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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我说得很慢,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能看清我的口型。
没有回答。
我很想说句玩笑话,你是不是跟猫打架了?可,又如何能说出来?不是嘴上说不出来,是心里说不出来。我知道,他绝对是出事儿了。
让他如此崩溃的事儿。让我如此不敢去猜测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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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四)
夏晔
坐在卧室的地板上,从窗口看着外面的天:漆黑的夜,飘零的白色雪花——新年的第一场雪。
我在冬天出生,但对冬天却从来说不上喜欢,不管多少人说冬天的美,我却始终体会不到。冬天于我而言只代表了寒冷和空洞。然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那么厌恶冬天?讨厌下雪、讨厌变得苍白的世界?到底是十一年前那个雪天,还是第二年的冬天让我变了?变得极端,变得敏感。
如果记忆可以自行选择编排,我希望能够遗忘那段时间的一切。只可惜,这不过是个幻想。幻想,就是不可能成真的事儿,说白了,这不过是一场逃避,一个借口。而且,无论再怎么逃避,也终究无法让自己得到解脱,反而只会陷得越来越深,就像陷入泥沼一般,爬不上来,只有等待被淹没的结果。
往后无力地靠着墙,我闭上眼睛。敲门的声音持续不断,一声声沉重的敲打,敲在心头,觉得憋闷。假如段黎能开口说话,他一定会叫我,让我开门,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儿。但那只不过是假设,实际上他不能。我好像太卑鄙了,居然利用他这个弱点让自己躲起来。我几乎可以想象段黎现在会有多急,会有多难受,可是我却不能开门,或者说,我没法儿成功说服自己去开门,我无法面对他。我现在的样子,现在的状态,该怎么去面对他?一旦段黎问我之前发生了什么,我该怎么回答他?难道这世上果然没有永远的秘密,不管一直以来我多想隐藏掉一切却都由不得我来决定么?
敲门的声音变小,直至无声。我低下头轻摇一下,果然不是人人都有耐心在这里陪自己耗的。撑着地起身,突然的刺痛让我不由弯下腰,捂上左胸的肋骨靠着墙停下,慢慢地呼出口气,等着疼痛过去。
慢腾腾地走到阳台上,把窗户打开。每动一下,身上就疼得冒冷汗。冷冽的风扑面吹过来,夹杂着些许雪花,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雪的味道那么清晰,清凉的,充满整个肺部。
我靠到窗框上,茫然的看着外面。被雪覆盖的城市,安静无声,甚至有点儿苍凉。是谁说出生在冬天的孩子不怕冷?是谁说出生的月份便是自己最幸运的月份?是谁说冬天的雪能净化一切?
全是屁话。
韩晔……
当他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愣了。
我有多久没用过这个名字?应该有十年了吧?
从跟母姓以后……
那个时候,我丢掉了一切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东西,包括我的姓氏,包括我对他的崇拜,却唯独丢不掉我对他的怨恨。
韩。那个男人在我出生的时候给我的第一样东西。不,也许不应该这么说,因为韩晔这个名字是爷爷给我取的。好像那个男人也没给过我什么,他唯一给我的只是一场梦,最后还是由他亲手打碎,也是在这样的雪天。对那个男人,我只能说他很聪明,就是太聪明了才骗了所有人。我从没在任何人那儿知道当年那些事的缘由,但其实一切并不是那么难以猜测。
我家在那个年代算是很富裕的一户,爷爷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也许就是这种身份的制约,他同时也是个很保守的老人。在选儿媳妇的时候,门当户对是他所一向坚持的。我老妈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身世家事都很优越,自然很得我爷爷的喜欢。那个时代,父母包办婚姻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个男人作为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他没有反对的理由,他也不可能会反对,毕竟,除了这些以外,他更是未来的财产继承人。这也是为什么爷爷去世没多久,他就提出离婚的原因,十几年的委曲求全,十几年的伪装,说起来也还真是辛苦他了。就是这么一个恶俗的小说桥断,无聊至极。但就只是这么无聊的剧情,没想到却也能让人崩溃——身临其境的那些人,我们。
环住手臂,手被冻得开始变僵硬,但还是不想关上窗户。我宁愿就这么呆着,让寒冷把神经冰得麻木,似乎这样就不会继续那么痛苦。我当然知道这做法有多幼稚,但对现在的我而言,只要有一点点能让自己逃开的可能,我都会紧紧抓住。
这一瞬间,我突然就发现自己当初对段黎做的事儿有多混蛋。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留下他一个人,然后自己走掉?也许段黎说得没错,我脑子大概真是并联的。
其实,我并不后悔自己当初的想法,甚至我至今依然觉得一个人只有自己从阴影中走出来,对另一个人而言才有希望,对两个人而言才有未来。可现在想来,我当时的做法的确混蛋至极。我没呆在他身边,没给他信心,没给他支持,自以为是的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他一个人去解决,让他一个人去面对。我完全没有意识到痛苦的过往怎么会是那么轻易就能走出来的。如果当真那么容易就能遗忘,那么轻易就能舍弃,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变成现在的样子?从过去走出来,连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凭什么要求段黎做到?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没有想到这些?是不是因为自己逃避得太久,久到忘记了当初的痛苦?
现在,终于也轮到我来面对,终于也轮到我要从过往中走出来了。原来,只有在自己去面对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难;原来,只有在自己经历的时候,才能有感同身受的体会。段黎用了多大的勇气才下定决心接近我?用了多少力气来劝服自己放开过往?我是不是也能有这样的勇气和力气?
