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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薛坚气哼哼地站在门外大声挑战的时候，房门慢慢地打开了，华曦失魂落魄地站在里面，“你嚷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不能让我安静会儿？”华曦的声调平静中带着缓和，反让薛坚顿时手足无措。
“我不是怕你一时想不开嘛。”薛坚满脸赔笑地挤住门口，“有那么多的电话找你，我都快记不住了。另外，伤心归伤心，咱们的生意还要做啊。”
第八章 圣诞节快乐（9）
“谁伤心了？我去冲凉。”说着，华曦就推开薛坚，径直走进卫生间。
瑛子在一旁疑惑地问薛坚：“他不会受了什么刺激吧？”
“乌鸦嘴！别瞎说。”
打扮妥当的华曦仍像往常一样清爽，只是眼泡严重浮肿，眼神也有些呆滞。瑛子去厨房煮好了一锅米饭，还从饭馆里点了菜。华曦闷头大吃，饭量比平常大了许多。吃完饭，薛坚提议去看场电影，华曦翻了翻眼珠，“你俩别哄我玩了，我没事。躲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好好想一遍，觉得这样真的挺好，对我好，对小美也好。如果两个人继续下去，到最后，会害了小美。”
“想通了就好。”薛坚兴奋地搓着双手。
“好了，我要去打电话了，电影我就不去看了，我答应过胡蓉的，昨天给耽误了。”华曦进到房间里去打电话。一直站在一旁的瑛子睁大了双眼：“他怎么这么古怪啊？”
“都是让深圳给逼的。”薛坚愤愤地说。
华曦躲在床上的时候，脑袋里全是小美的身影。随着眼前的景物渐渐褪色，华曦让自己混乱的思维定格在人民医院黑洞洞的大厅里，随着那片黑暗吞噬了小美的身影，这一切就都结束了。在黑暗中，华曦看到自己像狂风中的影子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的影子幽幽地对自己说，“一切都结束了，在深圳，你永远思考不出正确的答案。”于是，华曦摸了摸自己下巴上扎手的胡茬，“要起床了。”
『8』
华曦赶到电子大厦楼下的时候，胡蓉已经楚楚地等在那里了。虽然见胡蓉没有几次，华曦还是觉得她身上有了什么变化，似乎她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一些，单薄的身子像棵营养不良的小树，使拎着的公文包显得格外的巨大。胡蓉笑着迎上来，向一侧翘起的嘴巴让人感觉如此典雅。
“你又迟到了。”胡蓉上前的第一句话就让华曦脸皮顿时*，他支支吾吾地辩解道：“是你来得太早了吧，我……”
胡蓉又笑起来，她笑的时候，会将头发向后甩去，身子也仰成一道弧线，“算了，罚你请我吃麦当劳吧。”
“原来你早早来就是为了罚我，我冤啊。”
麦当劳里人头攒动，虽说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可里面依旧拥挤得转不过身来。很多深圳人都对这间麦当劳抱有美好的记忆，因为它一直肩负着承办青年人约会的使命，当华曦和胡蓉推门进来时，里面挤满了双双对对的青年男女。
胡蓉握着华曦买来的苹果派，小心地撕开包装纸，嘴巴试探着撕碎油呼呼的脆皮，眼睛却一直斜斜地注视着华曦。华曦问道：“你是打算吃它还是吃我？当心烫嘴！”
“你放心吧，我是吃素的，对你没有什么危险？”
“吃素？上次在上海宾馆你怎么没说？”
“但你也没见到我吃肉啊？”
华曦认真地点点头，“都怪我没注意。”
胡蓉嘿嘿笑起来，“刚才是逗你的，我说着玩的。那天不是你没注意，是没注意我，注意力全在吴小姐身上，哪里还注意到我吃不吃肉呢？”
“我注意吴缨？不注意她每天都要吵几次嘴，要是注意了她，估计这日子就没得过了。”
胡蓉抿着嘴笑笑，“你呀，别不肯承认了，吴小姐可是很关心你的，在医院的时候，你不知道她有多伤心。”
