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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怔住,却是不答。
“表哥,你不答应我,我死不瞑目,我求你,答应我,答应……”说着说着,张碧猛地一咳,竟是吐了一地的血。
看着瞬间与雨水混杂,又瞬间消失的血水,我心如针刺,一股温热的泪不由自主地汹涌出了眼眶,随着冰凉的雨水蔓延周身。
“碧儿!你别再说了!好!我答应你!我放她走!”一把将张碧从朱友珪手中抱过来,李存勖疯了一般大喊两声,紧紧抱住了她,“碧儿,你怎么样?你哪里疼?嗯?”
张碧嘴角旋即轻轻上扬,双唇微微翕张,喃喃道:“表哥,谢谢。”
霎时间,又一阵雷鸣响起,震耳欲聋,一只手无力垂落……
剧烈的疼痛麻木了我的思维,我静默地看着李存勖怀中那个脸色苍白如幽兰的女子,脑中浮现的,是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一身绿衣、眼角生媚的她,巧笑嫣然地问:“这位公子又是谁?”
咬紧嘴唇,咸咸的泪水一路流到心里,涨满了苦楚。
我想,若是我从不曾出现在她眼前,或许,她的幸福,会比较单纯。
重逢
云州之北,契丹之地,边陲小镇。
滂沱大雨一连下了三日,才渐渐停歇。
客栈廂房内,我躺在榻上看着窗外慢慢转晴的天空,呼吸着雨后清新的香草味道,哀思连连。
经过韩知古的细心调理,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每每想起那日的景象,心口始终有些微痛。
回想那日,意识渐弭的我在韩知古的怀中,一步一步地退出李存勖幽微迷离的视线,一步一步地将他和他怀中的张碧留在了弥漫天地的雨雾之中,就此停格了画面。而隔着朦胧雨雾与他们渐行渐远的那一幕,也从此烙印在我心头,难以磨灭。
然而与此同时,我也愈加懂得,脆弱生命的可贵,永恒真爱的可贵。
“槿儿。”
一声低唤将我从复杂的情绪中拉出,我循声望去,只见友贞亲手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挨着我坐下,柔声说道:“你先把这药喝了吧。”
“二哥怎么样了?自从我们离开晋地,他就一直高热不退,会不会有事?”冲他淡然一笑,我慢慢撑起仍旧有些无力的身子,接过汤药小心吹散了热气,一饮而尽。
接过我递给他的空药碗,友贞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嗔道:“你就不能少操点闲心吗?有韩知古替他续命,你还担心什么?倒是你,自我在晋王府外见到你那一刻开始,脸色就一直苍白着,也不如从前爱笑了,真是让人揪心。”说着,他伸手轻柔地抚上我额头,长长叹息:“若是母妃还在世,看到你如今这模样,该有多心酸!”
心下黯然,我垂下眼帘,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
……
两两沉默良久,友贞起身将药碗放下,复又坐下轻轻握住我手,幽幽道:“槿儿,我早已命人快马加鞭送信往临潢,想必再过几日就会有回音,到那时我们又要分别,而下一次,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感受得到他淡淡的哀伤,我捏了捏他的手,微笑道:“傻哥哥,等孩子出世,我身子也好些了,便会抽空带他回一趟开封府的,好几年没回去过,我也该回去一趟不是,再不回去,真怕自己不小心连回家的路都忘了。”
一听此言,友贞脸上沉郁之色顿消,露出一抹轻暖的笑容,歪头问道:“当真?”
朝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不禁莞尔道:“你如今都封了王,成了亲,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说变脸就变脸?刚刚还板着脸,这会儿倒是知道笑了,也不知道我那嫂嫂受不受得了你这脾性!”话虽如此,可这次再见到他,我已明显感觉他成熟稳重了不少,想来,我那素昧谋面的嫂嫂,定是功不可没。
努了努嘴,友贞揶揄我道:“好端端地提别人干嘛?我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要知道,你可是我朱友贞最宝贝的妹妹,若非看在耶律阿保机是真心对你好,你又死心踏地非要跟他,我才舍不得让你离我那么远呢!”
