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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对,然后出现了王若男,Y市市长的女儿。想来还多亏了她,否则我还不知道原来她心里也是有我的。她因为她开始躲着我,在图书馆看到我们居然躲到了书架下。”说到这里他轻声笑了笑。“她可真傻,她应该知道的,从我把那颗佛珠给她戴上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属于她了。我长这么大,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动心的女孩子。”
莫桐颤抖着,不停流泪。
“大三下学期,我开始发现她身边总有男生出没,我从来没有感到那么烦躁过,哪怕是看到食堂里有男生跟她搭讪我都气得想揍人。我故意使绊子,可她却生气了,居然敢对我大吼大叫,而且还不接我电话。那天晚上我在她惯常上自习的教室门外等了整整四个小时,终于等到她出来了,我躲在路边的树林里,等到她走过来一把把她拉了进去。我想,看你还往哪儿跑。她威胁说要叫人,好吧,我正求之不得,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借机吻了她。她被吓得不轻,她不知道其实我也很害怕,那也是我第一次吻女孩子。”
莫桐情不自禁朝他走去。
“你别过来。”杨裴文哽咽着说。莫桐再次停住了。
“大四毕业前我随父亲去了一趟台湾,他想在台湾开家子公司,顺便带我去熟悉下家族的生意。当时正好是五月,我在台湾桃园客家人居住的地区看到了一树一树的像喇叭似的花,其实这种花很普通,白白的花瓣,淡黄的花蕊,放在群花中肯定很不起眼,但当时它开得那么灿烂,像云霞一样铺天盖地,我就问当地人那是什么花,当地人告诉我说是这是梧桐树,开的是桐花,我突然想到了她的名字。他还开玩笑似的告诉我说,小伙子,你知道桐花代表什么意思吗?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他说,桐花的花语是情窦初开。他仿佛当即给了我启示。回家后我就去找人在胸口纹了一朵桐花,在花心里纹了个两个字母MT,是莫桐两个字拼音的第一个字母。我暗暗发过誓,我要好好守护她一辈子,只要我在一天,就要护她周全。”
大颗大颗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从莫桐的眼里掉下来。
“我不是不想告诉她我的家世,我只是不想给她太大压力。豪门从来都是非之地,何况我家里的情况更复杂,我母亲早早离世,对我来说,我的家早已家不成家。”
“我不想回去。我想从零开始,自主创业,亲手给她打造幸福。我只希望她能等等我。经过几年的打拼,我的公司终于站稳了脚跟,我终于盼来了这一天,我想和她结婚。一个月前,我带她回家去见我父亲。然而人生多奇妙啊,原来我的父亲,我的后母,还有我的哥哥,他们和她全都认识。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哭着先走了;那天晚上,我的父亲和后母告诉我,我心爱的女人和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是青梅竹马,他们年少无知时曾稀里糊涂有过一个孩子……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啻于是晴天霹雳。”
“我不介意她有过去,就算她有过孩子也没有关系,可这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的亲哥哥?我当时真的没有办法接受。那天晚上,我感到天都塌下来了,我的天在我母亲死的时候已经塌过一次,而这一次命运给我的打击更致命,更彻底。我没有跟她道别,一个人跑回到了B市,我心如死灰地过了一个月,我以为我能克服过去,我能忘了她,可我还是忍不住回来了,因为我发现就算是这样,我还是爱着她。我没有办法离开她。”
莫桐痛哭流涕地跑到他身边,跪倒在他膝下,央求他说,“裴文,别说了,我求你别再说了。”
“今早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报纸上的消息,我才知道老天跟我开了多么大的一个玩笑。不过一场阴差阳错,整个世界却都变了。我已经知道你和我哥在一起了。我去找过他。我用整个家族事业跟他交换,我说家里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他能把你让给我,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肯答应。”他的声音像是干枯的草,无波无澜,没有起伏。
莫桐把头埋在他膝盖上,抽噎着说,“裴文,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杨裴文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在乎。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们远走高飞,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们一起去国外,好不好?”
莫桐的心裂成了碎片。她只是哭,没有回答。
“你不愿意?”杨裴文的眼泪滴到了她的发丝里。
“不是的,裴文,你听我说,”莫桐抬起头,泪流满面地望着他,“我不值得你这样,你应该得到更好的。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我说过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我在乎。”
“这么说你不肯跟我走。”
“裴文,你忘了我吧,忘了我重新开始,你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杨裴文放在她头上的手抖得厉害。过了好久他终于问,“你爱他吗?”
