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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月想起刚刚陈瑞炀被自己打断的话,低头不语。
思思说得对,陈瑞炀确实是个各方面都很出色的男人,以自己现在的条件,应该是高攀了吧?他是个严谨的人,将来百分之九十要走仕途,所以一定会认真对待他们的关系,给她婚姻的保证。她看得出他眼里的情愫,如果和他结婚,她相信自己可以过和以前一样的生活,什么都有人替自己张罗好,衣食无忧,轻松自在。还有豆豆,她也因此可以把他照顾得更好,谁都看得出来,陈瑞炀前途十分看好,豆豆的将来也会因他而得益。一个像她这样的离婚女人,再婚如果遇到陈瑞炀这样的男人,那真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这一切她都看得明白,可是,为什么他一开口,自己就下意识地拒绝……
“怀月,你好好想想我的话,这是一辈子的大事,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下个店了。”思思笑道,“趁他现在为你神魂颠倒,赶紧着吧。”
怀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里茫然无措。
快下班的时候,姬君陶发短信过来,“我在学校,过来接你。”
怀月想了想回复,“去青河苑等我吧,单位里不方便。”
过了好久,姬君陶才回了一个“好”字。
怀月临下班接到邓缘缘的电话,扯了半天,走的时候楼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想起姬君陶不知该等得多着急,三步并两步往外赶。在门口遇到陈瑞炀站在那里等驾驶员开车过来,想起刚刚在办公室的事,颇有些尴尬,正想当作没看见绕过去,陈瑞炀叫住她道:“过两天我要到下面市里去跑一圈,上面的意思是给每个市出一期市长访谈的专版,你跟我去吧。”
怀月犹豫地看着他,心里找不出一个理由可以拒绝工作。
陈瑞炀哪会看不出她为什么犹豫,只好道:“你们张老师推荐你去的,你要是想偷懒,自己跟他说去,你们两个总要去一个,这么多市长一轮下来,任务可不轻。”
怀月稍稍心宽了一点道:“你这么一说我更紧张了,万一写得不好,这些大领导怪罪,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陈瑞炀道:“不用紧张,一个市长的官也没大到哪里去,他们要是挑三挑四,不是还有我在吗?”他想了一天,正好有这么个机会,觉得不假公济私一下实在不甘心。
怀月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皱眉道:“我这样下去采访,是不是会有损咱们杂志的形象?”
陈瑞炀忍不住笑道:“等你好了我们再下去,绝对不会让你的形象受到损害。”她这样头上缝了两针,他又怎么会舍得让她去出差。“你回家吗?今天受了伤,我带你一程吧。”
怀月摇摇头:“社长的专车我怎么敢坐,坐公交就好了,也挺方便。”
“怀月,”陈瑞炀板起了脸道,“这么热,一出汗伤口就感染了,你难道准备拖个把月才下去采访?快上来,别罗嗦了。”
怀月只好上了车,想起姬君陶的车不知停在哪里,心里忐忑不安。到了离小区还有好一段路的地方,借口还要在超市买点东西,坚持下了车。
陈瑞炀让司机掉转车头,想想不放心,又转头朝后面看,发现怀月并没有进超市而是直接向小区走去,不觉皱紧了眉头。
'
显然怀月不想他走进她的生活,岂止是生活,连小区门都不愿他进入。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太自以为是,以为主动权始终掌握在自己手里,只是不断地犹豫着office恋情是否对自己会有影响,犹豫着是否值得把原来因为袁清而已经显得复杂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看来自己真是拖了太长时间了,现在的局势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怀月的态度似乎不妙啊。陈瑞炀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是那样,那真是,万分难舍,万分难舍……
第四十六章
周六姬君冶在排屋安排了一个小型聚会,请的是一些平时关系密切的年轻的书画家,姬家自姬君陶出国后再没办过这样的聚会,大家猜测是这次姬氏父子的画展的小型庆祝会。
