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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现下已经打开了摊在他莹白如玉的手掌上,露出里面包着的一本书和一个小小的白铜扁盒。
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伸过来,捏住小盒子:〃嗯,‘琼玉膏'?〃放下盒子,又把那本小书拎起来,〃这是什么?《龙阳秘要十八式》?〃水墨的声音不紧不慢,听不出情绪。丹青只觉得平生最尴尬不过此刻,连小时候有一次恶淘,被母亲脱了裤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屁股都没有这般难捱。
〃丹青,你抬起头看着我。〃丹青咬咬牙对上水墨清亮的眼睛。
〃这些东西怎么来的?〃
〃求张哥买的。〃
〃你哪里有钱?〃
〃替小娟姐姐做半年胭脂香粉,用这个交换。〃
〃你以为我和留白在做什么?〃
丹青眨眨眼不说话,一幅〃那还用问么,干吗非得逼人家说出口〃的欠揍表情,水墨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
丹青跳起来,抱着额头嗷嗷叫唤:〃你们两个总是偷偷摸摸的同进同出,根本不理别人。再说你每天一幅东倒西歪的样子,不是那啥是什么。我怕你身子吃不消,挨欺负,才费劲巴力的弄回来。。。。。。〃丹青起先还理直气壮,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只在嗓子眼里哼哼,偏又觉得无限委屈,不禁红了眼圈。
水墨没想到事情在丹青眼里是这个样子。若不是他真心惦念自己,也不至于搞出这种乌龙,心下不禁又气又怜。想了想,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似的,终于叹口气,道:〃丹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跟我来,我告诉你。〃
丹青下意识的觉得师兄要把一个十分重大的秘密暴露在自己面前,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在心中蔓延。四下里张望,一个人也没有。抬抬腿,却仿佛无端端的沉了好几倍。水墨并没有停留,转眼间已经到了花园另一边的回廊上。丹青一咬牙一跺脚,追了上去。
穿过回廊,绕过大屋,丹青以为是要到〃如是轩〃去。可是水墨从〃如是轩〃 旁边的走廊穿了出去,直接走到假山后头的二层阁楼前。阁楼正面是王梓园亲笔题写,亲自雕刻的牌匾,上书三个古朴劲峭的汉隶大字:〃不厌居〃。
水墨掏出钥匙,打开阁楼大门。回头一看,丹青正呆呆的仰头看牌匾上的字,招呼他:〃进来吧。〃
丹青小心翼翼的蹩进大门。水墨笑了:〃师傅不在家,用不着做出这副样子。〃
仿佛为了压制心中的不安,丹青夸张的道:〃这里是我心中的圣地啊。师兄,请原谅师弟我的惶恐。〃
〃如是轩〃是王梓园单独辅导弟子的小教室,也是师徒们共同的资料室。〃不厌居〃才是王梓园自己搞创作的工作室,并且是考较弟子,确定其是否能够出师的地方。每一个弟子即将出师之前,都会到这里来完成他们的入行之作。
不错,在江家,弟子出师之日即是入行之时。当师傅和供奉们判定一个弟子可以出师,会给他一个临仿的题目。临仿作品完成后,如果能通过几位供奉的法眼,便直接投放市场,走各种渠道卖出去。至此,这个弟子的出师考试便算通过了,并且以这幅作品为起点,正式加入到临仿业这个欣欣向荣的古老行业中。
事实上,在参加考试之前,会由王梓园会同一位大执事,在这里给将要入行的弟子举行入行仪式:焚香磕头,拜见先师,讲授行规,歃血宣誓。因此,〃不厌居〃不仅是王宅最关键的所在,也是整个江家的临仿基地。然而从外表看去,山石花木掩映下的小小阁楼,和普通大户人家小姐的绣楼一般无二。
这些隐秘的事情,丹青当然还不知道。他只知道这里是师傅写字作画的地方,也是水平高的师兄们才有资格进来的地方。
进得〃不厌居〃,只见几面都是房间,中间窄窄的楼梯蜿蜒而上,通往二楼。水墨把丹青领进左侧的房间,一边推门一边说道:〃别的地方我现在也不能随便进去,这一间是留白和我最近常来的地方。〃
