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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或许与他认识的凤儿同样敏感,但却不同于凤儿的纤细易碎,而是另一种极为柔韧的坚强。
有时候看着柳煜扬跟封亦麒的互动,就不由自主的想说,假若当初能保护好凤儿,是不是在今天他也会同封亦麒一般的放下心防,因为小麻烦嘀咕,抱怨一点点小事就可以让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
喝下浓稠的药水,他发现这个味道很适合他现在的心情。
涩口的苦汁,几欲作呕的味道,难以下咽却必须吞咽,就算咬牙喝下还是满嘴苦涩……可他没有选择,只能一饮而尽。
将空碗放回桌上,闭眼养神投多久,门又被重重推开。
「卓公子!」
推门进来的是白彦海,后头还跟了应该在休息的柳煜扬以及几位武林前辈,每个人脸上都是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这让卓洛宇心头飘过一抹不安。
由于被逐出华山派的尴尬身分,让白彦海虽然跟他们一起行动却多少会回避与各派前辈碰面的机会,这次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才会让他们走到一块儿去了。
「什么事?」坐起身,感觉到伤口的抽痛,他因为不满自己的复原速度而蹙眉。
「那个……」白彦海看着他,反而犹豫了。
这要他怎么开口呢……
见到白彦海明显的迟疑,柳煜插抬手示意由他来开口。
「卓庄主,我们刚刚才得到的消息,卓家主宅发生大火,令堂罹难。」
他没有多说什么你冷静点听我说之类的话语,因为没有人能够冷静接受母亲突兀死去的消息,他能做的只有在说话的同时走近床榻,随时准备出手预防卓洛宇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而岔了心脉。
卓洛字面色一怔,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什么?」
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众人或多或少移开的视线与脸上的表情让他知道自己没有误听。
相较于当初得到父亲与弟弟惨死的消息时的那种悲痛欲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将近三天才能强迫自己接受现实的那种哀恸,现在的感受反而有点接近空洞。
不是不在乎娘,而是大脑一片空白,思绪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理不清想不透……他像是知道了「娘死了」的消息,却无法把这三个字代表的意义理解吸收……
卓家大火……罹难……所以,娘死了……是吗?
死亡,代表的仅仅是再也见不到面而已吗?还是代表说他再也没有机会跟她说话,无法听见她的声音,接触不到她的体温,也吃不到她亲手做的莱肴……
来不及答谢她的养育之恩,没有机会跟她好好沟通。自从当年负气离家后,他连父亲的丧礼都没有回去,因为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卓家列祖列宗……
自从下定决心要与血魄同归于尽后,更没想过要回家,只是托人试图安排她隐匿行踪直到武林动荡结束以确保她的安全但被她拒绝了,她宁愿以卓家当家的身分死守卓家的气节,也不要抛下名誉苟且偷生。
得知这个回覆后,他只是把几年来栽培的人手安排到主宅附近,自己仍是没回去,因为不想给她期盼又带给她更大的伤痛,也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害他跟凤儿走到这条绝路的人,怕自己脱口而出不孝的质问,所以宁愿希望她当作没他这个儿子。
一直都没有太多的思念,却在知道她亡故的稍息时,发觉自己从不曾预想过会失去她。
「卓庄主……」柳煜搦似乎被他毫无反应的空茫给镇住了,关心的挥手想查看他的脉象。
「……不……不要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好橡很近,又仿佛很远,明明出自他的口,听起来却是那么的不真切,「没关系,我还好……别担心我……」
他哪里看起来还好?脸色惨白不说,眼神跟语气都不对啊!
他们宁可他过于激动或挣扎追问什么,又或者只是要求让他一个人独处也好,哪种反应都好过现在这种面无表情的状似冷静,眼神与口气都空洞到好似失了魂似的……
白彦海下意识的把目光望向柳熠扬与其他长辈,接收他视线的众人都只有无奈摇头。
他们都在武林中舔血过日子,也或多或少都体验过失去至交亲人的痛,自然明白这种时候说什么我很遗憾、节哀顾变之类的话一点用也没有,这份心碎与哀伤,是要靠自己去承受挣脱的。
柳煜扬取出一只有凝神养心效果的药瓶打开,让特别提炼的药香在房间里飘开,然后与众人一起离开房间。
卓洛宇保持同样的姿势不变,就这样坐了很久根久,凝神的清香混合了脂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问起来竟很像记忆中属于娘亲怀抱的味道……
「宇儿,来,让娘看看,你怎么又瘦了呢?在你师父那里也要照顾身体啊……」
「又长高了呢。来穿穿娘为你缝的衣裳,不合身要赶快改,这次又只能在家待一个月,我要多做几件衣服给你带走才可以。」
「宇儿,宇儿……别怕,娘在这里……相公,宇儿的烧退不了啊,大夫呢?」
一幕幕原以为早就淡忘的回忆清晰地浮现脑海,想起她贵为卓家母亲却亲手张罗缝制他的衣衫与饮食起居,在他病了伤了时衣不解带的亲自彻夜看顾,忆起她温暖的手与慈祥的容颜,迷雾逐渐从脑中散去,让他清楚正视到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不管她曾经对他做了什么,都无法抹灭她二十年来对他无私的关爱与慈祥照顾。而她,就在他无法保护的地方……死了……
抬起手臂将脸埋入衣袖中,咬紧的牙中,痛苦的流泻出近乎绝望的呜咽。
「娘……」
就算道歉,不管说再多次对不起,她也听不到了……
第九章
距离约定之日的前三天,一抹血红的身影出现在千佛山山脚下。
早已先后抵达千佛山的武林好手都注意到他的行踪,因为他十分嚣张的骑马走宫道而来,只要不是瞎子,没有人会瞧不见他。
他看起来很狼狈,满身血污沙尘,凌乱的衣衫与长发,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当下,就不断的有人在掂掂自己的斤两,商讨着是否要上前拼他一拼。
他们就不信凭血魄一人之力,被他们从山脚沿路袭击纠缠到山顶,还能够跟卓洛宇做生死战——先把人拿下了,就不怕搜不出解药,况且柳煜扬等人也已经找出解毒解蛊的方法了,得不到解药又如何呢?