“我不在医院，她才伤心呢。”华曦随口打趣道。
“唉，你们这些男人都是这样，关心你反倒不落好。”
华曦不知道该怎么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赶忙岔开话题：“你不是说有什么事儿吗？我能帮上什么忙？” 。 。。 想看书来
第八章 圣诞节快乐（10）
胡蓉眨眨眼，“你在这里陪我说话就是帮忙啊。”
“是吗，这么简单？不会吧，你这个大忙人，会有这份闲情？”
“怎么不会？我忙也是瞎忙，总是忙不出个道理来，就像我的一个朋友，没日没夜地忙了半天，到头来还是被老板骂得狗血喷头，真惨！”胡蓉的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表情。
“干什么的公司？老板如此恶毒。”
“他们是做安防的，专门承包建筑工程中的弱电部分，智能监控啊、消防报警啊。”
华曦摇摇头，“这行儿现在可不好做啊。”
“是啊，他是学电子的，对建筑一窍不通，做设计的时候看不懂建筑图纸，所以总是白费力气。”说到这儿，胡蓉迅速瞟了一眼华曦，“哎，你不是建筑方面的专家吗？你帮忙给看看这个图纸，看看这个裙楼总控电路的安装位置对不对？”说着就从那个巨大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大叠图纸，摊在桌子上。
见到图纸，华曦马上就兴奋起来。他大致瞟了几眼图纸，就开始指手画脚起来：“岂止是总控有问题，整体布线都不对，这样做不仅和上面的转换层部分没法衔接，而且，消防弱电部分在发生火警的时候，无法使用人工控制，恐怕消防验收也通不过。”
胡蓉见华曦来了精神儿，就马上凑过来，“那该怎么改啊？”
“恐怕要大调，重新规划整体布线，否则，肯定通不过。”
胡蓉马上收起图纸，脸上的遗憾足以遮住阳光。
“他惨了，这次躲不过了。”
华曦望着胡蓉悲凄的表情，心里也泛起怜悯，只是他没有分清是怜悯胡蓉还是怜悯那个看到这堆图纸就发晕的可怜虫。“要是他有时间，我可以给他出点主意。”
胡蓉摇摇头，“算了，你那么忙。”
“没关系，我最近没什么事，不忙。”
胡蓉犹疑了半天，才小脸红红地试探着问道：“要不然，你抽点时间帮他拿个大概的方案出来，指点个方向，具体的活儿让他按照你的思路去画，帮他一回。他是我很要好的朋友，最早在深圳认识的，也帮过我不少的忙。”
“没关系，我就帮他做完得了，反正这点活儿对我算不了什么。”华曦大气地咧咧嘴，挂在脸上的那种不记成本的大度，让华曦自己都觉得奇怪。
“好啊，我替他谢谢你，回头我请你吃麦当劳。”胡蓉欢快地感谢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由衷的轻松。
走出麦当劳的时候，华曦还扭头认真地问道：“你真的没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胡蓉笑脸迎人地甩甩齐肩的卷发，指着华曦腋下的那一大叠图纸，“真的没有，只是想见见你，可还是给你添了麻烦，真不好意思。”
“欢迎再添麻烦。”华曦觉得自己此时忽然高大了许多。
华曦乐颠颠儿地走在深南中路上，统建楼巨大的黑影投射在身上，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沉重。以前走过这条路的时候，华曦指着有二三十层高的统建楼说，如果现在有人从上边跳下来，没准我能把他接住。可小美却回答，要是有人在楼顶上种棵树，那一定是深圳最高的树，结深圳最大的果子。今天走过这里，华曦忘记了跳楼与种树的事儿，只是大脑空空地轻松走过，等觉得有点累的时候，就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车子路过博物馆大院的时候，华曦向里面望了望，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好像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房子还是那栋老房子，树还是那棵老树，只是小美不见了，那段往事也无法找回了。想到这儿，华曦对前排的司机说道：“师傅，去人民医院。” 。。 。。