屋里空间很大,四面素白。中间的大书案上摆着笔墨砚台和一张写了字的条幅,一边架子上堆着各种绢帛纸张及废弃的字纸,另一边架子上分层放着印章石料,刻刀印泥,还有调制颜色的碾子杯盘勺碟之类。水墨拉开窗帘,支起窗户,阳光照进来,案上条幅一下子清清楚楚。
水墨指指那张条幅:〃你来看看。〃
〃师兄写的么?〃
〃嗯。上边的印是留白做的。〃
丹青走过去仔细端详。条幅长约三尺,宽约一尺,上面是用行草写的两句诗:〃遭遇暂成诗缱绻,相思渐入骨支离。〃字迹延绵妩媚,说不出的风流别致。落款是 〃清明子于丁巳年春〃。下矜朱文汉鼎印〃清明时节〃,上首两行诗句之间盖了一方游丝篆字闲章〃断送一生憔悴〃。再仔细看看,用的竟然是熏染仿旧的玉水澄心纸,原本洁白密实的纸张略微发灰,夹层镶嵌的金丝银线也变得暗淡。整体看去,整张条幅古意盎然,就连墨迹和印章都已深入肌理,宛然上百年的前人手迹。
〃这。。。。。。这个。。。。。。〃丹青看得呆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再看看。它是有来历的。〃
〃行草。。。。。。清明子。。。。。。玉水澄心条幅。。。。。。〃丹青皱着眉喃喃自语,忽然叫出声来:〃这是《涤尘洗心录》‘书'字目录下排名第二的‘韩石相思句'!〃
〃韩石,字不移,自号清明子,中兴四大家之首。尤善行草,兼工七律,多风流之句。。。。。。〃《近世书画史》上对韩石的介绍一下子冒出来。只是《书画史》中仅有两件韩石作品名录,无任何详细介绍,直到《涤尘洗心录》出现,人们才了解了作品的大致样子。丹青抬起头,直勾勾的望着水墨:〃师兄,这不是伪造么?〃
水墨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兀自说道:〃为了这张东西,留白和我整整琢磨了八个月。写坏了几百张纸,刻毁了几十块料。直到前天,才真正水到渠成,终于敢在师傅给的这张玉水澄心纸上动手。〃
〃师兄!〃丹青带着颤音,祈求般的看着水墨。
〃丹青你可知道,这是留白和我出师考试的题目,也是我们两个入行的亮相之作。今后能不能吃这碗饭,就看它了。〃
〃师兄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想弄懂。唉。。。。。。丹青,这么长时间以来,你真的什么也看不出,想不到么?我们别无选择。你我二人,比起其他师兄弟们,已经自由得多了。师傅对你,更是格外开恩。可是,终有一日,你要明白的,我们别无选择。〃
第 7 章
通常王梓园都尽量赶回来吃晚饭。看着日益成长的弟子们济济一堂,无论如何,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何况近来几个即将出师的弟子都有不俗的表现,更让他心情舒畅。和往常一样,今天他面容祥和,步履从容的走进饭厅,落座后才发现空了两个位子。
〃水墨和丹青呢?〃
留白忐忑的瞄了师傅一眼:〃师兄在静室里待了一下午。丹青,丹青不知道在哪里。〃
王梓园敛起嘴角的笑意。这两个弟子,一个外柔内刚,一个跳脱率性,怎么就一点也不叫人省心呢?心下思索着,脸上却不动声色,拿起筷子:〃吃饭。〃
吃了饭,又指点了几个弟子一番,这才背着手踱到静室。
水墨面壁跪坐,没有点灯,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拉出一个沉默的影子。
王梓园点上灯:〃水墨,这是为了什么?〃
〃今天我把丹青领到‘不厌居'去了。〃
王梓园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金星乱冒,扶着额头待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道:〃不是说好再等两年么?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他以为留白和我有苟且之事。我不愿意他误会,也不愿意编谎话糊弄他。何况,〃水墨抬头对上师傅的目光,〃长痛不如短痛。以丹青的进境,再过两年,他若想不通,就真的毁了。〃
王梓园叹口气,又叹一口气。这个将要继承衣钵的大弟子实在太称职了,显得他这个做师傅的未免过于心软。
〃你先起来。知道丹青现下在哪里么?〃
〃知道。〃
王梓园跟着水墨进了〃如是轩〃,心里有点纳闷。丹青若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水墨走到高过人头的笔架山后的书架前,把底下一层的书挪开几本,示意师傅过来看。
