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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他从前等过千百年,然后等到她回来。现在,是不是还可以继续等一等?
“保住猎人协会总部。”安静中,玖兰枢缓缓地阖眼,“不惜一切代价。”
蓝堂英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纯血之君,不知为何有些鼻酸。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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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玖兰枢决定保住熔炉,保住一色一子心脏的同时,白兰杰索也终于了结一切,重新站在了密鲁菲奥雷顶楼。
整个城市因为之前的打斗而变成了废墟之城,千疮百孔的建筑之间,人们正在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战场,幸运地在那场浩大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人哭的哭,笑的笑,交织在一起,编成一曲悲怆的哀歌。
昔日偌大的首领办公室里狼藉一片,那一大面落地窗彻底碎裂,冷风呼啸着灌进房间,吹起了白兰耳边散落的银白色的发。他站在空旷的窗前,望着头顶阴霾密布的天,深吸了一口气,却不小心咳了一声,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滴落在地,四溅纷飞。
静寂的沉默中,有人走进了房间。
“大人,扫尾工作已经开始了。您……”入江正一欲言又止地望着站在窗前的银发青年,目光在他那件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染遍鲜血的白衬衫上扫过,最后落在青年脚下。那里,暗红而浓稠的血正缓慢地、就像这个劫后重生的城一般,沿着蜿蜒而无法预知的线路无声地流淌着,沉默死寂如同眼前的人。
“医疗队在外面待命,您…还是去看看吧。”
等待许久,预料之中的,入江没有等到那人的回答。
踌躇了一下,入江正一握了握拳,向前迈了一步。刚要开口劝说,眼前的人却突然转过了身。随着他的动作,大量的血哗啦哗啦地从伤口中涌出,原本已经沾满鲜血的衣服变得更加暗红甚至发黑。
“小正,”白兰开口,声音虚弱却并不晦暗,“通知一声彭格列,我现在过去。”
入江正一皱起眉,“大人,您应该先处理您的伤。”
看着他这幅不满的模样,白兰的嘴角翘了翘,“我没事,倒是色子,还在彭格列等着我,把她接回来才是首要工作啊。”
“就算如此,”入江破天荒地坚定着自己的选择,“您也应该先换一身衣服。您这个模样,一色大人会生气的。”
“……”
白兰怔了怔,半晌才又笑了起来,“好的。”
入江正一望着这个笑容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么,狠狠低下头掩住了几乎要破眶而出的眼泪,闷着声道,“我去准备了。大人您就对自己上点心吧,一色大人……应该不喜欢这破烂一样的密鲁菲奥雷大楼。”和破烂一样的您。
大概是连一眼都不想看白兰脸上的笑容,入江正一交代完毕,便让医疗队进来带走白兰,自己则落跑一样走出了房间。
一色一子死了,这个消息如同病毒般,悄无声息地传遍了整个地下世界。
在白兰杰索赢了那个从平行空间过来的自己的同时,所有人都得知了这一消息。
说是赢,入江正一心里并不这么认为。
也许是赢了,也许是双方达成了什么协议,谁知道呢,他们这些人,只需要看到结果就可以了。
结果就是这个世界重新走上了正轨,而那个平行世界的白兰,则彻底消失在人们眼前。
以及,一色一子的死亡。
吸血鬼是不是真的可以逃脱生命轮回的轨道,游离于时间之外?
是不是即便没有了心,只要灵魂不死,就仍然有沉睡苏醒的那一天?
这一切,蓝堂英不知道,玖兰枢不知道,白兰杰索同样不知道。
可这并不影响白兰将一色一子从彭格列接回自己身边,就好像往日很多次她离家出走跑去找云雀恭弥,而自己深入敌营接她回来一样。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他这次接回来的,是已经没有了生息的一色一子。
战争结束后,白兰统共就做了两件事。第一,接回一色一子。第二,找到六道骸。
这两件事对他来说都并不难做,当他在那个水牢监狱里找到六道骸时,两人进行了一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谈话,没过多久,六道骸便独自一人来到了密鲁菲奥雷,在入江正一的带领下来到了密鲁菲奥雷大楼里唯一的禁地。
那是一间大而空旷的地下房间,冰冷,干燥,整洁无尘。房间中央是一座宽大的水晶平台,白兰站在台子旁边,安静地等着他们的到来。
六道骸一眼就看到了台子上平静躺着的红发少女,精致的脸上泛着接近青色的瓷白,记忆中鲜红的头发已经开始褪色发白,曾经鲜活的一个人如今死了一般。
他很清楚自己今天是来做什么的,然而即便如此,他也知道,人在死了这么久后,即便重新拥有了心脏,大概也是无济于事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和白兰之间的协议,所以该做的,他全部会照做。
只可惜,这一次却不像上次那样,在给她幻化出心脏后立即醒来。
相隔时间太久了。
对于这样一个预料之中的结果,白兰杰索脸上并没有显现出失望,他只是在结束后让入江正一送走六道骸,自己则留在房间里,整整三天没有出来。
三天后,白兰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作为密鲁菲奥雷首领而开始了战后新的生活。
而大楼底层那个冰凉的房间,则成为了除白兰以外任何人不得进入的,真正的禁地。
第一个月,一色一子没有醒来。
第二个月,依旧如此。
一年,两年,三年,她就那样平静如沉睡般躺在冰凉的水晶台上,再无醒来的迹兆。
彼时,这个世界上的势力正在经历着无数次重新洗牌和整理的过程,丧尸大军经过人类数年的驱逐屠戮,如今已经蜗居在一隅,轻易不再出现,人类社会则继续行走在向前发展的轨道上,经济、科技、军事推动着世界文明的发展,即便丧尸经过无数次进化已经拥有了今非昔比的实力,人类却也有了与之相抗衡的实力。
