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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一时刻,许闻芹把女儿拉到楼上,先是不满意地瞅着她:“你太瘦了。”朝颜摸摸脸:“是吗?我都觉得自己胖了点呢。”许闻芹拉着她坐下,淡淡地:“他对你好不好?”朝颜点了点头。许闻芹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好你上个月干嘛大半夜地跑回来?”朝颜低头,不吭声。
许闻芹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如果没当初那场意外,该有多好。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在温芬面前拍胸脯夸下的海口:“朝颜大学毕业,我们也打算送她出去念书!”如今朝颜当真留学归来了,罗憩树却不在了。
并不是齐唯杉不够好。实在是条件太好了,要财有财要貌有貌,所以她才担心。她这个女儿,不知道为什么,天生继承了樊迎春的秉性,总是能吸引到人群中最出挑第一眼就能看见的那种男孩。可是,齐大非偶,这母女两人,从沈浩然到罗憩树再到齐唯杉。前两个固然悲剧收场,眼前这一个,到底福还是祸,她真不知道。
她看看仍然低着头的女儿:“下次别这样了。”多大的人还是这么沉不住气,“你嫁人了,不比在家做女儿,要懂得忍让。”朝颜还是低着头,“嗯”了一声。许闻芹想了想:“有空记得去看看你婆婆。”朝颜听出母亲话音里的责备。只是刘旋自从把公司交给齐唯杉之后经常世界各地跑着很少在家,齐唯杉好像也并不愿意她跟刘旋多接触。
婆媳俩大半年来一直维持着相敬如冰的局面。
夏晚晴看到一次就会奇怪一次,想当初许闻芹雄心勃勃地就只愁跟温芬无嘴仗可打,可现在,她只要逮到空就会絮絮叨叨追前追后地教导女儿,从来对朝颜的脸色不管不顾。
怎么恪守妇道,怎么伺候老公,怎么讨好公婆……
朝颜有时候心想,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妈妈会把《孔雀东南飞》用大字写就裱好贴在她的床头。
朝颜当然明白她的苦心,她垂眸,心中淡淡酸楚。
番外之十年 (黄蓉蓉)
张若总是问我:“老黄,我的红包到底要哪年才能送得出去?”
谭菱也时不时在QQ上旁敲侧击我:“黄大姐,钱可是挣不完的,你不能光为了赚钱把什么都给耽搁了吧?”
这两个已婚妇女,左一个老黄,又一个黄大姐的,成心刺激我。
不过,好在我身边还有一个人,自始至终,什么都不问。
夏朝颜的嘴巴真是够紧的。谭菱私下里评价:“铁棒都撬不开。”所以我们宿舍里要是谁有什么不能说,不方便说,不好说的话,统统都去找夏朝颜。反正上她那儿,跟进了死胡同没什么两样。包袱甩掉了,心里头松快了,又不用担心有人给你泄露出去。
其实朝颜虽然嘴巴紧,但她却并不是对事物没有自己的判断。她心里统统有数,只是不说而已。所以我告诉给她那件一直深埋在我心底,尘封多年的往事。这么多年来,我谁都没有讲过。
她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听完之后,她并没有我预料中的反应。
不屑,可怜,抑或那种虚假的关心。
她只是认认真真听完,尔后抬头看着我,过了好半天之后,她冲我微微一笑:“你放心,黄蓉蓉,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牢牢记着这句话。
我拼命挣钱,我从来不买新衣服,每年大四毕业前能动楼前的操场边上都一溜烟摆开了处理旧货的地摊,每年的六月,我都去淘我下一年要用的生活必需品。价格低廉到不可思议,东西也还能用,何乐而不为?