闭上眼睛,我突然觉得很无力。
对段黎,从头到尾,我似乎一直在逼他——逼他见面,逼他自己想清楚。当我以为给他做出最好决定的时候,其实不过是满足了自己的想法罢了;在我以为自己尊重他意见的时候,其实我早就在心里做了选择。我好像从来没发现,一直以来段黎对我的包容,我以为是我在照顾他,实际上却是他在照顾我。他毕竟还是比我多活了几年的人,就算我再怎么成熟,也不可能有他那样的阅历。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突然间觉得很累,好像一瞬间力气都没了,脑袋里一片混沌,完全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没有头绪,好像对什么都很迷茫。对我们的关系,对我们的未来,突然间很没有把握。
后退了几步沿着墙壁坐到地上,看着雪从外面飘进屋里,我不自觉地摸上手心那道小小的疤——小到不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来的疤。
我在高中时候的堕落其实和一般的混混没有两样——打架和脏话;纹身和穿孔;大麻和性。那段日子身上很少有完好的地方,没有理由的在身上穿孔似乎是很平常的事儿。三天两头打架,打得满身是伤也绝对是家常便饭。痛感神经那个时候好像特别迟钝,不管什么样的伤也不会让自己疼得死去活来,当然,也许是已然麻木了。那时候的伤到现在,这么多年差不多都好了,留下的也只是很小很小的痕迹。但是除了那些打架的时候留下的伤痕以外,也有一些是就算好了也让人无法忘记的伤。
韩峰,在我身上留下最多伤痕的人。
我皱眉,想到他的时候,后背的伤还会有疼的感觉,这么多年,那伤痕明明早就结痂了不是?记忆里那大片的血,难以忍受的痛楚……
我捂上额头,冰凉的手让我清醒过来。
真的,我根本忘不了,不管到什么时候,不论我遇到什么人,什么事,我终究还是忘不了。我该怎样才能变得不活在过去的阴影中?我该怎么做才能甩开一切?
摊开手,摩挲。
手心的伤是他给我添的第一道疤——被烟烫的疤。也是第一次他和我干的时候留下的伤。当时我有什么感觉?疼,特别疼。不仅是被烫的疼,还有后面被撕裂的疼。奇怪,大麻应该早就让我飘了,飘得丧失一切感觉,包括痛感,为什么当时却他妈一点儿用也没有?JB的大麻,除了让我变得无力,除了让我产生幻觉以外,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让我把那一切记得更加清楚,甚至让我对碰触变得更加敏感,甚至…… 完全忘不了。
韩峰,我是怎么和他搅合上的?对了,我打了他一顿。多可笑,那之后没多久就让他抓住了机会报复我——居然让他看见我在河边跟男人野合……那是恶梦的开始。
那是我最想遗忘,最想删除的一段记忆。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有老妈,如果不是因为我不想让她伤心,不想让她再痛苦,我不需要忍受那一切。十六岁,还是孩子的年纪,我几乎被压得彻底崩溃,幸运的是,还好只是几乎。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我微微偏头,听着渐进的脚步声,有点急促。然后是来人的裤子,衣服,最后看见段黎的脸出现在视线正前方。他扶上我的手臂,很紧地抓住,眼底有着很明显的担心,他张嘴慢慢重复着一句话,一遍又一遍的。
我看着他,默不作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他闭上嘴,皱眉看我。手伸到他后脖子上,把他往自己拉近,他跪在地上揽住我的肩。我靠在他身上,闭着眼,感受他身上的温暖,一下放松下来,头脑逐渐有些不清楚。
段黎,我选择的人。有一天我一定会告诉你所有的事儿,在我有能力去面对一切的时候。
段黎
随着一声香槟开启的声音,会场霎时间兴奋到了极点。男男女女笑声一片,觥筹交错,杯影摇曳。
这算是我经历的比较特别的一次春节了,年三十,不是按部就班的守在电视机前面看无聊的春晚,而是跟一帮音乐人一起,做一个演唱会的项目。现在好了,紧张的时刻以胜利收尾,全体人员放松了下来,聚在这里,喝酒庆祝。
娱乐圈子,本就是个不夜族群,凌晨三四点正是这帮夜猫族兴奋的时刻。我没想到他们还定了会场大肆庆祝,群魔乱舞,所以对小朋友夏晔深感歉意,我这边要应酬一下,只得放他一个人找乐子。
因为今天我要工作,总觉得扔夏晔一个人在家里不是那么靠谱,所以就喊了他过来,招待他VIP席位。夏晔对孙露不怎么感兴趣,但听说暖场嘉宾是Y&Y组合,再加上赵大牌友情客串,他就笑嘻嘻的跟来了。可是……这场庆功宴在意料之外,我推辞了很久大家都不放人,于是乎只得也把夏晔拎来了。
“你朋友很善于交际么。”孟哲不知道什么时候踱步到了我身旁,他举着高脚杯示意我CHEERS。
听到这句,我再去寻找夏晔,好么,俨然没有了刚才的死气沉沉,跟Y&Y那帮小丫头聊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
“诶,跟你说话呢。”孟哲拍了拍我的头。
我点点头笑了笑表示我听到了。
“透露一个,那是你什么朋友啊。”见我收回视线,孟哲嬉皮笑脸的看着我。
我不置可否,这人真是……八卦。之前跟孟哲说了要带朋友一起过来庆功会他就不胜好奇的打量夏晔,现在好了,绷不住了,终于开始八了= =
“你的新任?”孟哲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到了远处的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