维勾结匪类,意图不轨,着广州将军景祥拿办!”
黄梁维呜呜的,满脸愤怒,却说不出话。
岳洪又毕恭毕敬收起黄绢,做个手势,和几个人一起将黄梁维抬上一匹马的马鞍,用绳子牢牢捆缚。
有一小个子笑着问:“大人,那蒙古亲王的骑兵真会来追咱们?”
岳洪翻个白眼道:“少废话!上面怎么说咱就怎么办,小心驶得万年船,上马,走了!”
“好咧!”那小个子翻身上马。
六七个人,却是十四五匹快马,可以轮流骑乘,日夜不停。
……
广州北城门。
门洞里四名巡捕站得笔直,每人手持一柄刺刀闪亮的步枪。
门洞角房中,又有三四名巡捕坐着闲聊打屁,等待换班的同时也从玻璃窗看着外面的动静。
守城门的巡警和乘马车在四城、西关等地巡逻的巡捕一样持步枪,隶属广州巡捕总局,更多类似于后世的武装警察编制,大概二百人左右。
角房门前踱步的是一位年轻刚劲的小伙子,肩章上有闪亮的银星,乃是副巡长,唤作沙一鸣,用砍刀劈死过英国鬼子兵,勇悍无比。
刚刚有持大帅手谕的内务局大人入城,看到马鞍上绑着一个大胖子,沙一鸣就加了小心,今日,可别出什么事。
是以在角房里坐不住,他不禁走了出来,踱没几步,突然就听北方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