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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不可以跟我们讲一点从前的事。关于我的,还有顾惜朝的。我们没有恶意的。”戚少商坦诚的说道:“我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您也许会不信,但是,自从年前,我第一次到了太和镇的戏台之后,就总是看到一些……奇怪的人,梦到一些奇怪的事。所以,我想来打听一些,关于知青点的事情。您以前也是知青,以前的事,您一定知道得很清楚。”
阮明正点头道:“那你知道些什么,又想知道一些什么。”
“前世,我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淹死的。二十八年前,宁河发大水,我们整个知青点的人都上了堤……”阮明正摇了头,不说了,就算隔了二十八年,回忆起那一幕对她来说,还是一种残忍。
“那您,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们一些以前的事情,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
戚少商眼里的恳切之情,阮明正无法拒绝,这么多年过去了,面对相同的一双眼睛,她依然说不出一个不字。现在,她有一点点相信轮回之说了。只是,这一世的他,身边站的依然是这一世的他,而不是自己。原来守侯了半辈子的结果,是他们重新开始一个全新的故事,而她依旧游离于故事之外。
只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千头万绪,她不知道从何说起。雷卷翻出那张照片递到他面前,“您认识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吗?”
“这是英绿荷。也是我们鸡洼村的知青。”阮明正细细一端详,就明白了个大概。这世上果然是有鬼魂这东西存在的,那么她烧的那些纸钱,想必他也是收到了。只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从来不走进她的梦里?戚少商死了,顾惜朝也死了,她的两鬓已是白发早生,英绿何却活在她临终的年华里,靓丽如昔,最让阮明正羡慕的就是,那缕魂魄也依然死死的跟随着她痴恋的顾惜朝。
“她为什么要跟着顾惜朝,她们两个生前是什么关系?”戚少商急急地问道。
“没什么关系。不过她很喜欢顾惜朝,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她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的,她当然还记得的。那一年的宁河水实在太猖獗了,生产队里组织了好些人沿着宁河打捞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们两个的尸体。英绿荷总是不甘心,她总是宁河边上转来转去。连招工回城的时候,她也没有回城,而是去了离戚少商和顾惜朝死亡地点最近的太和镇,她总是说,她要把顾惜朝的尸体找出来。别人都说她是疯了。
她还记得一九八一年农历十四的那天,俗称鬼门大开的那样,英绿荷神神秘秘的来找她,说是有办法可以找到他们两个的尸体了,问她有没有兴趣?她以为英绿荷真的疯了。为一个活着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给过她脸色的男人疯了。而她阮明正何尝又不是疯了,戚少商倒是对她笑过,可是如果没有那些笑容,她会不会陷得那么深,如果没有那些温言柔语,她会不会开始另一个故事?这份没人回应爱情到底是害了她,还是成全了她对爱情的忠贞和执着?
第二天,就听说太和镇的戏台,有人被雷劈死了。再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是英绿荷。
兔死狐悲。当初知青点最优秀的男人,让她一辈子也走不出鸡洼村,另一个最卑鄙的男人连累死了戚少商,也让英绿荷走上了不归路。
所以,就算星移斗转,新桃换了旧符,现代人已经开始宽容同性之间的恋情。阮明正觉得自己还是有足够的理由,对顾惜朝冷若冰霜。“你也记得前世的是不是?那些人是不是被你吓死的?你来报仇的吗?”
“不。”戚少商连忙说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些人的死只是意外,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略一停顿他又问道:“你为什么要说报仇?你们到底做过什么?”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用到报仇这个词。他总在梦见顾惜明被人欺负,被折磨,但是他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脸,他想记住仇人都没法记住。他唯一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受罪的那一个,是他深爱着的顾惜朝。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秀气的阮校长,也是那些凶手之一吗?
“不是我们要做什么,是那个时代决定的。有的时候回头想想,我们是做错了,可是那个时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要怪,只能怪那个时代错了。他们这一代人,都在那个岁月里认认真真的犯着错。
当时,她是自问问心无愧的,大大小小的批斗会,都是知青点的集体开会通过的。没有一言堂。尽管她在心里可惜过戚少商划不清界限,但没有流露出来,她知道那些话就算烂在肚子里了,也不能说,选择了顾惜朝,戚少商就没有前途可言,可她还是执着不想让自己站到戚少商的对立面。
“他不属于知青,他是下放劳动。是管制对象。”阮明正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无法形容的酸涩:“从前的很多事,现在想起来,都觉很荒唐,但是当年我们都是全心全意的按照最高指示,来做每一件事,包括下乡落户,还有……批斗……”她看向顾惜朝,艰难的吐出最后一字:“你。”
“什么?”顾惜朝没什么特殊反应,任何时候他属于异类,前世,他要是根正苗红的革命后代才叫奇怪。倒是戚少商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浑身一颤,呼吸都停顿了。他的惜朝,被人……批斗?前世的他都受过些什么样的折磨?