第八章 圣诞节快乐（11）
“大夫，前两天送来一个女孩抢救，我想去看看她，她在哪个病房？”华曦小心地问着急救室里正慢慢悠悠分配药瓶的女护士。
女护士的眼皮眨都没眨，嘴巴里含混地问道：“姓什么？”
“我只知道她的英文名，学名我就不太清楚了。”说着，华曦举起了手里的一大束鲜花。这束花是华曦在医院门口的花档里精心挑选的，剑兰与百合组成的花束里特意点缀了几朵小美最喜欢的非洲菊，也许看到它就像看到了小美，让那个可怜的女孩从此有个说话的伴儿。
“那么多病人，怎么知道你找哪一个。什么病？”
“好像是自杀。”
护士从眼镜后面投射来的怀疑眼神让华曦不寒而栗，“你是她什么人？”
“她是我们公司的客户，老板让我代表公司来看看她。”华曦哆里哆嗦地背出在车上预习好的台词。
“走了！”
“这么快就出院了？”
“不是出院，是死了。”女大夫重新低下头继续数着药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华曦浑身冰凉地走出医院的大门，到了门前的台阶上，站在人流之中，华曦已经挪动不了脚步。在屋檐的阴影下，他铁青着脸，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过了几分钟，华曦才深深地吐出一口长气，随手将那捧在冬日里依旧娇艳欲滴的百合花束塞到一个正在玩耍的小女孩的怀里，快步跑出了医院，只留下手捧着花束的小女孩奇怪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9』
回到家，华曦就将那个可怜的女孩的事讲给了薛坚，薛坚听了没有作声，脸上却流露出了少有的肃穆，“她也算是壮烈了一回，可为什么深圳的女人会选择用刀片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真残忍，小美把最后的一点痕迹都带走了。”华曦答非所问地回答着。
华曦摊开图纸后就觉得脑袋发大，无论怎样，他已经很久没有埋头画图了，脑子里生涩得像长了一层铁锈。复杂的图纸此时在他的眼里已经成了迷宫一般难以捉摸，几次泛起放弃的念头，只是想到胡蓉的那张乖巧的笑脸，他就无法拒绝曾做过的承诺，因此，只有继续强迫自己梳理着眼前的迷津。薛坚几次探头进来，见华曦如此认真，都没有打搅，直到快半夜的时候，他才大喊大叫地冲进来，强把华曦拉到楼下吃宵夜。
午夜的街道行人很少，白天大做圣诞促销的商铺都已经打了烊，只留下满地的包装纸和空饭盒在风中飞舞。一阵寒意袭来，华曦不禁打了个寒战，好像今年的冬天还没有这么冷过。两个人加快了脚步，走到一间灯火昏暗的小排档里，匆匆吃了碗河粉，就转头回家走去。
沉默地走过街道路口，也许是冷风吹过的缘故，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走到春风路口的时候，华曦突然跑了两步，孤独地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声嘶力竭地朝路边的薛坚喊着：“薛坚，我们迷路了，向左还是向右？”
薛坚止住脚步，默默地望着激动得开始变得张狂的华曦。在黑夜里，在红绿灯闪动的光影里，在急速而过的出租车旁，华曦变得绝望。
这一个夜晚，华曦再也没法让自己平静在迷乱的图纸里，他与薛坚对坐了半夜，他没有力气问起什么，薛坚也不想回答什么。直到夜里三点多，瑛子醉醺醺地回来，才挪回房间睡去。
薛坚故作沉稳地等候在阳光酒店的大堂里，手提电话摆在台面上最显眼的位置，跷起的二郎腿为的是展示油光可鉴的西班牙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