会心一笑,我皱了皱鼻子,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说长大了只守着母妃和我,绝对不娶妻纳妾,如今可好,不仅有了王妃,还想让我这个妹妹一直陪着你不成?”
“哪有!呵呵。不过说真的,此刻再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像是就发生在昨日一般,可是,你如今却是都快为人母了,而我,也已经成家立业了!真是恍然如梦!”
见他一反常态地感慨人生,我笑着轻轻弹了他额头一下,嗔道:“什么时候变痴人了?”
报复一般也轻轻弹了我额头一下,友贞笑道:“你才痴人呢!”
这时,红裳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一看我和友贞相谈甚欢,也微露笑颜道:“扶桑姐,开心归开心,我亲手为你粥的熬,也要一口不剩的喝下才好。”说着,她侧脸看了看友贞,再看了看我,随即努嘴笑道:“你们两兄妹,可真是越看越像!就像是一个人似的!”
我接过她手中的粥,与友贞相视一笑,对她说道:“你这丫头,自从见到友贞,这句话可是说了不下十遍了!我们兄妹既然是龙凤胎,样貌有所相似,又有什么奇怪的。”想着红裳第一次见到友贞时一脸惊骇的模样,我不禁失笑。
“姐姐你又调侃我见识少不成?人家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妙的事情,难免的嘛!”撇了撇嘴,红裳又拿眼瞅了瞅友贞,感慨之色溢于言表,甚至开始摇头晃脑地傻笑。
被她的模样逗得一乐,我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喝了几口粥,忽然又想起朱友珪,忙问红裳道:“知古那边怎么样了?我二哥退热了吗?还说胡话吗?”
“好是好些了,可身体虚弱得很,唉,此刻看来,你二哥对那张碧可真是痴心一片了。当时若不是王大忠将他打晕,想必他也舍不得丢下张碧,也不会跟我们走了。”
听着红裳的哀叹,我心口陡然涌上一阵酸涩,可又不忍破坏这难得的愉悦气氛,更不忍让友贞再为我忧心,只得埋了头假装喝粥,以掩饰我的哀凄之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王大忠的声音:“均王爷,小的有事禀告。”
友贞“嗯”了一声,淡淡笑着轻拍了拍我手,便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生不安感,却也只是一瞬间,想来,又是我多心了。
“姐姐,等你回临潢后,耶律可汗若是知道你身怀有孕,指不定会开心得将你抱起来呢!”待友贞走开,红裳便坐到我身边来,睁着大眼睛含笑看着我。
听她这么一说,我忽然有些悸动,手轻轻抚上小腹,嘴角亦是不自觉地上扬,暗想,多日不见,竟是给他带回这么一个大消息,也不知道会把他惊吓成什么模样,“就怕把他吓傻了,呵。”
“怎么会!他又不是韩知古,不至于的。”掩嘴笑了笑,红裳忽然静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瞄了瞄我,沉声道:“姐姐,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我微笑道:“嗯?什么事,但说无妨。”
又看了我一眼,红裳咬了咬下唇,迟疑着说道:“我想,我想跟你兄长一起去潞州,暂时就不随你们回临潢了。”
微微一怔,我看着她有些忐忑不安的眼神,心已明了,轻轻握住她手,柔声问她道:“还是放不下,想去杀了李嗣昭?”
