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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也许是激情释放后的平静，也许是酒精带来的亢奋。
华曦守着安静得听不到鼻息的吴缨，大脑里只剩下一团混沌的思维碎片，嘴巴里干得仿佛含着一把炉渣。于是他悄悄地下了床，套上裤子走到客厅里。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片月光从阳台的落地门上洒进来，将地板照得明晃晃的。在昏暗的角落里，华曦忽然发现一个人影蜷缩在沙发边的地毯上，顿时有些毛骨悚然。打开灯定睛一看，原来是雪儿。
雪儿赤着纤瘦的身子坐在地毯上，双手抱头，面颊上全是斑斑泪渍。华曦捡起地上的裙子披在她发抖的身上。雪儿抬起头，呆滞的眼睛没有任何色彩，红肿的眼泡像一对成熟的石榴。雪儿伸手将华曦拉到身边坐下，头无力倚在华曦的肩上，身体在夜晚的凉意中瑟瑟发抖，而目光依旧呆滞地望向阳台外的夜空。虽然华曦的酒意尚未褪去，虽然不知道客厅里发生了什么，但从雪儿的神色中，华曦知道自己此时是无能为力的，于是，华曦只好紧紧地闭着嘴巴，默默地陪着这个夜色中飘荡的游魂。雪儿从地上揉瘪的“万宝路”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华曦为她点着，雪儿深深地吸了几口，头动也不动地将烟举到华曦的面前，声音远得像是来自模糊的夜空。
“不是大麻。”
白色的烟嘴上有着咬湿的痕迹和一点点残存的口红，华曦接过烟，猛地吸了一口，烟嘴上的滋味让他忽略了烟草的味道。雪儿伸过手，从他嘴上夺下烟，抽了两口后，又塞进华曦的嘴里。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享受着同一支烟的燃烧。
此时的雪儿不再是华曦印象中的那个纯情活泼的女孩，没有光泽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森森的苍白，散乱的棕色头发遮住了半张毫无表情的脸。华曦从背后揽住雪儿细细的身子。雪儿一动不动，仿佛对华曦的举动没有任何感觉。华曦发觉她的身上是冰冷的，似乎血液已经停止了流动，于是就悄悄将手移开。华曦努力让自己平静地问道：“阿标呢？”
“走了。”
“怎么不睡？”
雪儿咬着嘴唇，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睡不着。”
“很晚了。”
“闭上眼就想哭，没办法睡。”
华曦抱住她的头，“别想了，天快亮了。”
雪儿抬起头，苍白的沾满泪渍的脸上带着乞求，“抱抱我行吗？”
华曦点点头，雪儿爬上了华曦的腿，蜷缩在他怀里，冰凉的脸紧紧地贴在华曦的胸口。在华曦的胸前，雪儿像一片枯枝一样，轻得似乎没有重量，瘦弱的骨架缩成了一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章 天凉好个秋（13）
“抱紧点。”雪儿依旧乞求着，眼泪开始积蓄在眼眶里。华曦用体温温暖着她，双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身体，努力让她平静下来。雪儿的头发散乱地垂在脸前，华曦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感觉得到雪儿的唇在逐渐温暖起来，在华曦的胸前轻轻地咬着，她的身体也渐渐地放松下来，逐渐地有了重量。
华曦此时没有任何冲动，这种冷静让自己也很吃惊。怀中这个疲惫的女孩仿佛是一个寒夜里被遗弃的猫，舔着路人的手背乞求着怜爱，华曦心里渐渐地轻松下来，酒精浸泡过的大脑也开始清醒，手在雪儿的身上划过，召不起半点异样的感觉。
雪儿渐渐温暖起来，身体不再颤抖。她低低地对华曦说：“陪我出去走一走。”语气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华曦将裙子套在她的身上，两个人浑身酸软地下了楼，走在已经寂静的大街上。街上的灯火依然不明不暗地亮着，喧闹的城市已经沉睡，只有偶尔跑过的出租车漫无目的地寻找着目标。雪儿挽着华曦的手，歪歪扭扭地挪动着脚步，抬头看看路边漆黑的楼房，低头看看灰暗的柏油路，长叹了一口气，对华曦说：“坐一会儿吧，我累了。”
