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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扭头,眼神略有些黯然,怔怔地走过来,站在休竹对面行了福礼:“雪娘见过奶奶,奶奶万福。”
她嗓音轻柔婉转,听在耳朵里,如水拂过般,形态更是楚楚可怜、人见尤怜。休竹面带微笑,端详她半晌,“起来吧。”
雪娘方才慢慢直起身,垂着眼帘并不敢直视休竹,对于她见过休竹并且认识的这一点上,她并没有掩饰。跟着她的两个小丫头朝休竹行礼,就规规矩矩地站着,休竹一时还真猜不出她的身份,正欲去架在水面上的亭子去瞧瞧,院子里的丫头夏蝉提着裙摆一路奔来。
因上次小丫头的事件,休竹特地嘱托了张妈妈,让这位名叫夏蝉的丫头就在后面当差,一般不让她进正屋。
“奶奶,奴婢可算找着您了,西府那边黄大奶奶过来找奶奶。”夏蝉一边见礼,一般喘气说道。
传话、找人这样的事儿自有屋子里端茶递水的小丫头和门上的婆子,她却跑来了。不过瞧着她看雪娘那匆匆一瞥,却盛满瞧不起的目光,休竹觉得未必不能从这个丫头身上知道这雪娘到底是什么人了。
笑盈盈问道:“黄大奶奶在何处?”
夏蝉见休竹笑容随和,似是已经不恼她,微微一愣忙道:“在正屋里呢,碧翠姐姐在那边服侍,奴婢就过来寻奶奶了。”
休竹领着丫头原路返回,又斜眼看了一眼立在边上的雪娘,眼里露出几分疑惑。夏蝉瞧得分明,直走的差不多瞧不见雪娘人影了,方才低声道:“她是夫人的外侄女儿雪娘。”
难怪长得像,可夏蝉一个丫头却对她直呼其名。休竹淡淡看她一眼,夏蝉似是没瞧见,自顾自地介绍雪娘。原来她是幼年丧母,明夫人瞧着可怜便抱过来替过世的姐姐养着,一直在王府长大,十六岁寻了一户小户人家嫁了,岂料一年不到,她新婚丈夫就得病死了。婆家说她命硬克夫,又说她守寡不知检点,霸占了她的嫁妆,将她撵出来。她无路可走,明夫人也只得又将她接回来,在王府偏僻的地方整理了一处院子,拍了两名小丫头,两名老妈子服侍。
竟然是个寡妇!休竹明白了,原来那天匆匆一眼明夫人脸色尴尬,靖南王非常生气,要知道在古代遇上新婚这样的喜事,寡妇是不能冲撞的。
夏蝉年纪不大,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却知道清清楚楚,可见府里也没有多少人是不知道的了。也难怪夏蝉瞧不起雪娘,说到底她也不是王府什么正经的主子。估计整个范家也没几个人真的瞧得起雪娘吧,不过是碍着明夫人的面子,不好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这夏蝉却例外了,她也是明夫人指派过来的,可她如此对休竹说明夫人的外侄女儿,就不怕休竹告状?就不怕休竹身边的人说给明夫人听?
呃……休竹不能忽略夏蝉重点说的雪娘为何被婆家撵出来的原因,特别是那句——守寡不知检点。
不愧是大家里的丫头,心思精明着呢,她这是在提醒休竹注意那个雪娘,向休竹示好?
夏蝉虽垂着头,却一直不忘偷偷打量休竹的脸色,见她神色淡淡,似是没怎么留意,不觉暗暗冷哼一声。
黄大奶奶的声音传来,“嫂子在哪里逛去了?”
“让弟妹久等了,只觉在屋子里闷,难得今儿个天气好,就出去随意逛逛。”说着,携着黄大奶奶一同进屋,“……还想着吃了午饭过去给太老夫人请安。”
黄大奶奶笑道:“是该多多走动的,如今你闲着,不像我,想到嫂子跟前侍奉,陪着说说话解解闷,偏偏不得闲。怕嫂子不知道,今个儿是特特过来给嫂子说,后天是周婶子的生日,四叔也要回来了,后天定要过去玩儿一天。”
这话还真没谁给休竹说过,“谢谢弟妹提醒,今个儿你那边可忙?”