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血魄森冷空茫的血色瞳眸转了一转,无声地露出讽刺意味极浓的神情。
要来……便来吧!他既然敢把消息放出去,就不怕他们前来围攻。
左手暗暗抓了一把闪烁诡异黑芒的细针,冷眼看着包围上来的数人,才打算出手,两道人影同时窜上前,眨眼就逼遇了那些人,举手投足间彰显的强悍实力让血魄感觉到很强烈的威胁。
几乎是反射性的,他手中的飞针立即往两人身上射出。
「天杀的浑蛋!」来不及出鞘的刀蕴含内力用力扫过,强劲的风压将飞针横扫开来。
另一人则挥手将飞针全数收入掌中,巧妙的手法令人叹为观止。
血魄顿了顿,迟疑的看着他们。
好似有些熟悉的身手……是谁……
「血魄,你信不信老子在这边就宰了你?」绝魂咬牙低吼。
上回是他满身伤,这回风水轮流转,就看血魄还嚣张个什么劲儿。
席君逸没有开口说什么,他惊异的是血魄脸上明显的敌意与警戒。
记忆中自从武林喋血以来,血魄还不曾用这样的表情面对他们……
「血魄?」
看见席君逸脸上的困感,血魄眼中出现一抹不确定与迟疑。
似乎是认识的人……认识的,却不是敌人。
他……有认识这种人吗……
「袭风,这小子是不是怪怪的?」绝魂被他研究般的目光打量到有点发毛,忍不住对席君逸低语。
袭风……一丝恍然在再次扫过他们的脸后浮现在那双赤色的中。
「我说谁来挡路啊,原来是你们两个……」红唇弯出一抹笑,笑容中带有一种陌生的疯狂与纯粹,他用很理所当然的语气在说话,眼神却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一样的好奇观察。
绝魂头皮发麻的瞪着血魄,只想看出他是不是存心演戏玩弄他
很可惜的让他失望了,尽管把血魄从头到脚打量了无数次,也瞧不出有一丁点开玩笑的意味。
「血魄,你他妈的究竟怎么了?」跟暗暗观察的席君逸不同,绝魂毛骨悚然的低吼。
「什么怎么了?」歪头看着绝魂,虽然有点陌生,不过感觉绝魂就是应该这么说话……
唔,他大概又忘掉很多事情了吧?
「你……」绝魂闭了嘴,因为那只是一种感觉,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感觉到血魄的异常,真要他指明是哪里不对劲,反而说不清楚。
血魄眨眨眼,用很困惑的目光来回扫视绝魂与席君逸脸上的诧异和忧虑。
三人僵持着不动,之前被逼退的武林人可不爽了。
「绝魂、袭风……你们竟然敢帮助血魄?」
这误会可大了!
「这是血魄跟卓洛宇的事情。」席君逸冷冷的开口。
他虽然不介意自己被怎么认为,但若把白彦海扯下水,就不是他的本意了。
「他妈的老子要帮谁还需要你们允许吗?」绝魂狰狞的冷笑,状似打算动手把他们送回老家。
被他瞪视的武林人惶恐不安的退了几步。
他们是想说也许留不住血魄也可以给他多添几道伤,但从不奢望这伙人能在对方三人联手的情况下活命……
不理会他们怎么想的,席君逸再度把注意力放回血魄身上。
「血魄,你是怎么搞的?」
跟绝魂相比,他和血魄多相处了些日子,直觉也更为敏锐,所以他敏感的注意到了,血魄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
「我没事啊,倒是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你们有加入邪道联盟?还是你们也是来杀我的?」
亲吻肩膀上的九天龙蛊,血魄咯咯笑了出来,丝毫也没把自己话中的严重度放在心上。
「格老子的一点都不好笑,他们从来没加入过那个什么鬼邪道联盟,也不是来杀他的,更何况邪道联盟早瓦解了,就算有谁过来找他,也只是为了出手杀掉他这个「前盟主」——这小子是疯了还是脑袋被打坏了?
绝魂开始盘算到底该不该顺着柳煜扬的要求来帮忙了,他可不想帮一个随时可能发疯在自己背后砍一刀的疯子。
「血魄,你不记得了吗?我跟绝魂都隐退了。」席君逸平稳的道,平静的眼神仔细捕捉血魄每一分情绪的变化。
隐退?听见他的说法,血魄明显的怔愣半晌,垂下眼苦思了片刻。
隐退……隐退……对啊!袭风跟华山派的某个家伙一起退隐了,绝魄则是住在……江南柳家吧?
「啊,好像是我要你隐退的喔?最近记性不太好,有点记错了……那么,你们两个退隐的家伙专程跑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态度愈是平静的理所当然,席君逸和绝魂就愈不安。
这已经不是记性的问题了,而是整个遗忘了大半……晕糟糕的是他的态度,完全没有担心与焦虑,反面依旧很自在的笑着,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
「都不记得了吗?」没有正面回答,席君逸认真的追问。
在血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上回认真劝他退隐的血魄还很正常啊……亦或者,是还表现得根正常,警讯早在落霞山那一次见面时就依稀可循了……
既然被如此挑明了问,血魄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