张若家境富裕,谭菱是不屑,只有夏朝颜,明明没有兴趣,照样一趟趟陪着我去,帮我拎帮我扛回来。
某一年,我们还一起淘来一张死沉死沉的可以放在床上看书或者打电脑的小炕桌。
所以我后来想到路上偶遇的齐唯杉那张不可置信的脸的时候我就好笑。小小一张沙发椅又算得了什么,我俩可是连足足超过四十斤重的全班聚餐的食品饮料都背得回来的。
没办法,谁叫那时候的夏朝颜是班里的文娱委员。出了名的劳模。
谭菱一边镊着原本就已经够细的眉毛一边冷嘲热讽:“夏朝颜你傻是不是?男人是干嘛的,就是用来使唤的,罗憩树不在你身边,你又不是长得拿不出手,找个人帮帮你又不吃亏,何必这么辛苦?班上一两个对你有那么点意思的也还是找得出来的吧?”
朝颜放下东西,直起身,眼神清明:“我不愿意。”
是的,夏朝颜就是这样的倔脾气,只要她不愿意的事,玉皇大帝也逼她不得。反过来,如果她一旦认定了,同样的,九头牛也拉她不回。
正巧。
我也是。
这么多年来,我眼睁睁看着夏朝颜,从初恋,到沉浸爱河,到结婚,再到丧偶。
后来,她去了法国。
整整两年,我同样眼睁睁地看着齐唯杉,我的老板,一个事业有成的大男人,从挥洒自如,到眼神晦暗不明。
不仔细看,其实是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一样的。
可是,他不是别人,是齐唯杉。即便那个梦已经一早破碎,可是我似乎仍沉迷于偶尔独自回味。
与他,抑或她,统统无关。
我总是能一点一点捕捉到他细碎如蛛网的那些瞬间。
聚餐时,身旁五颜六色的饮料和美酒,可只有那杯无味但清澈的白开水,才能让某道目光若有所思,长长驻足。
休息时,袅袅的水汽氤氲中,临街的窗口,他捧着咖啡杯就那么站着,我站在他身后想,透过那扇玻璃窗,他到底在看什么?
还有,每当顺利销售掉一整栋的房子,众人欢聚的庆功宴上,那个角落里清醒的眼神,微笑的脸庞,他看着欢腾喧嚣的这一切,可是,我知道,他的心,宛若千山万水,遥不可及。
终有一天,他加班索性睡在公司,清早我进门发现里间的房门半开着,我走过去一看,春寒料峭的天气,他只是合衣躺在床上,脸色绯红。我伸手一探,天,滚烫滚烫的,足有将近四十度。我连忙先从壁橱里拿出一床被子给他盖上,刚想出来找药,他伸手,一把拉住我,低低地,无限清醒叫出了那三个字。
我一愣。久病成良医,我见惯了我妈感冒发烧卧病在床,我不相信烧成这样,眼前的这个人还能够神志清楚,一如往常。
果然,他闭着眼又说了句什么,沉沉睡去。
半夜三点,我坐在办公室,算算时差,估摸着这会儿就算打工,也该结束回到宿舍了。
于是我拿起电话。我当然不会笨到花自己的电话费。
再说,花再多这样的钱,自然有人乐意。
我心底冷笑一声。齐唯杉,尊敬的齐总,你费了这么多心机,连这么不入流的苦肉计都用上了,处心积虑的,不就是想看到这一天?可为什么,我的心里,竟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深酸楚,还有怨怼?
开的,都是别人的花。
纵使衰败,也都是别人的哀伤。
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一向自认现实,为什么偏偏发神经跑来管这种无聊的闲事?!!
电话里,我的声音应该是很生硬很不友善,所以彼端的那个人有几分摸不着头脑,明显有点小心翼翼的:“怎么了你,黄蓉蓉?”
我还想问你呢!
当初走的时候,身为最好朋友的我,居然也只是提前三天才知道。原来女人一旦心狠起来,真是很可怕。如果说我原先还有几分歉疚,现在也被她若无其事的态度给激怒了:“夏朝颜,你也玩得够了!”我听到那边喧闹着,欢声笑语着,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瞬间莫名恐慌,“你现在干什么?”
在那个以浪漫著称的国度,要发生点儿什么,那可真太容易了!
