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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是借口吗?
由话中感受得到她很重视这件事,也勾起他的好奇心。什么画展这么重要?临时知道,就算店休、爽约也非去不可?
「我陪你去。」
「啊,不用,你还要上班……」
「我请假。半小时后,我去接你。」
她看起来很不安。
将她遗落的手机还给她后,重新踩动油门上路,副驾驶座上的她,无意识扭着手指头。
「那个……其实你不用陪我。」
「我自己也想去,很久没看画展了,能让你这么推崇,一定很值得。」他不冷不热地打断她,内心有些恼。
人都来了,她一直推拒是怎样?真这么不想让他陪?
这样他要怎么承认,不惜请假都要跟来,是想乘机跟她求和?
昨天那么不愉快,不运用时机修补一下感情,难道真要冷战吗?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了,怎么她一直状况外?
利用停红灯的空档,他解下安全带,迅速欺上前,重重吻了下她的唇。「对不起,昨天我很差劲,你不要生气了。」
她眨眨眼,一愣一愣地。「我以为,生气的是你。」
他笑出声,俏脸惊吓的表情,意外得很可爱,让他忍不住再啾上一口。「那,没事了?」
「本来就没事啊。」
前方号志灯转绿,重新上路后,她才后知后觉意会到——
他以为她在生气,所以——今天是特地请假来示好,他也会紧张不安,怕她一怒之下不理他?
忍不住一再偷瞥他,止也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你在偷笑什么?」
「没。」她赶紧端出最正经的表情粉饰太平,惹他失笑。
「你又笑什么?」
「只是觉得,你这种表现好……少女。」
「……」这回她也笑出声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味,感觉好像又回到初交往那时,笨拙、羞涩,还有满满、满满说不出来的情意缱绻。
第十章
杨幼秦说要来看的画展,画家名为Calvert,是小有知名度的旅游画家,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他之前接过一个Case,案主非常喜欢这个人的画风,要求在客厅挂上一幅,他费了好大的功夫,运用不少人脉关系才弄到手,一幅画的价格直逼七位数。
他一面思索着她那么执着、非来不可的原因,一面翻着展场发的简介,才后知后觉留意到画家简介里的资讯——Yang。
他也姓杨?
他不认为这会是巧合,这个Yang先生,跟幼秦是什么关系?
「很美,对不对?」她目光停在某一幅画前,寻求着他的认同。彷佛自己就置身在那湖光山色、小船绿地间野餐,眼底满满、满满都是倾慕与崇拜,移不开视线。
「喜欢的话,我们改天也找时间带柚柚去野餐。」虽然她眼底所流露的渴慕,八成不是为了这个,而是作画的人。
「野餐、野餐!」小柚柚兴奋地拍拍手。「姨,去野餐!」
她终于移开视线,低头望向拉着她的手摇晃撒娇的甜嫩脸蛋,眸心染上浅浅暖潮,蹲身抱了抱,让娇小身躯填满空虚的怀抱,也填满了空泛的心房。
没关系了,虽然她永远都无法成为那张画里的一幕景致,但是她还有怀中小小的幸福。
「小姐喜欢这幅画?」
有个人走来,停在她跟前。她本能抬首望去,瞬间定住。
中年男子望住她,脸上浮现一抹困惑,她便知道,他没认出来。
对此,他似乎也不甚在意,旋即一笑置之。「这是非卖品,我跟妻子结婚十周年,在苏格兰画的,对我们有不同的意义。」
她张了张口,好几次,都发不出声音。
最后,用尽全部的力气,挤出一抹自认最完美的笑容。「没、没关系。我只是……向往而已。」
余观止看着,突然拳头好想挥出去,但是更想将她用力抱进怀里,那抹笑看在他眼里,酸楚到骨子里了。
这人居然完全没发现,完全就是活在自我世界里,径自高谈阔论:「是啊,那样美好的景致,真的会让人流连忘返,去过一次便忘不了……」
闭嘴!
他真的想揍人了!
「是、是吗?我……」
那唇瓣微颤的怯怜神情,让余观止又痛又怜,一股气上来,刻意地喊了声:「幼秦,无论哪里,你想要我都陪你去。」
这话一出,杨幼秦望向他,那男子的神情也僵住了。
「你、你是——幼秦?」
现在才认出来……不,是根本没认出来,她本来……就没那么重要,余观止其实可以不必说破的,就这样擦身而过也不会怎么样。
她扬唇,低哑地喊了声:「爸。」
杨显幼当下有几分尴尬。「对不起,我一时没……因为太久没……」
果然是他猜测的那样。连自己女儿都没认出来,还有什么借口好讲?
余观止很不爽,更没料到她会用淡淡的微笑带过,就好像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我知道,没关系。」
「你——」杨显幼浑身不自在,看了看她身旁。「你结婚了?」
这对父女到底有多失联?简直比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余观止一方面感到不可思议,一面听对方又自顾自地说:「你看起来过得很幸福,不需要我担心。」
你根本——也没担过心吧!
余观止在心里吐槽。身旁的女人居然还配合地拿个华丽台阶给他下。
「嗯,我过得很好,很幸福。我丈夫很疼我,小孩——也很乖。」
感觉她伸来的手,不着痕迹地用力握握他,那是无声的恳求。
不说破,好让对方合理化自己的遗弃行为,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没有任何亏欠吗?
