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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嘴毒了些,她还是没忍住,用力抱了他一下。
去一个地方有人接车,离开一个地方有人送行,那便是很不错的人生了。
从莘城往潘西,只需一路向西,从大海之滨,行至大河之源。
潘西河发源于千悬雪山,成年后汇入滔滔东去的大江。
沿江都有高速,开车只要二十多小时就能到烟州。但彭盈的桑塔纳比不得俞思成的牧马人,只能慢悠悠地开。
当晚到了离城,下高速后许久才找到有空房的酒店。彭盈洗过澡后去敲俞思成的门,想请他吃晚饭。
俞思成只穿了条裤衩,忙着刷牙,彭盈见他上身光溜溜,转身要出去,他长臂一伸,一只手将她拦腰抱起,她还来不及挣扎,便被他扔在床上。彭盈吓得弹起来,见他一脸恶作剧得逞的奸笑,气得没话说。
他把口漱了,目光炯炯地将她上下扫视一通:“穿这个比穿通勤装至少年轻五岁。”
晚饭后两人去酒店的酒廊喝酒,俞思成再次提起已经被彭盈否决的那个提案。
“你嫁给我,我陪你待在潘西。我们先结婚后恋爱,反正我很爱你,你知道的。现在你不爱我,没关系;结婚后我们天天在一起你就能爱上我了。就算还是不爱,婚姻也不是非得要有爱情对不对。反正不管怎么说你都不吃亏。”
“我是有良心的人,这么不厚道的事我做不出来。”彭盈不停地晃手里的杯子,想快点把冰块融掉,冰块与玻璃杯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悦耳地回响着。
“你难道没觉得不给一点机会才是最不厚道的事么?”
“给了希望然后失望然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彭盈向来爱做最坏的打算,甚至不惜搬出切肤之痛以为借鉴,“年内在潘西的时候,我真是无数次后悔等了顾梁翼这些年,不管是毕业前听话继续走自己的路,还是毕业后和别人好好交往,最后的结果都会比现在好得多。”
俞思成想了会儿:“如果……郁南冠向你求婚呢?你会答应吗?”
彭盈认真思考了一番:“只能说,有可能吧。”
“你真诚实。”
俞思成牙痒痒的,憋出这么一句。
俞思成闷头喝酒,过一会儿又主动找话:“其实你何必非得回潘西呢?你留在莘城,可以为潘西做更多。”
酒廊在酒店三楼,从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看见江堤灯火长龙。这条“火线”,一头连着烟州,另一头连着莘城。
“我只是,没有留在莘城的理由了。”
“你的工作。”
“我没办法在里面找到成就感和愉悦感,我并不喜欢那份工作。”
“你可以换其他的。教师,翻译,培训师,咨询师……甚至,你可以重新回学校学习,想学什么学什么。”
“我今年三十,不是二十。我相信自己可塑性尚在,但实在已经……找不到什么可以让自己埋头苦读三四年乃至十年二十年的东西。我确实没什么热情了。——其实,我是回潘西养老的。”
“所以,你迟早是要离开的?那你选在这个时候,是因为郁南冠?”俞思成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
彭盈病中也花了很长时间来想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结论,对郁南冠的失望,不过是个催化剂而已,真正的原因在于,她已经没有理由再留下去。
“我来莘城的原因,你也知道了。现在走,更准确地说,是因为,我达到了目的。你在那座城市出生成长,没有身在夹缝中的体验,但我待了十多年,感触尤深。
“留下?莘城的心脏并没有她的地域那么宽广。因为我单身,因为我没有把户口转到莘城,就算我交了十年税,我也不能光明正大地买到房子,那套公寓,从始至终是登记在景晓阳名下的。哥哥当年的情况,肯定比我糟糕很多倍。我从白柔那里拿到手稿,甚至在想,他是不是遇到过黑心书商,是不是曾为之受辱。
“回去?带着一腔抱负却空手而归?哥哥做不到。更何况,父亲出了那种丑事。当年那场车祸上了社会版头条,当时上头正要开发潘西,但出了那事,为了保住潘西的名声,只得先把潘西冷藏下来。父亲在那事之前,在哥哥心里始终是第一位。那之后,一边是幻灭,一边是罪恶感……
“哥哥骨子里有很传统的书生气,当年选择一跳了之,大概是真的走投无路——至少,他无法改变自己去适应这种改变。”
彭盈从来都很赞同,刚刚易折。
这个时代,属于郁南冠那种人,虚伪也好,风流也罢,他们终究是握住了时代的命脉。
而彭简,属于魏晋风度,属于闲云野鹤,落在这功利狭隘的急流里,不过是一生颠簸罢了。
俞思成到底放弃了那个提案。
隔天一路大雨,仍是俞思成开车。
“不让我送你死在路上又得自己打电话叫急救!”
