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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到最后,终究要回归到真实的生活面,无法天长地久地持续施放满天灿烂烟花,至少他做不到。
或许,跟他在一起,真的太委屈她,她要的那种无时无刻将她放在手掌心上珍宠与浪漫,对他而言已经成了心上最大的负担。
到最后,他不快乐,她也不快乐,如此下去只会落得相互怨怼。
这不是谁的错,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爱情模式,只是遗憾他们努力到最后仍无法取得共识罢了。
他依然爱她,但是也知道这段感情维系得有多勉强。
他想得很多、很深、也很远,最终的爆发点,是她的生日。
那时的他,已经看得很透,不想再压缩自己的时间与空间,勉强自己配合她的步调,最后弄得生活一团糟,那时小组有报告要讨论,时间很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安排如何帮她庆生。
其实,如果她愿意,无须多余的鲜花、蛋糕什么的,静静地陪她一些时间哪里会做不到?但这一定无法安抚她大小姐。
这一次,他没费心去求和,任两人僵持了一个礼拜,而后她传来简讯——
如果你对我已经无话可说,不如分手好了!
他看着「分手」二字,明明是预期中的事,面临时还是会挣扎。
那封简讯让他搁置了一个晚上,迟迟无法回复。
失眠了一夜,隔天清晨,看见手机里的新简讯,读得出她怒气满满。
——余观止,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吗?让我等一晚是什么意思?要不要分手只是一句话,愿意陪我过生日的人多得是,我不稀罕你!
她不稀罕他。
或许吧!有时他都怀疑,她究竟懂不懂怎么爱一个人,也许她爱上的,只是爱情的梦幻与瑰丽,这些任何人都能给,只要那个人愿意无止境地娇宠她,放任她予取予求,并不是非他不可。
他累了,再也应付不了,她对爱情质量的高标准要求。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一字字按下响应——
「好,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我们分手。」
不让自己有机会后悔,立刻按下发送键。
过了好一会儿,心情平复些,才慢慢补上几句——
「对不起,让你那么不开心,或许跟我在一起真的太委屈你,你要的,我给不起,所以,就这样吧。」
之后,没再收到她任何响应,双方似乎自此有了共识,共行的感情路已经走到尽头。
两个人要在一起很容易,要分手原来也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几封简讯就够,有时他都觉得讽刺,那么轻易结束的事情,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在那里纠结半天,迟迟无法下决定?
分手其实一点也不难,难的是分开之后,心口空得发慌的茫然,还有想起那个人的时候,揪扯疼痛的情绪,不知该如何排解,只能拼命读书,拿其他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那段时间,他严重失眠,那种痛,无法告诉任何人。
因此,走过这一段之后,他其实很害怕再碰触爱情,那种撕心揪扯、难以喘息的感觉,痛过一次就不会想再重蹈覆辙。
宁愿,一生与爱情绝缘。
第四章
余观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陈年旧事,分手后的一个月,她接受另一个学长的追求,开始另一段,时时可看见她与另一人出双入对的身影,在他面前也不曾回避。
他没有自恋到以为她必须为他们的分手而失意,就像她说的,她并不是非他不可,他只能选择不去看、不去想,毕竟那已经不是他能干涉的。
重新开始另一段感情,对她而言只需要一个月,但是对他来说,很难。毕业后,从此没再听过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她是不是还和那个学长在一起,或者有新的发展,他并不知道。
离开校园和熟悉的环境,重新适应新的生活模式,全心投入工作,一直到一年前,调适好自己的心情,准备好开始另一段。
和宜姮这一段,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没有幼秦带给他的那种怦然、连心跳都无法控制的悸动,她像是一弯春泉,暖暖地,和她在一起,很舒心。
喜欢与爱情之间的差别,他一直都很清楚,也因为走过这一遭,心里很明确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曾动摇、迷惘过。
站在医院外的水池边,抽完一根烟,将心情收拾妥当,这才举步入内。
病房内,章宜姮正准备吃晚餐,他走上前去张罗,替她将热食倒进碗里,正准备转身拿筷子,她突然皱皱鼻,出其不意地伸手拉下他,凑向前嗅了嗅。
「你抽烟?!」
「一根而已。」他一向很节制。
「今天去巡案场,遇到什么麻烦的问题吗?」
「没。怎会这么问?」
「你只有心情烦躁的时候才会抽烟。」
他正思考要怎么回答,偏头不经意望见隔床的杨幼秦正一瞬也不瞬地望住他,他有些不自在地直起身。
在前女友面前和现任未婚妻姿态亲密,这场面令他格外别扭。
「你可以没收。」借由上缴国库的动作,稍稍拉开距离。
「嗯哼。」章宜姮也老实不客气地将整包烟收下来充公。
「怎么突然想到要吃牛肉面?」他这未婚妻是猫舌头,超怕烫的,平日很少在吃热汤食,十有八九都会烫到,然后才来对自己生闷气,常让他哭笑不得。
「幼秦说这家牛肉面很好吃,我想说你好像也喜欢,就顺便。」
张罗好碗筷,捧着自己那份到旁边正准备开动,闻言停下动作,朝杨幼秦瞥去一眼。
她没看他,低垂着眼眉,单手挟面条,安静进食,淡漠侧容看不出情绪。
从刚刚,就觉得这香味很熟悉,一直想不起来,宜姮这一说,他顿时领悟,是求学时代,他们常去的那一间。
幼秦还记得,他喜欢吃这家的牛肉面。
他们,也曾经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有时候熬夜赶作业,模型做到很火大的时候,女友突来的一通电话把他Call下去,专程为他送来宵夜。
他笑说:「宵夜吃牛肉面,会不会太补?!」
她眨眨眼,娇媚地反问:「怕上火啊?」
「该怕的人是你。」都有人自己送上门来让他消火了,他有什么好怕的?