雪儿带头坐在马路边的花坛上，看着清冷的街道，幽幽地说：“今天幸亏你在，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今晚。”
“别太难受了，睡一觉就好了。”
雪儿转过头，依旧平静地望着华曦，“谢谢你，我的问题是睡不好的。如果你刚才和我*，我不会拒绝你的。”
“我不忍心这样做。”华曦顺口就为自己撒了一个谎，而且说的极其极其自然。
“吴缨的命真好。”雪儿的语调里充满了羡慕和悲凉。
“你完全可以过另外一种生活，干吗要这样糟践自己？”
雪儿的眼睛一下湿润了，大颗眼泪砸在水泥地面上，“我没有吴缨那么命好，我不想再过过去的日子，我穷怕了。阿标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坏人，他花钱养着我，而且对我没什么格外的要求，不是我拒绝他的问题。”
“我可能是不懂，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换一种生活，也许你会快乐起来。”
雪儿拽起裙角擦了擦眼泪，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从嘴角爬到脸上：“和阿标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很快乐。只是，哪里又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知道为什么刚才我不会拒绝你吗？因为，阿标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他爱我，只是并不快乐，只要我能陪陪他，他就很满足了。”
华曦理不清雪儿这颠三倒四的表白，就直接问道：“看来你是真心爱他，那又何必哭得这么伤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哭，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爱他，反正，我吸完大麻就这样，就想哭。”说着，雪儿的手搭在华曦的腿上，“他走了以后，我就呆在客厅里，我不知道是在等你还是在等一个男人，等你抱着我的时候，我才感觉到，我已经等到了。可能是大麻让人胡思乱想，毕竟你是吴缨的朋友，我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不过，当时你如果要我的话，我肯定拒绝不了。我只有在喝醉酒和吸大麻的时候，才觉得阿标是个男人，可惜他当不了，他身边的女人都只是他的宠物，他就这么一点儿爱好。”
华曦摇摇头，“但是你不能陷在酒精和大麻里，它会毁了你的。”
雪儿幽怨地反问道：“那我能做什么？我刚来深圳的时候，天天在酒店的大堂里值夜班，我见过太多上夜班的女孩，她们做得好辛苦，我可不想像她们一样不停地上床，不停地接客来换点小钱。虽然阿标教会了我吸大麻，这个时候我很快乐，你不知道其中的滋味，那个时候，我就想光着身子跳舞，感觉旁边所有的男人的目光。只是，过了那一瞬间，一切就都变了，变得只想哭，只想找个喜欢的男人靠着。”
第五章 天凉好个秋（14）
在两个人回去的路上，华曦发觉拖着疲惫脚步的雪儿如此的*，是一种不曾见过的残败的*，是满足你随意践踏的*，是生命极至中透支无耻的满足。在雪儿细细的腰上，华曦的手触摸到了孤独的游魂在月黑风高之中的舞蹈，让人心惊又令人神往。开了门，华曦拦住雪儿，“现在你会拒绝我吗？”
雪儿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快去睡吧，让吴缨知道了，她能杀了我。”说着就把华曦推进房间。
『8』
华曦说完这些，脸沉得惊走了湖里的鱼儿。薛坚听完，半天没有作声，之后两个人就都陷入了一阵沉默。停了半天，薛坚向华曦挥挥手，于是两个人起身走出仙湖。一路上，薛坚都没作声，华曦不知道为什么，也懒得追问，回到城里后，天色已经到晚了，两个人径直到了楼下的上海包子店里坐下。这时，薛坚才点上一支烟，神情沉重地对华曦说：“我们两个是从小长大的好朋友了，我要是有些话说得不对，我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华曦点点头。
“这么多年来，我是个粗人，你是个秀才，我一直特敬重你。可是，我现在才发现你有问题，刚才我在一路上都在想，该不该对你说出来，也许说出来，我们两个连兄弟都没得做了。不过，我觉得还是得说，要不然你会犯大错。”