看,她自力更生,居然被嘲笑了。
“你的语病太可怕了,搞美术的都像你这么没文化么?”
“啧啧,有往事啊。”俞思成自然清楚她没有地图炮的习惯,大概真受过刺激。
“高中同时遇到极品音乐老师和美术老师。你猜我们上课是怎么上的?”彭盈兴致来了,清清嗓子,“‘你们这些死读书的学生,考上莘大霁大又如何?该失业的还是失业,该给人舔屁股的还是给人舔屁股……’呃,真恶心,人民教师怎么能说这么没修养的话!……还有还有,‘我为什么要教你们怎么唱歌怎么读谱?我在外面教的学生,家里没有八位数的存款,老爹没有个局长市长的级别,求我我都不教!你就是李云迪的资质我也不教!像你们这种课,我上一节才几块钱,学校求着我我才来的!’
“怎么样?这课堂精彩吧美妙吧?”
俞思成开着车,郁闷地瞟她一眼:“你遇到的太少,哪个群体都有渣。”
“我又没说你!”彭盈乐哼哼的,“我们那音乐老师,哈哈,还跟李云迪一个琴房练过琴呢!搞得我对音乐彻底无感!”
有了这种精神,一路大雨,也不算无聊。
晚上到南都。
南都是很有名的“明星城”,许多当红和一线都是南都出身。齐雅被梁耀国带去莘城三年后,第一次出演微电影,说话都还带着南都腔。
“明星城”,当然少不了展示台,酒吧当属其中最为鼎盛的。
两人兴冲冲地找了家不出名的酒吧,没想到这也能遇上熟人。
彦汐穿黑色小背心,露出肚脐。
彭盈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将话筒从架子上取下来,坐回到一大堆架子鼓后面。
新曲从她的鼓点开始,短发随着她的敲击而有节奏地摇摆。
她依旧一脸冷漠,汗水自鼻尖或尖尖的下巴滴下,浑身都是性感冷艳的魅惑。
她还有一个又高又胖的搭档。
是个弹电吉他的男人,长头发系在脑后,露出整张横肉蔓生的脸。
十分丑的一个男人。
不过,不得不说,他们是很出色的搭配。
她的声音略细,男人的声音沙哑而粗犷。
分开唱的时候尚无体会,换到□部分的和声,感染力十足,整个酒吧的人都能被他们冷漠的外表热情的歌声掀起一层层的浪来。
彭盈兴奋地跟着人群挥舞着手臂,尖叫着。
侍者路过时,彭盈抓住他,买下两杯鸡尾酒,附上一张卡片,叮嘱:“一定要交给那位女歌手啊,一定啊!”
“她来不来可不关我的事。”
“她一定会来的!”
彭盈冲侍者开心地嚷嚷,回头继续和人群嘶吼。
俞思成瞧着舞台上的彦汐,倒是一脸担忧,成了吧里格格不入的闷酒客。
禁不住听众的热情,彦汐他们又来了好几首才得下台。毫不避讳,两个人勾肩搭背地拨开人群,朝彭盈这桌来。
“嘿!俞思成,你表情好一点行不行?”