黄大奶奶就一副无奈感叹道:“倒没什么大事儿,比不得嫂子有福气,夫人样样替你打理。”
这话说得,到底羡慕还是笑话?休竹不在意地笑道:“毕竟我年纪小,比不得弟妹,所谓能者多劳。”
黄大奶奶嗤笑一声,忙换了神情,羡煞道:“那也是嫂子有福气,夫人年轻。”
是啊,明夫人确实不老,可海夫人和周夫人年纪也不大呀。东府一切如今也是周夫人打理,赫连奶奶也只帮着,说到底,所有的一切还是周夫人张罗。
黄大奶奶就瞧了瞧里面几个丫头,好好地赞美了碧翠和冬灵几句,语锋一转凑过来,贼兮兮低声朝休竹道:“你这几个丫头里面,我瞧着那叫碧翠不错,大方稳重,模样也标志,你是不是打算把她放在屋里?”
休竹面露霁色,黄大奶奶笑道:“嫂子可别多心,多心了弟妹可不敢说了。”
休竹还真不想黄大奶奶说下去,可黄大奶奶自我感觉良好,倚着过来人的身份道:“虽称嫂子一声嫂子,到底也比你大,如今也算不得新媳妇了。倚老卖老当一回过来人,也是不想嫂子吃亏。咱们做女人的,虽然有些东西舍不得,可多了反而无益。与其等着不是知根知底的人进来,倒不如放自己知根知底的。”
这话暗示的非常明显,如今三四月过去了,休竹和靖南王的新婚也过了,作为贤惠的妻子,也该给丈夫换换口味。如果妻子不够深明大义,婆婆看不过去,可就把人送过来了,自己的人对自己好歹还有那么些尊重,就是得宠了也会感恩于心,别人送来的,要感恩也与你无关,是别人的功劳,要感恩的也是别人。
黄大奶奶虽然是悄悄和休竹说这些话,可屋子里也没有外人,声音不大碧翠和冬灵可却是听得一清二楚。那翠碧的脸色可想而知,阵红阵白,冬灵只咬牙隐忍着。休竹正欲驳回,岂料稳重的翠碧这回也被激怒了,抢了在休竹牵头朝黄大奶奶道:“这事儿不用奶奶操心,我们就是奴才命,这辈子就是奴才命,没得做那些没脸的人,惹人嫌!”
说完,一转身就走了,冬灵看一眼翠碧的背影,也瞥了黄大奶奶一眼,转身出去。
竟被一个丫头说她没脸,黄大奶奶自然气得不轻,“嫂子这里的丫头也忒不尊重了,明明是大好的事儿,她们却好似我要害他们一般。”
休竹淡淡道:“她们何曾明白这些,不过是从小服侍我,了解我的脾气罢了。”
黄大奶奶怔怔,冷笑道:“我原也是一片好心,却不知嫂子也不能理解。”
“弟妹说得并无错,只她们服侍我一场,我并非将她们当做下人,而是当做姐妹。她们日后有她们的日子,没的姐姐妹妹一辈子都在一处?”说着,笑起来,谦虚地道:“弟妹可别多心了,我对这些原本就不甚了解,弟妹的好意我心里是明白的。”
黄大奶奶气尚未消,想着碧翠的模样估摸着年纪,道:“她们年纪确实不小了,是该放出去配人,只你才来,对这边的人也不甚了解,我得闲了帮嫂子瞧瞧,倘或合适的你再瞧瞧,回头多给些压箱底,额也算是圆了一场服侍的情分。如此不知好歹的,留着也无用。”
这个黄大奶奶,是不是也忒把自己当成个人了?