薛坚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先说我吧，我毕业后的这几年里，特别是到海南开始自己做生意之后，我干过的女人，说出来能吓死你。不过，这些人都是我花钱买来的，干完了买单，双方都挺高兴，这不过是一单最简单的生意。这些年我几乎上了瘾，到了晚上就难受。我觉得，我的心态完全变了，不再把女人当回事，错过了好几次机会。在我的眼里，对我有点好感的女人，我就觉得她是贪图我的钱，而我看谁都像鸡婆。直到这一两年，我才慢慢调整过来，特别想谈一次恋爱，死去活来地爱一回。可是没人会爱上一个我这样又穷又粗鲁的流氓。听你讲完这几年的事，我最深的感触是……”
华曦此刻像等待审判一样等待着，而薛坚则直勾勾地看着华曦，看着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的变化。
“我感觉你真他妈的是个混蛋，是个不辨黑白是非的混蛋。”
薛坚看到华曦等待的脸上没有太多的变化，才继续说下去。“也许这里数我最没资格说你，但是你内心的混乱让你错过了最难得的真爱。你不仅伤害了小美的一段感情，可能是永久地伤害了她的一生。我不想说吴缨不对，但是是你自己让这一切乱了套。”
两个人结完账往外走的时候，一个浓妆的女孩匆匆走进来，走在两人刚坐过的饭桌上。华曦认出她就是今天在仙湖见到的12楼女孩，薛坚拉拉华曦的衣角：“认识她？”
“就是今天在仙湖碰到的那个，住在我楼下，12楼的。”
“做什么的？”
“不知道。”
薛坚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盯在12楼女孩身上，像是贪婪地盯着一件值钱的古董，咂咂嘴说：“不错，找个机会弄来泡泡。”
这个晚上，两个人都躲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薛坚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是一包烟和两支啤酒，跷着二郎腿读了整晚的《天龙八部》，华曦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开大电视的音量，和吴缨在电话里漫无目的地聊天。几次薛坚从门口往里望望，又都缩了回去。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多谈些什么，也许是该好好想想了。
夜晚的天气已经明显地凉了，向窗外望去，天空也显得特别透彻。粤海酒店和国贸的霓虹灯闪得刺眼，街上的行人稀稀疏疏的，没了往日的热闹。华曦听着电话里吴缨抑扬婉转的北京腔，脑子里想着博物馆附楼的天台和小美的影子，一切都那么陌生，仿佛褪色的老照片，封存在积了厚厚灰尘的角落里，照片里的情绪和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像漂浮在水中的落叶，渐渐地消失在所有能感受的景色之外。
第六章 无雪之冬（1）
『1』
一晃，薛坚已经来深圳有个把月了，天气也渐渐地凉了下来。
这段时间，华曦和薛坚两个人大多躲在家里，看看书、聊聊天，无所事事地度着这个冬天。其间，华曦还特意安排吴缨和薛坚见过一面，是在金塘街的饭馆里，三个人吃了一次无滋无味的饭。看得出，吴缨并不喜欢薛坚，而回到家里后，薛坚也没对吴缨作什么评价，让华曦心里挺不好受。华曦的本意是，既然都是他的朋友，不希望大家之间存在什么芥蒂，至少都有个好的印象，以后相处的时候会顺当点。
华曦憋了很久，才趁《红顶商人胡雪岩》让薛坚哈欠连天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他对吴缨的印象。薛坚揉着充斥血丝的双眼，狐疑地看着华曦，“我的印象很重要吗？”
华曦被反问得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薛坚嘿嘿地笑笑，“既然是你的朋友，我肯定尊重，这点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为难。”
华曦迟疑地摇摇头，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你的看法能让我……”
“你就别拐弯抹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