俞思成郁闷地瞥彭盈一眼,继续喝酒。
男人在台下并不那么冷,看着彦汐和彭盈那个拥抱的份儿上,冲彭盈挤了个笑脸,但拒不握手。
当然,对于和一个刚被汗水浸透的男人握手,彭盈也没什么兴趣。
/Remember how we're feeling right this moment。”彭盈把最后那首歌的歌词念了几句出来,“这首叫什么?你们配合得太好了!”
“Curtain Call。”彦汐仰脖灌下整杯“樱桃手榴弹”。
男人很默契地跟了一句:“谢幕。”
彦汐脸上有些烦躁,又灌了杯“大白鲨”:“池沉诀明天就到,今晚是我和阿J最后一次搭伙了。”
彭盈愣了下,想起明早就能到潘西,忽然也尝到点伤感,端起剩下的那杯“粉红俄罗斯”,举了举杯:“这是个完美的谢幕。”
彦汐冷脸瞧着她,忽而笑了,那笑脸把彭盈惊住。彦汐扬手要招侍者,阿J一把抓住她手,收回来,握在手心。
“今晚喝够多了。”
彦汐果真听话。
她开怀一笑,对彭盈说:“能在最后一站遇到你,确实是完美的谢幕。”
“我也是。”说罢,彭盈也学着彦汐的豪爽,将整杯鸡尾酒一饮而尽。
聘礼1
“用潘西古镇的繁荣富庶,聘彭家小姐的一世真情。”
郁南冠永远可以把一件利益的事情说得那么漂亮。
唉,真煞风景,一辈子得不到浪漫,还不是我自己的错。
想得那么透彻清楚做什么?
反正,我也没别的路可选不是吗?
——《影子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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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虎颠簸在暴雨后泥泞的土路上,夕阳照进半开的车窗,越来越亮。
郁南冠放下手上的打印稿,长叹口气:“小成,你读过这份史稿么?”
小成自然是暂充车夫的成才:“读过。”做助理,老板没想到的要先想到,老板没做到的要先做到,当然,特指琐事。
“可见过比这更……辉煌的家族史?”郁南冠斟酌着形容词,发觉自个儿词穷。
“东晋以降,出过三任西疆大元帅,二十七任镇西将军,三十一位科举三甲,近代百年满门忠烈,若不是彭老将军趁着开国后那些斗争退下来,恐怕彭小姐一早就和郁先生你相识了。”成才小心地盯着坑坑洼洼的路面,“历来富不过三代,有权有势也顶多百年,潘西彭家能做到这份儿上,家教可见一斑。说实话,这三十年遇上的女子里,没有比彭小姐更当得起‘望门闺秀’四个字的。”
成特助要逆天了,连老板都讽刺上了。
但郁南冠无言以对。
过一会儿,成特助问道:“郁先生,洛小姐的生日宴你还去吗?”
“什么洛小姐?”郁南冠老半天没想起来。
“青鎏卖珠宝的洛家小姐。”
“我有答应过这事儿?”
“那天你刚好很不开心地从彭小姐那里回来。”成特助的声音波澜不惊。
“成特助,现在还要我说吗?”郁先生咬牙切齿了。
成特助安然自若:“我只是跟你确定一下。”虽然他在离开莘城时就悄悄去机场的洗手间打过电话。
郁南冠默默地看着窗外绿油油的油菜田,手指在窗舷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终叹着气问:“小成,我这次是不是失手了?”
“不,没有,只是晚了一些,但最开始那几年,你最擅长的不就是后发制人么?”
郁南冠顿了下,笑出来。
抵达潘西的时候,太阳刚好消失在千悬雪山之后。
桥这头的大柳树下竖着牌子:此处停车。
除了他们从帷幄在烟州省会的办事处调来的路虎,另外就是一辆拖拉机。
郁南冠看看对岸低矮的古老屋群,不自觉地推了推眼镜。
上了桥便是青石板路面,被暴雨冲刷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