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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跟他们蘑菇,一抱拳道:“这位大哥,烦请将傅太医出来这一趟,要事商讨。”
那两人斜眼瞟了我一眼,眼角都吊高了,站在台阶上恰恰比我高了一个半头的高度,便顺势的低头倨傲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去请老爷出来?”
我冷冷一笑:“我不是什么人。”
说着,扯下包扎好的布条,露出那道深深的伤口,整块布上全是濡湿了的血迹,“这位大哥,确是要事不能耽搁,只需通报你家老爷‘是公子前来要事求见’,他自然明白来者何人。”
那两人毕竟只是下人,看到我扯下的布条全是触目惊心的鲜血,不禁面面相觑片刻,相偕跌跌撞撞地进了府邸。
不多时,傅云已经穿戴好匆匆出来。一见到我,喊了声“阿寒!”视线一触及我手上握的血布,再看看我左臂的伤口,立时生生倒抽了好几口凉气,嘶嘶的从牙缝里发出沁凉的声音。
“你怎么了,受这样的伤为何还跑来?!”傅云紧张得一张和蔼的老脸都白了,慌慌张张就要拉我进去为我包扎。
我痛得牙齿打颤,勉强跟傅云打趣道:“你是专门医治我的嘛,受伤了不找你找谁去?”
“还说笑!”傅云恨恨瞪我一眼,“快进来包扎。”
我拉住他,收起了作怪的表情,道:“不是,傅伯伯,你却是看清楚这伤口,是否便是你当日在皇上肩上所受之伤?”我看穆仪应该也就只有那一把匕首傍身,要伤那人,也就只那匕首一把了。
傅云停住动作,小心翼翼地抹去模糊的血迹,仔细辨认,片刻又倒抽一口冷气,低声震惊道:“阿寒,你也被那夜的刺客盯上了?!”
一句话,已再无多余之事要我揣测了。
我挽唇一笑,对傅云道:“这倒不用担心,只是我要去见皇上了,不知傅伯伯可否帮阿寒一帮?凭我的身份,自然进不了宫。”
傅云沉吟半晌,道:“好。事关重大。我立刻收拾些东西在车上帮你包扎,现在立刻去见皇上。”
傅云对身边的几人低声吩咐几句,立刻有人驾了马车来这里,傅云让我先上,自己拿了医药箱子,随后跟上,在马车的颠簸中为我包扎伤口。
来到宫门前,傅云与侍卫打了声招呼,便直入无阻了。
来到那人寝宫前,傅云已然完成为我包扎的事宜。我跳下车,正看到魏敏,便迎上前急急道:“皇上呢?睡下了?”
“寒儿?!”魏敏也如傅云当初见到我时那么惊讶,但看我风风火火般火烧屁股的着急,便立刻道:“未曾睡下,还在批奏折。”
“好!带我见他。”
魏敏便带我到了书房掩门退下,那人坐在几盏灯火下,大概是批改得累了倦了,正静静的伏在书桌上,鼻息轻浅地小憩着,我蹑手蹑脚地进来,竟也没有吵醒他。
看着他,竟觉一时恍如隔世,几豆弱灯正摇曳不定,将他的倦态都一一呈了出来,一并和他鬓边的稳重与成熟还有沧桑都收入我的眼底。
曾几何时,他便得如此的疲倦?曾几何时,我找他已经不是单单为了他的事?又是曾几何时,宣慕明亮的笑颜逐渐地取代了他这明黄|色的高高在上的身影?
或许一切都是注定了的,要越走越远。人生处世若大梦,到头来,重逢再见已经沧海桑田,两人早早走到了山穷水尽处。
或许,他今夜这副倦意让我在那十一年里能看到,我便也不会离开了,可是仍只是或许,我和他之间,总有许许多多的或许、如果、倘若,一番番的假设下来,都是花好月圆的美丽,但总归是非人蹉跎时光,却是时光蹉跎了人,一切皆都付了东流水。
不由得绵绵长叹。正叹着之时,见他已经醒了,眼中闪过一抹讶然,随即回归平静,正定定地看着我。
“醒了?”
他一笑,道:“自然。难得见你忽然来找。”
我上前去,问道,“那夜你遇刺,刺客是否是女子?”
他扬扬眉:“关心起朕来了?”
见我不悦,他哂笑着道:“何必这样的神情?答你就是了,正是个女子。”
我心头一跳,解开傅云帮我包扎处理好的伤口,已经没有了血往外渗,伤口的形状也清楚了起来,举臂问道:“是这样的伤口吗?”
他视线一接触到伤口,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眯起了凤眼,哼道:“原来找上你了。看来石辉办事不力,还没有查清楚啊。朕得加派人手了。”
我淡淡道:“这倒不必。”自己重新草草包扎好伤口,道:“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那人笑起来,哦了一声,“那是谁?”
