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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槿扶桑-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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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周身,从发梢,到指尖,身体的每一处都骇然麻木,动弹不能。

“槿儿,我本想瞒着你,可是你……”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这怎么可能!你骗我的,对不对?这一路上,只要是有关洛阳二字的事情,我都是竖着耳朵仔细听,没理由这么大的事情我会不知道啊!”猛地甩开友贞的手,我连连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道:“朱友贞,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冷血的人,这种事情能随便瞎说吗?”

目光迷离地看着我,友贞咬了咬有些干裂的嘴唇,嘶声说道:“我没有瞎说,父皇的确已经驾崩了,我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说着,他猛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掏出一道明晃晃的黄绸,递给我道:“这是父皇的最后一道圣旨,命我全力辅助朱友珪!”

一股寒意直冲头顶,我颤抖着接过那道圣旨,恍然想起朱延临死前说的那四个字——“大梁换天”,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握紧拳头,强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眼泪,一字一顿恨恨道:“朱友珪?”

深吸一口气,友贞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说道:“槿儿,你说我怎能相信,父皇会突然转变心意将皇位传给他这个贼人!可是,如今朱友珪他有遗诏在手,我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我早就率军冲进宫去了。更棘手的是,如今义兄一家三口还在他手上!”

“……”

看着友贞满是痛意的眼神,我仿佛跌进了深深的黑暗之中,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缓缓落下。

就在这时,门外守卫来报:“王爷,宫里来人了,说是要宣您进宫!”

听到这个,我身子猛地僵住,不由自主紧张地抓住友贞的手,友贞却是泰然自若地反捏了捏我手,说道:“别担心,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说着,他的眼中忽然流转着一抹骇人的森寒,射得我心一阵阵刺痛。

变天(下)

风雨声声,雷电交加,惊天动地的轰鸣声震得我全身直发颤,迷迷糊糊之中,我睁开眼睛一看,四处一片昏暗,只透过一扇窗户,依稀有光影交错的错觉。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进我的视线,我下意识想要张嘴说话,无奈嗓子就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完全发不出声,而全身上下更是丝毫动弹不能。此刻的我,除了直勾勾地盯着渐渐清晰的身影暗自挣扎,竟是再无他法。

“姐姐,你醒了!抱歉,为了你的安全,我们不得不按均王爷的交代用银针麻痹了你的手脚,带你离开。我知道,此刻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可是,你跟他一起进宫了又能如何?只要你稍有疏忽,就有可能面临危险,而且不仅你,就连均王和博王也都有可能会受到牵连!你就相信均王,他说会顺利,就一定会顺利的!”

听着红裳的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立即浮现在我脑海中,我犹记得,我本欲随友贞一起进宫,可才走到门口,就觉背后一阵麻酥感,再后来,就失去了知觉。如此说来,我眼下一定已经离开了均王府,而友贞,也一定进宫去了。想到此,我更觉心慌,可叹全身依旧毫无力气,再急再闷,也说不出口。

友贞的心意我清楚,他不过不愿意把我牵扯进去,让我也陷入危险,可是,我又怎能袖手旁观,让他一人去面对那般险境?!我不是不相信友贞的能力,而是太惧怕朱友珪的阴险,试问一个为了权力完全不念父子之情的人,又怎能轻易放过对他有威胁的兄弟?!更何况,友贞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姐姐,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吧,这里是均王府的别苑,离洛阳城并不近。因为担心你醒后还不死心,所以知古暂时封住了你的穴道,不过你放心,均王爷是和敬翔大人还有大梁第一将杨师厚将军等人一起进宫的,相信朱友珪也奈何不了他,他们一定能顺利救出博王一家的!”说着,红裳将灯盏点燃,慢慢坐到我身边,替我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

看着灯光映照下她或明或昧的表情,我不由得心头一颤,猛地想起这一切变故,鼻头忽地一阵酸涩,眼泪再度止不住地落下。

想来,我与父皇多年未见,却不想,临了还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更不想,他会遭遇如此大的一场劫难!我不知道朱友珪是如何将父皇逼上绝路的,我也不想知道!事到如今,我已不能容许自己继续陷在悲伤剧痛之中!除了保友贞万全,我绝对不能再有别的心思!于是,我眼神坚定地瞪向红裳,只希望她能看清我心中的苦闷。

蹙眉替我拭去脸上的泪水,红裳咬了咬嘴唇,说道:“别这么看我,姐姐!我知道你恨我们,可是我也没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如果这一次你能逃过一劫,就算被你埋怨一世,我也无所谓!……”

红裳似乎还在继续说着什么,我定定看着她不停张合的嘴唇,却已是半句都听不进去,满脑子血赤色,满脑子父皇挣扎的模样,友贞挣扎的模样,以及朱友珪□的模样,这一幕幕,与我们小时候幸福平和的景象交织在一起,搅得我眼前天旋地转。忽然间,我只觉狂乱的气息在我身体里肆意流窜,急痛感倏地团积在胸,紧接着,心口猛一刺痛,滚烫的气流瞬间喷涌往上,口中即刻溢满濡湿恶心的血腥感。

“姐姐!”

随着红裳再一声呼唤,我身子猛地一沉,仿佛跌沉到了一片深深的黑暗之中,然而在我眼前,却是满目赤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睁开眼睛,窗外天已放晴,几缕初升的橙色阳光透窗落在我的床榻边,空气也已变得纯澈。

红裳伏身在我身边,似是已经睡着,睡容满是忧虑之色。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阳光,我恍惚意识到什么,不禁涌上一阵怅失。

天色都已大亮,那么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吧?!