故意凑上前狼吻她,一副急色鬼样地上下其手,笑闹了一阵子,两个人合力解决掉那碗牛肉面,而后饱暖思淫欲,顺势亲密了一回。
寝室有他室友在,有时冲动起来,在外头寻了无人的暗处便做了起来,后来想想,其实挺委屈她的。
她倒不曾抱怨过,有一回还打趣地说:「这样像不像野地苟合的——」
「喂!」后面的词汇必然不甚美妙,他抗议地截断。「我有名分的。」
他们是名正言顺在交往,干嘛讲得像偷情一样。
「失言嘛,你好计较……」
因为有过这些甜蜜,分手后在心底揪扯切割,才更加难受。
毕业之后,投入职场,一些两人共同去过的地方、品尝过的食物,几乎没再碰触过,一方面因为忙碌,另一方面,或许也不愿勾动旧有情怀,有些极端地将过去熟悉的事物全数舍掉,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章宜姮见他吃没多少,问道:「不合你的口味?」
「久没吃重口味的食物,有点不适应。」
「是喔?我还想说你应该会喜欢。」
他懂得未婚妻想讨好他的心意,很多时候总是以他的喜好为重,这份柔情体贴,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也放在心上,伸手摸摸她的发,领情地微笑。「你快吃,我下午跟同事在外面有吃点心,还不太饿。」
他放下碗,起身到外头倒水、接着削水果。
直到面凉了、冷了,整晚都没再碰上一口。
她在哭。
余观止毫无睡意,睁着眼放空了一晚,因此才会在后半夜,敏感地察觉到那阵再细微不过的声响。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轻轻撩开那道睡前才拉起的隔帘。他是不知道这两个女人为什么会投缘,幼秦偏冷的性情,是慢热型的人;宜姮虽然随和好相处,也只是性情使然,并不是对谁都能推心置腹,但是他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幼秦,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她们走太近,总觉得——这关系很怪异。
她似乎,睡得不甚安稳,呼吸略微急促紊乱。
基于关心,他轻巧地靠近床边,怕她是哪里不舒服,这才发现,她满脸的泪痕,枕畔湿了一大片。
他愕然,僵立当场,无法反应。
哭不奇怪,但是认识她开始,他从来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开心时没有、生病时没有、争吵时没有、分手时更没有。
他以为,杨幼秦是不哭的。
犹豫了一阵,还是走上前,抽面纸替她拭去满脸的汗与泪,面纸很快湿透。他转身要再去抽两张,手掌不期然被揪握住,五指牢牢缠握。
「不要……走……」低不可闻的梦呓声,轻浅,破碎。
他微讶。
她握得那么紧,眉心深蹙,像是深深恐惧,害怕被谁抛下那般。
是梦见了谁?会让她这么难过?
记忆中的她,总是那般倔傲,他不曾见过这一面的她,如果——
脑海荒谬地浮现一道想法,那一年,她曾经对他们之间的僵局,流露出一丝丝的脆弱忧伤,如这一刻般的依恋不舍,他们是不是就不会——
停!想这些做什么?事实是,她结束得干脆潇洒,不曾拖泥带水,他现在也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一切都不一样了,再去探讨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强硬地抽开手,筑起冷硬心墙,让自己背身而去,回他该在的地方。
不去想、不去看,更不该再过问,她的喜悲,早就不归他管,这道隔帘,是如今的他们,应该要有的分际。
隔天,余观止下班过来时,没预期会看到空空如也的病床。
上头的病患呢?
疑惑的目光望向未婚妻,章宜姮耸耸肩。「早上她家人打电话给她,发现她在医院的事,就立刻赶过来了,好像说他们看病有特定的医院,可以有更完善的医疗照护,所以要帮她办转院吧。」
所以——她走了吗?
还来不及厘清心头是什么滋味,身后传来开门声,他回眸望去,先是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她,目光往上移,是握着把手的修长指节,然后才是男人挺拔秀俊的身形。
「要走了吗?」章宜姮主动问。
「嗯,来跟你说声再见。」
「那,你自己要保重喔!还有,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
杨幼秦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身后的男人随后开口:「事情的经过,幼秦都跟我说了,很抱歉舍妹为你们带来的麻烦,两人的医疗费用我已经付清——」
余观止张口欲言,对方抬手制止。「这只是一点心意,感谢二位这段时间的关照,也让舍妹心里好过点。」
于是余观止便默然了。
这男人……看似文质彬彬,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势,让人无从反驳。
他只得点头,送两人出了病房,一路静默地来到电梯前。
「余先生请留步,不必送了。」
他微讶。这人知道他?
他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幼秦会跟家人介绍得那么详尽,而且这人看他的眼神,也不像第一次见面。
询问的目光往下移,见她眼睫垂敛,低低启唇:「我没别的意思,昨天……只是以为你喜欢吃,很抱歉让你感到不舒服。」
余观止疑惑了下,才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