王梓园探着身子低头一瞧,书架后与墙壁不到一尺的空隙里,蜷在里边的不是丹青是谁?这些年个子虽然不停的在长,却始终那么瘦,看样子是从底板下钻过去的。只见他身子底下垫着一堆丝帛宣纸,怀里抱着几本画册,脸上似乎泪痕未干,眼睛却是闭着的,赫然是睡着了。
王梓园拎着的一颗心放下一半来,只要人安然无恙就好办。
水墨把底板上的书又搬开几摞,拍拍丹青:〃别在这里睡了,回头着凉。〃
丹青睁开眼睛,看看师兄,又看看师傅,慢慢爬出来。
〃丹青,你常常躲在这里吗?〃似乎是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可是此时此刻,王梓园却偏偏不知说什么好。
〃也不是常常。〃
〃今日〃
〃师傅,丹青今天不太舒服,先告退了。〃
看着丹青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外走,王梓园突然火冒三丈,怒喝一声:〃回来!〃
〃请问师傅有何吩咐?〃
〃朱成碧!你这是甩脸色给谁看?莫说我王某人对你尽心尽力,单是这么多年将你养育成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丹青不敢。〃嘴里说着不敢,脸上却满是一副坚贞不屈的神气。
〃既入此门,生死由人。进王宅的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便是为奴为仆也只有受着。如今可以学得一技之长,博取安身立命之所,有何不可?〃
〃那么烦请师傅将丹青逐出师门,丹青甘愿为奴为仆。〃
〃你!〃王梓园气得浑身打颤,指着丹青的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丹青!你将师傅这些年来的悉心教诲置于何地?你拿什么偿还师傅的心血?〃水墨看不下去了,只好插嘴道。
丹青大吼一声:〃我是来学画画的,不是来学当骗子的!〃
王梓园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好。。。。。。好。。。。。。很好。。。。。。水墨,取我的家法来!〃
〃啪!啪!〃戒尺打在手心上的声音清脆利落。弟子们都被惊动了,躲在门外观望,谁也不敢进去。王梓园一向讲究儒雅风度,对徒弟循循诱导,那家法几乎形同虚设,只有年纪小的弟子格外顽劣时才拿出来吓唬吓唬,今日这阵仗是王宅里从来没有过的。
薄薄的竹片拍打着手心,不几下就肿起半寸高,通红透亮。这双手早已惯于调朱弄墨,几时受过这种罪。丹青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眼中的泪水却汹涌而出,汩汩不断,仿佛把十几年来攒下的眼泪全都流了出来。
眼见师傅气得乱了方寸,丹青两只手被打得血肉模糊,恐怕伤及筋骨,水墨冲上去把丹青死命拖开。〃啪〃的一声,戒尺掉在地上,王梓园颓然坐倒,仿佛被抽走了一身的力气:〃从今日起。。。。。。丹青。。。。。。面壁。。。。。。思过。。。。。。直到想通了为止!〃
静室里灯火通明。丹青人缘好,王宅大大小小二十来口人都过来探望了他一番。明白缘由的少不了劝说几句,不明白的埋怨王梓园太过狠心。丹青一动不动的跪着,任由水墨和巧婶、小娟给自己清洗上药,然后把两只手缠得像戴了一副厚厚的棉手套。
终于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水墨在旁边陪着。过了一会儿,水墨忽然跪到丹青对面,托起他的两只胳膊细细的看他的手,泪水〃唰〃的一下顺着脸颊流下来。
〃丹青,你。。。。。。怎么就不明白?〃
丹青〃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不成语调的嚷着:〃我明白!。。。。。。我明白!。。。。。。〃他趴在师兄的肩膀上哭得昏天暗地,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咆哮:〃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可是我不甘心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