休竹婉言谢绝,“弟妹事儿也多,怎敢还给弟妹添乱?我这里已经瞧了,不过她们年纪尚未到配人,想着多留两年,毕竟都是跟着我的,一是走了也不习惯。”
正说着,只见碧翠一边抹泪一边跑进来,跪在休竹跟前哭道:“小姐若要赶我走,我一头撞死得了。”说着就去撞墙,冬灵和两名小丫头忙拉住她,冬灵心直口快,冷冷道:“没见的要把人逼死么?就是一辈子跟着我们小姐不嫁人,也是我们的心,与旁人无干。”
休竹忙站起身劝,那黄大奶奶只讪讪在一旁看着,被这场面唬的愣住。好半晌才把碧翠劝住,瞧着休竹低声对一个丫头说好话,黄大奶奶只觉自己的气也消了大半,暗暗冷道:“对丫头都没个体面,也难怪要被明夫人压着,让那明夫人将王府的银钱都捏着,以后好给她的儿子二爷和三爷。
怪道明夫人为何每每给王爷说婚事,总有万般个缘故是不能够成的,原来就是为了讨一个没能耐的媳妇。也难怪外面的人如此议论她,果真是无才无貌。可这王府早晚要归她,只怕到了那个时候,王府也只剩下个空架子了。既如此,何不帮休竹一把?她对一个丫头尚且如此,何况自己帮了她,岂不更得他心,到了那个时候……
想到这里,黄大奶奶忙走过来,拉着翠碧的手笑道:“不过是句玩笑话,何苦就较真了呢?我这个人原本也是个不会说话的,好妹妹,快别哭了,我给你赔罪。”
说着就福了一礼,碧翠只低着头抹泪,冬灵看叶不看一眼,休竹道:“这个丫头就是有些认死理,平常都没人敢跟她说玩笑话。”又低声劝了翠碧几句,让冬灵陪着去洗把脸整理妆容。
瞧着翠碧等人走远了,黄大奶奶又道:“虽然我说的是玩话,可嫂子也不得不防,咱不说别的,只说嫂子这边不远不近就住着这么一个人。”
休竹心中一动,这黄大奶奶又打什么注意?
黄大奶奶这回是将声音彻底压低了,“你是新婚,故而没有见到。那人就叫雪娘,是明夫人的外侄女儿,从小在明夫人身边长大。年纪又不大不小的,如今正好二十一岁。这话我也是听这府里以前的老人说得,说她早就有那个心思,当时给她说了亲事要她嫁人,她还不要脸的闹了一场,最后还是嫁了,婚后一年不到就守寡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如今在府里住着,去年你才嫁来,她是寡妇要回避,只怕如今又要出来了。何况,那雪娘生的标致,是个男人见了都要动心。”
寡妇再嫁不是没有可能,休竹渐渐沉下脸,黄大奶奶瞧着又使把劲儿,“倒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就容不下这样的人,可嫂子也不得不防。没的闹出去,让别人看咱们这样人家的笑话。”
寡妇不守贞洁的后果很严重,可刚才丫头夏蝉就明明白白的说雪娘是因为受不住寂寞不受贞洁才被撵出婆家,现在黄大奶奶虽没明说,可字里行间也透着雪娘不安分的意思。
雪娘不守贞洁,只是单单撵出来而已,要知道寡妇如果不守贞洁被抓,丢了婆家的脸被活活打死的也不是少数。她却回来了,竟然半个主子的待遇,难道这事儿靖南王就没有意见?
不对,算算时间,雪娘回来的时候那该正巧遇上庆禹王离世,靖南王守孝,所以没有过问?可是侯爷和四老爷呢?那个时候庆禹王才离世,他们难道就没有帮着打理后事?就没有管管王府的运作?何况,侯爷看起来是个严谨得人,靖南王怎么说也是他的侄儿,血缘关系如此贴近,他就不担心年轻气盛的靖南王受不住诱惑,而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从而丢了整个范家的脸?
休竹淡淡笑道:“谢谢弟妹提醒,我今个儿倒是见到她了,只是不知道她还有这段过往,想来也是个可怜人。”
黄大奶奶重重一叹:“你就是太好心了,人心隔肚皮,其实肉眼能瞧见的。”
是啊,这话说得不错,黄大奶奶突然转变态度,休竹的确还看不透她又打什么主意。“她既是守寡,哪有常常出来逛的?”
黄大奶奶冷笑道:“他如果真安分的住,为何现在就跑出来了呢?她如果不出来,嫂子又如何能见到她?”
休竹不觉点点头,很烦恼担忧的样子,黄大奶奶瞧着也低头琢磨。其实,黄大奶奶初嫁来见过雪娘之后,也有心要将雪娘撵走,关键是雪娘的模样生的太标致了,年纪轻,别说男人,女人见了也心动,她也担心自己的丈夫受不住诱惑。不过几年下来,丈夫的表现她还是颇为满意的。毕竟,隔着重重围墙大门,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