姬君冶知道姬君陶不喜欢热闹,提出要在排屋办这个聚会时还怕他拒绝,没想到他想了一会儿就答应了,十分出乎她的意外,阿戚说:“他是为了怀月。”
这个星期姬君陶都住在“绿园”,怀月头上有伤,坚持要住在城里,他也觉得让她跑来跑去太辛苦,只是怀月上下班不肯让他接送,也不肯去“绿园”,她笑着对他说:“太高档了,我怕看了以后自惭形秽。”姬君陶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怀月不肯去他那里,他想见她自然得跑到怀月的“青河苑”来。姬君陶多年来习惯深居简出,很不习惯跑到别人家中,即便这个“别人”是他喜欢的女人。
他喜欢怀月,但不喜欢一个陌生的环境,每次车子开进“青河苑”的小区门口,便会无端地生出一丝紧张和不自在,随着电梯的升高,这种不自在会加剧。他想自己的病终究没有痊愈,别的男人去看自己女人的时候决不会像他这样紧张难受。这让他很是难过,即便是为了怀月,似乎自己也做不到正常生活,怀月的犹豫和彷徨是有道理的。
他看得出怀月的矛盾与纠结。
怀月不愿公开他们的关系,甚至都不愿让姬君冶知道。她对他说怕见了小冶和阿戚不自在,请他暂时在他们面前维持从前的状态。他答应了,心里却是很难过。当初小冶和阿戚好上的时候,一回来就告诉妈妈和哥哥自己有了喜欢的人,那种幸福的表情他一直忘不了,那才是一个跌入爱情的女孩子该有的表情。不像怀月,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免更多地介入他的生活。
他们在一起时她对他千般柔情万般好,她爱抚他亲吻他甚至取悦他,惟恐他不能尽兴,似乎是想把一生的爱恋都在那一刻给予了他。他那样深刻地感觉得到她的怜惜,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感动得几乎落泪,在这世界上,除了母亲,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女人如此珍爱他,把他当作一块美玉般揣在心窝里。他们的每一次都让他有全新的感受,他终于知道什么是柔情似水的女人,让男人如此欲罢不能。
但是怀月越是这样对他他越是不安,似乎幸福来得太快太巨大,他一个人的时候常常觉得难以置信。他有时候抱着她一起看电视,悄悄地观察她,发现她根本就没注意电视上在播些什么,她会轻轻地叹息,眼里有着挥之不去的苦恼和迷茫,他知道那是为了他的苦恼。
他从来没有那样自卑过自己的病,从来没有那样渴望过自己能像身边的人一样正常。可是什么是正常呢?没有遇到怀月之前他觉得这不是个问题,他不妨碍别人的生活,别人也不妨碍他的生活,小冶不再为他担惊受怕,做到这些就足够了。遇到怀月后,任何事情发生时他总会想,如果一个正常的男人,这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会怎样做?他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常的,能让她放心也安心。
他克制自己的不适感来“青河苑”见怀月,怀月对他说:“你不用天天来看我,轻松一点,别让自己太为难。”她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这让他更加觉得难堪,他连这样的一件小事都做不到正常,她当然会不安了。
姬君冶跟他商量要在排屋请大家喝下午茶,他本能地想反对。周六周日他只想和怀月在一起。
上个星期六豆豆回来了,他们带他去水族馆看鱼。水族馆里很安静,豆豆瞪着漂亮的大眼睛追着头顶上的鱼奔跑,怀月在后面无比欣慰地看着儿子快乐的模样,他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很多年前就是这样的一家三口,和美恩爱的夫妻,聪明伶俐的孩子,幸福离他是那样的近,几乎触手可及。当时怀月头上的伤还没有全好,依旧带着帽子,一抬头就得扶着帽子,每次都懊丧地皱眉,那样子真像个孩子。当时他就想,待这个星期她头上的伤好了,他要带她去郊外透透气,暑热已渐渐散去,天色更明净,找一片美丽的天地,也许自己有勇气说出心中的渴望
只是他说出心中的渴望之后怀月会怎么反应呢?所以他想了想,对姬君冶点点头,“好吧,我们也确实很久没有招待客人了,让他们携家带口都来吧。”也许,他也该让怀月渐渐走进这个圈子,而他自己,也该渐渐回到这个圈子,无论如何,他和怀月的将来总该有正常的社交生活。如果那样的生活可以令她对他更放心更信任一点,他愿意去努力。
周五,他对怀月说了周六要在排屋办聚会的事,怀月笑道:“真巧啊,缘缘约了我明天喝茶呢!”