闷“嗯”了一声,红裳缓缓说道:“其实,自认识你以来,看着你对身边人的宽容与理解,我学到了不少,也懂得了不少,可是在我内心深处,我始终无法漠视那段仇恨带给我的伤害。我知道,不能亲手手刃仇人,我此生都不得安宁,更不用说专心去追求幸福。所以,我必须做个了结,用李嗣昭的鲜血告慰我族人的在天之灵。”
“李嗣昭应该已经不在潞州了。”就在我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友贞忽然从外面走了回来,定定看着红裳,继续说道:“我刚得到消息,李存勖与他旗下的虎将周德威一齐率兵疾驰南下,已至晋阳,而李嗣昭的帅印,亦归于李存勖义兄李嗣源手中。”
红裳一听,腾地站起身,急问道:“那李嗣昭人呢?”
“那等妄斩我梁使的小人,我大梁也不想轻易放过他,只可惜,如今他已不知所踪。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既然你是槿儿的妹妹,那自然也就是我朱友贞的妹妹,我可以答应你,一有李嗣昭的消息,我就会马上通知你。”说完,友贞蹙眉走近我,轻轻拍了拍我肩膀,又道:“槿儿,李存勖增兵南下,我恐父皇有危险,打算这就带着王大忠赶回去与父皇和敬翔先生会合,而朱友珪那厮也执意要与我们一起走,所以,所以我们怕是要就此分别了。只是,我有些担心你的安危。”
心一沉,我看着一脸不舍的友贞,故作淡然地笑道:“无妨,你且速速赶回去吧,我不碍事的,如今李存勖已经离开了云州,我身边又有韩知古和红裳陪着,加上这里已是契丹境内,我们只要小心应付就不会招惹麻烦。不过,你走燕地回去的话,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还有见到父皇后,一定要说我过得很好,不能让他担心,告诉他,等孩子出世,我一定会回一趟开封府。还有二哥,一路上你多照顾着他点,别再计较以前的事情了。”
微笑着将我揽入怀中,友贞轻抚了抚我后背,说道:“嗯,放心吧,你说的,我都答应。不过你也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常写信回来。”
重重点头,我努力冲他一笑。
友贞会意,捏了捏我肩膀,深深看了我一眼,才转身离去。
强忍住分别的凄苦,我不经意瞥了一眼旁边若有所思的红裳,长长叹息。
当夜,银色月光如水一般流淌满地,我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想着红裳一整天都故作淡然的模样,心里满是不安,可又不好总是去戳她的痛处,只得由着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迷迷糊糊之间,忽闻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心不由得一紧,我下意识拔出匕首下榻,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近门边,不想,竟在这时猛地听见韩知古大喝一声:“谁?!”
“我!”
如置梦境一般,熟悉的声音怦然入耳,我心顿时一颤,迅即将门打开,落入眼帘的,便是月夜下耶律阿保机风尘仆仆的身影,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阿辛,以及大约十来个兵士。
难以置信,我急急上前,正欲将他看个清楚,不料,竟被他伸手一拉,猛地揽入怀中,“扶桑,你没事就好!”
闻着异常熟悉的淡淡奶酒香味,我欣喜若狂,抬头看向他半明半昧的温柔面容,低呼道:“亿!你怎么会来?”
“晋王府的消息突然断了,我得不到你们的消息,实在担心得紧,便按捺不住南下了,不想前日在途中驿站恰巧遇到均王派去给我送信的信差,才由他带着来此。”紧了紧抱我的力度,耶律阿保机才缓缓松开我,揽着我肩膀一齐转向一旁持剑相向的韩知古,冷声问道:“不过知古,我倒要问你,你大夜里的跑扶桑房门口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你来得倒是及时,可是…唉,红裳那倔丫头留书出走了!”气恼地将剑收起,韩知古径直踏入我房间,点燃灯盏,将剑“啪”地一声按在桌上。
我猛地怔住,揪心不已,急急跟上去问他道:“她怎么说的?”
气呼呼地看了我一眼,韩知古急道:“还能怎么说,就是一门心思南下去找那李嗣昭报仇呗!真是可气,如今梁晋战乱,她孤身一人前往,真是莽撞!也不想想就凭她的功夫,能杀谁!”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