雷卷不动声色的拽了下戚少商的衣角,示意他冷静下来,阮明正的情绪已经够激动了,再受点刺激,怕是要崩溃了。如果不趁现在找到整个事件的突破口,他们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那个时候,全国上下都是这样的,我们知青点还算是好的,不过,当时还是属于革命工作开展得不够彻底。”她对顾惜朝道:“这也怨不得任何人,政治生命大于一切,而且是唯成份论,你们家上数三代,没有一个跟革命沾边的人,都属于被打翻在地还要踩上一脚的对象。你的父亲是京剧演员,自小在戏班里长大的,据说还是有些名气的,不过出身不好,而且据说还说过过激的言论。”阮明正明知道她现在面对的两个人,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两个,但是说话的时候,还是不知不觉地把他们当成了从前的戚少商和顾惜朝。
“你们到底,对他做过些什么事?”戚少商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前一世,他很没用,保护不了他,不然,在梦里,他怎么会向他求救。今生,他该怎么样来弥补。
“一开始拿他当可以教育可以挽救的对象,没对他做过什么事。而且你跟英子,一直都护着他。”阮明正惘然地说道,一点一点的陷进回忆,她在最美丽的年代却交付给了一个最荒诞的时代,但是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还是愿意回到那个时代,什么都不为,只是因为,那个年代里有他戚少商,在疯狂的日子里演绎一段疯狂的恋情。至少,她可以小心翼翼的替他遮掩,换来他的一句“谢谢”。而不是像现在,她只是一个远距离的观众。
“英子?”
“就是英绿荷。我们那个时候,都叫他英子。”
戚少商和顾惜朝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两个人目光相对,都是一般的心思:鲜于通死之前叫的是英子,不是钉子,他冲着顾惜朝的方向叫着英子。也就是说英子一直都跟着顾惜朝,从太和镇一直跟到江城,那现在是不是也就游离在他们的身周?
19
从前的从前,日子黯淡无光,故事阴晦沉重,好人狂热地愚鲁着,坏人卑微地挣扎着,每个人都无法摆脱命运的桎梏。阮明正记忆里唯一的亮点就是她在这个知青点里认识了戚少商,尽管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当时鸡洼村是全国有名的贫困村,又是全省最偏僻的地方,那个时候,年青人个个都容易头脑发热,压根不会考虑将来什么的,为了表示自己响应号召改天换地的决心,就主动报名要求来鸡洼村。那股劲头一点不比去北大荒开荒,海南岛割橡胶的人少。顾惜朝则是被他们居委会的人押送过来的。当时跟我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对表兄妹,哥哥叫黄金麟,这所小学,就是他出资建的。妹妹姓傅……”
“晚晴。”几乎下意识的,顾惜朝不加思素的脱口而出。傅晚晴,这个今生从来没有在他的眼底,心底出现过的名字,这一刻,却像是被深埋了许多年的种子一样,破土而出。破土的这一瞬间,牵扯得他整个心都剧痛起来。为什么,这个名字连同她的拥有者对他如此的重要,他却忘得一干二净,还有眼前的戚少商,从前世就纠葛起来了,他也不记得一点一滴了。
戚少商心里在一阵泛酸,顾惜朝叫着这个名字的时候,柔情四溢,而这个名字,却不属于他,属于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惜朝,你还记得什么?”
顾惜朝茫然的摇了摇了头,除了这个名字,他什么都不记得,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故事带着什么样的色彩:“我不记得了。只是突然之间,这个名字从脑子里闪过了。”
阮明正说道:“那个女孩子的确叫傅晚晴。”
“那她现在在哪里?”顾惜朝急切的问道。
“美国雷曼银行的中方经理。”
“雷曼银行?”戚少商忍不住在一旁说道:“这银行的名字好耳熟,最近我好像听谁提到过。”
顾惜朝掩饰内心的激动道:“你听我说的,再过几天,我就要去那里报道了。”
戚少商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僵住了,一直以为是他和顾惜朝前世的情未了,现在看来不止是这样了,还有顾惜朝和那个傅晚晴的,还有……这个阮明正和他的……显而易见,对顾惜朝而言,傅晚晴比他戚少商的分量要足得多。
顾惜朝压根不知道戚少商已是醋海翻腾,他白暂的脸上泛起一阵薄薄的红晕,对着阮明正道:“请问您可不可以告诉我,傅晚晴她跟我是什么关系,我们是不是很熟?她什么时候返城的,她是怎么返城的?”
“你们……何止很熟。”戚少商一闪而过的受伤的神情让阮明正一阵暗叹:“如果不是她最先回的江城,你跟戚少商压根不会有任何机会。”抛开了出身论,从前的顾惜朝和傅晚晴的确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只是时代决定了,劳燕分飞钗折镜碎才是他们唯一的结局。
“我们在鸡洼村呆了一年之后,戚少商,穆鸠平,还有鲜于通,冷呼儿才来鸡洼村,对了还有英子。英子对顾惜朝几乎是一见钟情。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傅晚晴一离开,英子高兴极了。但是傅晚晴之所以能离开,全是顾惜朝的功劳,他还顺带着得罪了村长,知青点没有好日子过,他成了大多数的眼中钉,肉中刺……”
戚少商突然间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要再说了。”
阮明正疑惑不解地看了过来。
“我可以想像得到那段日子用血泪斑斑这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所以我不想再听这段过程,如果再听下去,我会怕我会发疯,他在受罪,我却救不了他,甚至于……他吃了很多的苦,我们才可以在一起。我知道,后来我们有在一起,就够了。过程,您就不要再描述了。我只想知道,属于我和惜朝的结局,我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有没有负过他?还有,为什么英子总是跟着惜朝?”拔开梦里的迷雾,这一块碎片必定是残忍不堪回首,他想忆起往事不是要让顾惜朝再经历一次痛苦。所以他不要知道。
阮明正眼圈红了起来,隔了好一阵子才道:“英子,她喜欢顾惜朝,喜欢得都快发疯了。什么都不管不顾。我劝过她的,宁河那么大,尸体早就被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找不到了,她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