姬君陶一愣,正夹菜的手停了下来。此时两人正坐在酒店的一隅,怀月很久以前的一组游记在一个旅游杂志发了,刚寄过来一笔稿费,便兴致勃勃请姬君陶吃饭。
“是几个很熟悉的朋友,人不多。”姬君陶轻声道,“和同学约下次不行吗?”
“噢,”怀月应了一声,“我很久没陪缘缘了,她最近因为工作上的事心情不太好,正好豆豆轮到去鲁风那里。”她喝了口汤,道:“我对绘画一窍不通,坐在那里也是装样子,还是别当南郭先生滥竽充数了。”
姬君陶看着她:“怀 月,我本来想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
怀月心里一滞,嗔怪道:“我们说好了暂时保密的,你忘了,小冶那里我还吃不消呢!”
姬君陶低头夹了一块鱼放进她碗里,掩饰自己失望的情绪,“多吃一点,你越来越瘦了,我怎么觉得这阵子你的睡眠比我还不好呢!”
怀月微红了脸道:“没有的事,我挺好的。”除了在排屋,姬君陶从来没在“青河苑”留宿过,总是一起吃饭、聊天、看电视之后便离开,他是面薄的人,心里再怎么想,怀月没有表示的话不好意思开口留在她这里, 而她心里藏了事,近来更是把两人的关系拿捏了又拿捏。
姬君陶明显情绪低落,怀月只好没话找话地问:“你今天晚上回去吗?回去的话明天早上帮我浇浇园子,还有屋顶花园。”
'姬君陶道:“我以前羡慕豆豆,现在羡慕你院子里的一株丝瓜一棵草,你从来不会忘了它们,为了它们还会特地跑回去。”
怀月苦笑道:“真那么羡慕吗?可是夏天过去了,马上就败棚了,时间到了就要拔了。”
话一出口,两人均是一愣,姬君陶感觉自己心里被狠狠一击,呐呐道:“连根都要拔掉,怀月你说这话的时候我怎么觉得好像是在说我呢?”
怀月慌忙道:“说什么呀,你是名动画坛的君陶公子,怎么比方呢!”心里却是无比凄惶。“名动画坛?”姬君陶盯着怀月的眼睛,“可你要的不是这些,是不是?你只想要一个正常健康的男人,一个在你有需要的时候能站在你身后支持你帮助你给你依靠的男人是不是?而不是一个让你整天担心牵挂他是否又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的男人是不是?不是一个令你24小时提心吊胆他是否会割腕跳楼的男人是不是?因为这样一个人不能给你正常的生活,甚至不能给你正常的呼吸。”姬君陶的脸色渐渐发白,越说心里越绝望。
怀月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别说了,快别瞎说了。”
她的手紧紧攥着桌布,姬君陶注意到她面前的酱油碟被打翻,雪白的台布上污渍在慢慢渗开来,而她浑然未觉。姬君陶觉得自己的心里同样一片狼藉。
“我妈妈也是这个病,我和小冶很多年都生活在这种恐慌之中,心疼她的孤独,提防着她不知所踪,害怕她不顾一切的举动,怀月,我想这种病会遗传。”姬君陶的声音冷静下来,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心。
“不会的,这种病不会遗传。”怀月急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