喧闹声渐渐远去,我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她应该是走到外面了:“今天我同学过生日,大家聚聚。”
我拎起来的心重又缓缓放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夏朝颜,你也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她“啊”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我导师建议我留在这边读博,可是……”我一听就火了,不耐烦听下去,粗暴地截断她:“读读读,就知道读书,都读傻了你!”
那边一片寂静,没有声音。
我问:“朝颜,你在吗?”
“……”清浅的呼吸声,但是没有人回应。
我叹了一口气:“朝颜,别读了,回来吧。”
傻丫头,你以为这样就能逃避一切吗?
我放下电话,一摸脸,居然湿湿的。
我埋下头。
我欠夏朝颜的,已经还了。
可是齐唯杉,你还欠着我。
夏朝颜真的回来了。
我一直心中默数着日子,果然,不出三个月,齐唯杉的表情,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我看着他,他看着她。
我苦笑。
黄蓉蓉,这就是你的宿命。
我闲极无聊经常去泡吧。通常在出去前,我会脱下平素的职业套装,换上足有七寸的高跟鞋,画个除了我自个儿谁都认不出的烟熏妆,再穿上一件花枝招展的小吊带或是暴露点儿的低胸衫。
喧闹的酒吧里头,我端起酒杯,坐在窗前,遥遥对着外面的月亮无声微笑:“干杯。”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我就空对月了,怎么着吧?
这么多年来,别的不好说,在华梁公司待下来,我酒量日日见长。公司上下,包括出去谈业务,华梁总裁助理黄蓉蓉的名气绝对不是吹的。
我对着月亮又举了举杯,一口饮尽。
记得有次出去谈业务,完了齐唯杉送我回家,他口气很平常:“黄蓉蓉,上季度体检,我看你轻微脂肪肝,下次这样的场合,我会尽量想办法换别人。”对方那个张总色迷迷地一个劲往我身上凑,他已经不动声色帮我挡了不少回合。
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我还是回了一句:“怎么?齐总嫌我不够鞠躬尽瘁吗?”
他稳稳开着车,没有答我。
到了公寓门口,我刚推开车门,就听到他的声音,淡淡地:“黄蓉蓉,毕竟你是女孩,不必要拼得太厉害。”
我没有回头。
我醉了,我不够清醒,所以有得罪上司的勇气和资本。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怜悯或是同情,尤其是他。
我想,如果不是有人事先关照,以他公私分明的个性,绝不至出此言。
我不会因此而感激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有汲汲营营职业女性的共通烦恼。但是,我既然选了这条披荆斩棘的路,就要一直走下去。
酒席上我也认识了不少业界名人。我的牺牲,总要有些价值。中国人的圈子,正事虽然不一定会是酒席上谈成的,总是会有不少内幕消息不经意间漏出来。对那些腰缠万贯的大老板们来说不值一提,对我而言,却已足矣。
我先是把两个妹妹从海南接了出来,送她们去学计算机跟会计,然后动用我所有积蓄跟炒股收入,贷款买了两套房子,一套自住,另外一套给两个妹妹落脚,我妈虽然不在了,但若是在天上看到了,想必会欣慰一些。
一向嘴紧的夏朝颜终于忍不住开腔了:“黄蓉蓉,我妈让我叫你周末回家吃饭。”我一早认了她妈做干妈,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跪下,叩头,正正式式改了口的。
我所贪图屈从的,只是那种平凡的家庭温暖。
只是最近,我真的不太想去,所以我推脱:“朝颜,帮我跟她说声,我要加班。”朝颜了然地看着我:“我也劝她不要多事,可是,”她轻轻地,“她是真关心你。”
我揉揉眉心,叹了一口气:“朝颜,你明白的。”
我这样的残败之躯,有什么资格去玷污人家清清白白的小伙子?
朝颜沉默片刻,终于拍拍我的肩,悄然离开。
我知道,她在给我时间慢慢调适。
我苦笑,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