“扶桑,你醒了就好!你可知道,你把我们都吓到了!怎么会急火攻心到吐血呢!?你就不能省点心吗?你说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忽然之间,一阵急促的低嚷落入耳畔,我循声看去,才发现韩知古端着一碗药急急迈步走了进来。

红裳闻声而动,半眯着睡眼抬头一看,随即瞪大了眼睛,欣喜地叫嚷道:“姐姐你醒了!太好了!”

无力地看着眼前二人,我深吸一口气,却仿佛吸进了无数的冰寒刺针,一根根扎进我的身体,痛得细细密密,难以遏制。

“友贞,他,怎么样了?”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我感觉自己似乎可以动弹了,遂动了动手指,紧紧抓住红裳的手,一字一顿。

一听我问起这个,红裳眼光倏忽一暗,脸色也微微变得有些灰白,翕张了双唇,却是不言。

见她这般模样,我心似已明了,遂强忍着满身的痛楚,捏了捏她的手,说道:“别瞒我,有什么你但说无妨,我都能承受!”

“姐姐,其实均王没事,只是……”

“扶桑你放心,均王安然无恙!你别再胡思乱想,赶紧把这碗药喝了,阿辛正带着均王爷往这边赶呢。”

红裳话出半句,就被韩知古硬生生地抢白了,我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韩知古,却发现他正对着红裳蹙眉摇头,心中甚是不安,忙睁大了眼睛看着红裳,问她道:“只是什么?”

“没什么,扶桑你今日说什么也必须听我的,把药喝了,好好休息一下,否则,我只能派人送信去契丹请可汗大叔来了。”韩知古再度抢白。

几乎已经确定事情不简单,我借红裳的手力坐起身来,正欲开口详细逼问他二人,却一眼瞥见阿辛和友贞行色匆匆地大步走了进来。

“槿儿,你没事吧?我听阿辛说你……”

“你们都出去,我有事情想跟友贞说。”猛地打断友贞的话,我冷冷地扫过韩知古的脸,然后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一口饮尽。苦涩的药汁一丝丝侵入心肺,令我更感憋闷。

韩知古叹息着接过空碗,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便带着红裳和阿辛走了出去,将门带上。

“槿儿,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友贞缓缓到我身边坐下,探了探我额头,又捏了捏我手,才微微松了口气。

确定他当真安然无恙,我摇了摇头,忙急急问他道:“如今形势怎样?”

“槿儿你身子不好,就别再理那些事情了。”

“康勤哥和灵儿还有他们的孩子怎样了?你是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朱友珪有没有为难你?还有,我听说敬翔先生也随你一起进宫了……”

“槿儿!”

“如今形势究竟怎么样了?啊?”

“你别再……”

“发生这么多事情,你让我如何沉得住气!?这么多年了,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父皇我对他的歉意,甚至还没来得及尽一点孝心,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一直以来,我为了守住自己的幸福,就连抽出一点点时间回来陪他都做不到!到了现在,你还是让我什么都不要管,什么不要理吗?!”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剧烈的痛感一波又一波地侵袭我,撕心裂肺,啃灵噬骨!苦涩酸辛的泪水宛如潮水一般在我体内奔腾汹涌,寻找着喷发的出口,最后,终于难以受控,肆虐地从我的眼角狂涌而出,蔓延周身。

友贞微微一怔,手足无措地替我擦了擦眼泪,猛地将我拥入怀中,哽咽道:“槿儿,父皇从来没有怪过你啊!你可知道,他最牵挂的人,始终是你!我最后一次见他时,他还不忘让我告诉你,你能找到好的归宿,是他最感欣慰的事情!他说,只要你幸福,哪怕要他将整个大梁拱手送给耶律阿保机,他也甘愿!槿儿,若是你理解父皇的心,你就必须好好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懂吗?”

一字一句,如同烙铁一般深深印在我心上,我紧缩在友贞怀中,再难遏制,失声痛哭。父皇的温柔笑脸,父皇的轻声细语,父皇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宠溺,如今都成为我眼泪的来源,排遣不能。

……

良久,我的心绪渐渐趋于安宁,取悲痛而代之的,是难以言明的怨恨!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离开友贞的怀抱,擦干眼泪,坚决地说道:“友贞,我要知道,父皇究竟是怎么过世的?”

吸了吸鼻子,友贞别过脸去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起身望向窗外,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父皇积郁已久,此番病来如山倒,短短半月,就已经连下榻的气力都没有了。不过,自从义兄告知他你即将会赶回来的消息之后,他的精神忽然变得很好,平素还能与我下下棋,并已暗暗嘱意我,会立我为太子,要求我勤学奋进,做一个为黎民百姓着想的好皇帝!直到前几日,趁我前去开封府监军之时,朱友珪带着左龙虎军统军韩勍和他的走狗冯廷谔以及诸多士兵闯进了父皇寝宫,要求他改立遗诏,父皇不肯,他们便强逼他在一份事先拟好的遗诏上盖了印,之后更是丧心病狂地……”说到此,友贞不自觉深吸了口气,又道:“若非王大忠拼死用自己的身体护主,父皇的御体,怕是……而后义兄得到消息,随即带兵赶进宫,却已为时已晚,当他们到达时,父皇早已经,早已经死在了冯廷谔的刀下,而义兄的妻儿,更是早被他们抓进宫,用以要挟他!”

我心猛地揪紧,母妃临终前交代我的话,声犹在耳:“日后,你和友贞二人,一定要互助友爱,多多辅助你父王,切不可因为那些争权夺利之事,加重你父王的烦忧。说实话,你父王的众子之中,除了已经故去的友裕,我谁也不敢相信,尤其是友珪。当然,并不是因为友珪他不是我亲生的我才这么说,只是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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