莫桐身子剧烈一震,没有回答。门外的凌力听到这里也一震,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竖起耳朵,想听到她的回答。
“你爱他对不对?比起我你更爱他。”
莫桐依然没有回答。
杨裴文放开她,站了起来。莫桐猛地拉住他的手,哀求道,“裴文,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
杨裴文苦笑着抽开自己的手,摇摇晃晃地朝门走去。
莫桐爬起来,追上他,抱住了,“裴文,你答应我,一定要过得幸福。”
杨裴文任由她抱了一会儿,然后木然地掰开了她的手。
门外的凌力迅速登上楼梯,跑到了楼上。
门开了,杨裴文脚步浮虚地走了出来,楼上的凌力从楼梯的缝隙往下看他,发现他飘忽得简直像一个幽魂。
门关上了,莫桐扑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杨裴文上了电梯。凌力犹豫了片刻,走楼梯跟了下去。
出了小区,杨裴文像来时一样在路边招手叫了的士,开往他居住的酒店。他不知道自从他下楼后,凌力就开着车一直紧紧跟在出租车后。杨裴文并没有直接叫车开到酒店,他在半途就下了。他在人行道上东摇西摆地走着,偶尔也在路边的椅子上呆坐一会儿。凌力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在他身后跟着。
莫桐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再也哭不出眼泪才突然心慌起来。她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她挣扎着爬起来,拿出手机拨打杨裴文的号码,电话通了,铃声一直响,但没有人接,她不停地拨,不停地拨,最后拨过去,杨裴文关机了。
她呆呆地站在黑暗中,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接着她立即打给了凌力。
手机通了。
莫桐语无伦次地说,“阿力,你在哪里?刚才裴文来过,他现在走了。他那样子很让人担心。我怕他会出事。”
“不要着急,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他了,我现在正在跟着他。”
莫桐一阵欣喜,哽咽着说,“那你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他平安无事。”
“我知道。他怎么说也是我弟弟。”
。。。。。。
在这个哀莫大于心死的时刻,杨裴文想起了他的母亲。他母亲一辈子外面风光,暗地里到底掉了多少眼泪谁也不知道,可他知道母亲不快乐,否则她不会那么信佛,她的佯装欢笑,郁郁寡欢能瞒过所有人,却瞒不过自己的儿子,可他的父亲,那个春风得意,堂而皇之的父亲却视若不见,一直那么残忍地伤害她。
在遇见莫桐之前他最挂念的是他的母亲,他不知道自己出身高贵的母亲,那么骄傲的母亲是有多大的耐力才能忍受了这么多年,一直忍到死。印象中她好像从来没有和他父亲正面吵过,但父亲家外有家这件事众所周知。嫁给出生寒微的凌文龙既然是她自己的决定,那她就不会怨任何人,就是一坨屎,她也会吃下去。也许正因为感到今生无望她才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儿子身上,也使得他从小就没有沾染那些富家公子的虚浮习气。
、91抉择
此刻的杨裴文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走走停停,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就像这看不到尽头的黑夜,他再也看不到一丝希望,他想自己母亲这辈子也许都是生活在这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无望地等待死亡的到来。可他母亲还有他;至少还有他;她在他身上寄予了一辈子的希望;她老是对他说;“儿子;咱家家大业大,就算你这辈子不努力也能衣食无忧,但妈妈希望你能像你爷爷一样;创立自己的事业,把咱们家的家业发扬光大。”就因为母亲的愿望,他早早立定了自行创业的志向。既然他爷爷可以,他也一定可以。他母亲一定希望他能大展宏图,这辈子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他不想让她失望。
他步履蹒跚地继续往前走,除了早上吃了点面包,他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他实在太累,太饿。
他听到耳边传来喇叭声,他站住了,转身,眼神涣散地盯着那车灯看,也不觉得刺眼。他想起了三亚的蓝天、白云、树木、沙滩,他想起了那海,他和她在海水里紧紧拥吻,在沙滩上无尽缠绵……
车灯越来越亮,照亮了他一张惨无血色的脸。这灯光让他想起来那个圣诞节的晚上,他站在马路中央,脱下外套当旗帜一样挥舞着,逼迫回校的最后一班公交车停下来,当时他没有丝毫畏惧,只为不让心爱的人在寒风中站一夜。
可现在呢?现在她要离开他了,永远地离开他了。。。。。。
他慢慢脱离了人行道,朝马路中间走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他把红纸包往圣诞树上挂的样子,他虔诚地站在圣诞树下,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心里默念着,“等我,莫桐。你一定要等我。”
车灯把他眼前的方寸天地照得亮如白昼,他身子大幅摇晃地朝前走去,眼前跳跃着莫桐的各种表情:微笑的、羞涩的、生气的、撒娇的、哭泣的、大笑的。。。。。。
尖锐的鸣笛声划破了沉重的黑夜。突然,他眼前一黑。
迎面而来的小汽车猛地急刹车,凌力刚好来得及将他拉到一旁,杨裴文晕倒在他怀里。
。。。。。。
“妈,你和爸赶紧到同仁医院来,裴文晕倒了。”凌力把杨裴文送到医院后立即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值班医生忙碌一番后出来告诉他,杨裴文身体并没有大碍,就是太虚弱了,打点儿葡萄糖,好好休息下就没事。随后护士把他送去了特护病房。
安顿好杨裴文后,凌力坐在他床边,细细凝视着自己这个弟弟。
真奇怪,他们兄弟两长得处处都像,却又一点儿都不像。杨裴文丰神俊朗,温润如玉。就算是在暴怒中也是谦谦君子。莫桐说得没错,他就像太阳,走到哪里都能温暖人心。但他们有一点却出奇地想象,那就是执拗,两个人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
在杨裴文回来之前,他的神经没有一天放松过。他知道只要他一天没出现,这场仗就不算打完了。所以他时刻准备着,准备着他的到来,准备着出其不意将他打倒,然而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才发现其实他的一切准备都是多余的,他根本就不堪一击。
刚才在路上跟着他的时候,他心里满满的都是痛,他没想到他居然会想去死。
匆匆的脚步声惊醒了沉思中的凌力,凌文龙和秦岚慌张地走进了病房,凌文龙看到病床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杨裴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下子哭倒在病床上。
秦岚赶忙问凌力,“他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在路上晕倒了。”凌力愧疚地说。
凌文龙闻言哭泣着爬起来,颤抖着问,“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早上。”
“他去找过你?”
“嗯。”
“他去见过莫桐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