他一点都不想配合让这种人有借口饶过自己的良心,张口想说什么,对上她乞求的眼神,又将话吞了回去,改口道:「幼秦很好,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杨显幼点点头。「那就好,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走得还真一点都没有留恋,她在身后望着那道背影,几度张口、不敢挽留的摸样,余观止实在很心疼。
即便是这样、即便是个不曾惦记过她、不负责任的烂人老爸,她还是有满满的孺慕之情,想多待在他身边一会儿,多说几句话也好……
连他这个外人都知道,杨显幼为什么会没有看出来?她并没有责怪或要求什么,只是想多喊几声爸爸,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她撑着得体的微笑走出展场,姿态优雅,腰杆挺得直直的,一出大门,嘴角的笑意都还来不及收,眼泪已经不受控制、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他默不作声,静静将她揽进怀里。
「我要……回家。」她颤着声,轻轻吐出字句。
「好,我们回家。」
他的小女王受了伤,想躲回自己的城堡,好好哭泣、舔伤,不让谁看见。
她的骄傲,他懂得,也成全。
余观止将她带回来,不是她的住处,而是他这里。
「我是要回家——」她有些抗拒。
「我知道,这里就是。」
「……才不是。」这里不是她家。但余观止很坚持,她只好躲到他房里,把门关住。
「阿姨怎么了?」柚柚看着紧闭的房门,面露担忧。
「放心,把拔会处理。」打发柚柚自己去玩,他思考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拨了杨伯韩的手机。
对方大概正在忙,没有接听。
于是他改拨杨家大宅的电话,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抓到一尾刚好闲着的。
偏偏同辈没逮到半个,只捞到杨显季。
他正犹豫,该不该向长辈探问这种事,对方已经认出他来,问道:「余观止?」
「是的,杨伯伯。」
「你跟我们家幼秦到底怎么回事?」日子一天天耗下去,老人家都看不懂了。「我们杨家观念很传统,不介意当续弦,但至少要名正言顺,年纪到了,就是该成家。」
对方说得很直白,他若再拐着弯虚应过去,就显得缺乏诚意了。于是顺势表态:「我对幼秦很认真,不是玩玩而已,结婚只是其中一环,还包括担待她所有的一切、身心灵的部分,既然您提起了,我也正好有些事情想请教杨伯伯。」
他想了解她的一切,不是打探隐私,而是出于关心。必须清楚内情,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过去,他们只是相爱,却不曾相知。他后来思考,发现自己漏掉了很重要的一环,在不同环境生长的两个人,所造就的脾性自然不同,看待事情的观点也不会一样,他当时认为该沟通以取得共识,现在却觉得,了解比沟通更重要。
如果连她为何会如此都不懂,又如何沟通得出成效来?
所以,他们的恋情失败了。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他含蓄地表示,今天跟她一起去看画展,遇到她父亲了,她看起来很难过,他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小幼!」杨显季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缓缓对他道出始末。
他这才知道,当年幼秦只轻描淡写用「父母离异、各自再婚」来带过的内幕,原来如此伤人。
杨家的小儿子,或许因为排行老么,从小上头就有四个哥哥顶着,受宠的么儿个性就比较自我中心,之前谈过一次恋爱,与初恋女友爱得轰轰烈烈,后来因为赌气分开,家里安排相亲下,娶了家世相当的女子,这当中并没有人逼他,一切都是他自己作下的决定。
婚后很快有了幼秦,但他并不爱妻子,他是那种浪漫主义、爱情至上的人,后来与初恋女友重逢,结果便可想而知了。
不顾一切离婚,抛下五岁的女儿,坚决与他口中所谓的真爱相守。
他以为,将所有的财产留给女儿,就是对她的交代,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自个儿孑然一身地与情人一同离开。
这些年,走遍世界各地,崇尚浪漫与自由,与情人爱相随,不曾过问女儿的状况,每回与兄长联络,被问到是不是该回来看看女儿,总回他们——有那么多人照顾她,又衣食无虞,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连这次回台湾,都没想过要见见女儿,还是那晚季燕他们不小心说溜嘴了,幼秦才会知道。
更早之前,还没离婚时,夫妻已经因为感情不睦,谁也不想回家,各自在外发展,幼秦的存在就变得很尴尬,看到保母的时间永远比看到父母多。
有一回更夸张,保母请假,当爹的以为妻子会照顾小孩,当妈的回娘家,觉得小孩姓杨,是他杨家的责任,然后阴错阳差,居然把未成年的小孩独自扔在家中一天一夜,饿着肚子等不到人。
他那当法官的大哥知道了,气得说:「你要不是我弟弟,我真想告死你!」
还有一次,小幼秦发高烧,没人理会,弄到最后进医院,小弟还有心情闹离婚,在病床边摸摸小女儿的头交代她要乖乖听大伯父的话,连等女儿病好都做不到,转身就走。
那时候,年纪也很小的季燕童言无忌,没心机地说:「幼秦好可怜喔,把拔马麻不要她,那我要对她好一点。」
幼秦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敢哭,死抓着大伯父的手,不让他去揍爸爸,小小声乞求:「拜托……不要骂把拔……」
他们问:「为什么?」
「骂了……他就不回来了。」
大人听了,差点当场泪崩。
才那么小的孩子,已经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负累,不敢再造成父亲更多的麻烦,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