密鲁菲奥雷和彭格列依然是地下世界平分天下的存在,白兰作为站在世界顶端的其中一人,也日渐褪去了从前的青涩,时间在他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尽管看起来依然年轻。
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前的那些记忆和印象正在逐渐消退,密鲁菲奥雷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起过当年那个站在自家首领旁边的红发少女,绝大部分人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新人更是对此一无所知。而那些侥幸知道些什么的老人也因为这么多年过去,禁地毫无动静而逐渐将她遗忘在时间流逝中。
只有入江正一知道,当全世界都接受了那个女人死亡的事实时,他们的首领,白兰杰索,依然保持着每日在禁地里待上一两个小时的习惯。也许一开始还抱着期待或希望,但时间长了,尽管嘴上不说,入江正一也感觉到,白兰似乎已经放弃了等待一色一子醒过来。只是习惯这东西,真的是很奇怪,尽管心中已不再怀抱希望,白兰却仍然每天都会来到禁地的水晶台前,或者睡一觉,或者只是坐一坐,有时候还会将没做完的工作带到这里来。
就好像,他只是在陪着一个人生活。
入江正一知道,为了让一色一子活过来,白兰杰索几乎用尽了所有他能想到、能做到的事情,只可惜事与愿违,他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无用功,那个躺在水晶台上的少女依然紧闭着眼睛,就好像与世隔绝。她身体不腐,却没有呼吸,她有着一个幻化的并跳动着的心脏,却无法带动身体其他机能的运转。她的皮肤从一开始的瓷白逐渐开始变得苍白发青,而后开始有了干裂的纹路,如今深青色的纹路爬满了她的全身。
或许,唯一能解释她依然有着醒来可能的,大概就是她那越来越长,变成了极淡的粉色却停止继续褪色的头发。
长得就好像在透支着生命力一样。
入江曾经想,如果有一天一色一子的头发停止了生长,或者彻底变白,开始脱落时,他就说什么都要劝白兰放弃,并将她好好埋葬。可不知为何,他居然觉得自己说不出口。甚至,当他发现一色一子的头发停止褪色时,居然高兴地在回到自己房间后,放声大哭了一场。
唯一遗憾的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保持着她年轻的姿容,从不老去,却无论如何都不愿睁开眼睛。
吸血鬼不会老去,可人类会,入江正一不敢想当某一天一色一子终于醒来时,已经没有了他,没有了白兰杰索。
那样,还不如她永远地沉睡下去。
就让她这样睡下去,永远不要醒来,才算是公平,对不对?
入江正一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一如既往坐在水晶台前阖眼小憩的白兰杰索,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开口,“大人,今天的晚宴您如果不想参加,我就推掉了。”
话音落,他沉默地等着眼前男人给予自己答复,却看到他依旧是那副模样。
等了一会,入江实在忍不住又喊了他一声,“白兰大人。”
像是终于听到他的声音,白兰不紧不慢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却在下一秒又回过头去看水晶台上沉睡的少女。在目光扫过她那张依旧年轻,却遍布青黑色纹理犹如枯萎一般的脸时,他突然笑了笑。
“她依然很美,是不是小正?”
入江正一假装没听到他的话,公事公办地继续道,“今天的晚宴是科索拉首领的大小姐生日宴,请帖早就放在您桌上了。科索拉小姐亲手写的邀请函,点名让您出席的。”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很年轻啊。”白兰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
入江正一翻了个白眼,“科索拉家族最近和我们的合作不少,那位小姐近来也一直往我们密鲁菲奥雷跑,据说是接手了和我们的接洽和公关工作。”
“我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她了,好像一点都没变呢。”
“科索拉小姐到适婚年纪了,他们家族那边有意要和我们联姻,之前已经把消息透出来了。”
“只见长头发,都不见长个子啊。醒过来大概要跳脚了吧,色子。”
“……所以您的意思呢?”
“小正你说我做主剪短她的发,应该不会惹她生气吧。”
“……”
“下次想起来,就剪了吧。”
“……我知道了。”入江正一叹了口气,“我去对科索拉小姐说您已婚了。”
话音落,白兰怔了怔,这才总算回头,第一次对入江正一开口道,“不能骗人啊小正,我还没有结婚。”
入江正一表示他要吐血了。
“那您去联姻吧。”入江咬牙切齿。
“不去。”
“……”
你到底要怎样!!要怎样才满意!!!!!!!
“我说您有未婚妻,这总行吧?”入江正一认输。
白兰沉思了一会,点点头,“这个可以。”
“属下退下了!”入江得了答案,回身大踏步地离开了房间,仿佛一刻都不愿多待。
直到脚步声消失,白兰才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过身继续看着台上沉睡的少女,眼底深处隐藏的情绪暗潮翻涌。他伸出手,如抚摸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地拂过少女冰凉的脸颊,记忆中的模样和眼前的脸逐渐重合,心底忽然就好似裂了一道缝,疼得像被谁硬生生撕裂了伤口。
多年前未愈的伤口,即便经过百般的装饰掩盖,却依旧存在着,并且稍稍一碰就前功尽弃。
他如同雕塑般站在水晶平台前一动不动,仿佛过了千百年,才总算动了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在少女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而后转身离去。
等待,真的是一件残酷的事。
就好像有人给你灌下了剧毒无比的毒药,头顶却悬着解药,你为了那一丁点唯一的希望,不停地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努力地挺直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