“穆仪。”我斩钉截铁地道:“现在边陲有几个小国都蠢蠢欲动。虽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黔族也在叛乱之列,但是我想,暗地里的勾结,大概少不了……”
看了看他桌子上的一些文件,不禁一笑:“你自然也明白,不然何苦重新编排了各地的驻兵?那日你遇刺,虽然你武功不错,但刺客看起来并非要你的命,只是在你肩上划了一刀,说明那人并不是要你死,此其一。其二,你在书房遇刺,是丢失了什么?又或者是什么被人悄悄看过了?我猜猜看,八九成便是边陲地方配兵的地图?能做这样的事情的,又不想要你命的,除了穆仪,还有别人么?”
他不置可否,这是笑着听我一一道来。
“其三,今日我被黑衣人所伤。那伤我的匕首,正是穆仪随身秘密携带在身的匕首。那匕首的特别,你也看过罢,用那匕首伤人,伤口非常特别。”
他耸耸肩,眼里都是笑意,一瞬也不瞬地凝注着我,道:“你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就不怕朕的弟弟洗不清嫌疑吗?毕竟穆仪是他的王妃。”
我也笑起来:“我之所以要第一个告诉你,正是要你不要将罪名一并归到宣慕头上。若是宣慕,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来偷看地图?他也是能知道驻兵所在的人,动动唇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告知外族。这你也是明白的。所以穆仪此人,你还是秘密的惩处好了,不要牵连宣慕。”
“少寒。”他忽然撮住我的手,定定地看着我,敛去他所有的笑容,冷冷道:“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本来命令朕这么做?”
对他隐藏的怒,我自然明了的一清二楚,只是并不戳破。
“你没得选择。”我轻轻喟叹:“穆仪是什么人?值得你为了她去毁了你的左臂右膀?我又有几量的斤重,让你不惜毁了堂堂的王爷去得到我?”
一切都是了然的。他对我的爱,依然执着,依然要将我牢牢捆在这里,但前提还是江山。我与江山,孰轻孰重,早已经分了个水落石出。自古如此,多少个帝王为美人不要江山?屈指可数的几个,也都尽是昏君,留下后世骂名。他还是做他的明君,他还要握他的江山,我也并非美人,哪里有值得去不要江山要美人了呢?
他默然了,大家都明白,他方才那句意气之言不过是说笑罢了,穆仪,还是要秘密的惩处的,宣慕,还是不会受到牵连的。
“……没事,我退下了。”我挣开他的手,行礼便下。
才要推门而出,忽然,他从后面几步跨了上来,双臂紧紧搂住我的腰。我惊呼一声,淬不及防,被他整个拉倒在地上,两人一个翻身,他已然紧紧压在我的上方。
他眸子里全是炙热的怒火,第一次,我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的情感外露。
“少寒,你是否已经爱上他了?”他的话从牙缝里一点点地挤压出来,带着万年的寒冰,却也像是烧得毁天灭地的烈火。
面对他忽然爆发的情绪,我并不想要再如何的纠缠,去了便去了,以往那种患得患失已经消失了,或许正是悬在了空中那么久,我已经疲倦地回到了现实的地上,邂逅了另一人,过往的一切,在这一刻,竟都象幻化成了过眼的云烟,云也淡了,风也轻了。
直至此时,我讶然于自己的平静,片刻方才明白,一切于我来说,竟都过去了。
而他呢?他尚还执着在那段相互纠缠与折磨的十一年里……爱也深,恨也深……也许,正是我此刻的淡然,让他也忽然的明白了,似乎连他这个天子也有不能回头,不能不放弃的时候,所以这段日子来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夜,他将我拉回来的时候如山洪爆发般涌现,这狂狷傲然的感情,褪去了掩饰,赤裸裸地呈现在我的面前。
“……也许吧……”我淡淡道。
“凤少寒!”他忽然迸出我的名字,我尚未明白过来,他已经将唇压了下来,紧紧的攫住我的唇舌,一双手轻易便禁锢了我所有的挣扎。
“……不……不要!”我猛地推开了他,手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血将他明黄的龙袍都染得刺目,他如一头困兽般红着一双眼看着我,忽然,哑然地笑起来:“不要忘了你身为凤家人的使命!”
我一颤,并不言语,到最后,他依旧是不肯结束么?到最后,他拿来束缚我的,依然只是冠冕堂皇的凤家使命,为什么,为什么他便从来不曾试过用他的爱来挽留?他从来便是如此,自己的爱,非得看得如野兽般危险,半点不肯承认……
倘若,他在那十一年里,能袒露半分的爱意,我们能走到这一步么……他现在能如此作着强硬的挽留,痛苦了他也痛苦了我么……
倘若……倘若……为何我们之间总那么多的假设……到最后,我和他,依然只有假设……
他的唇,再次压了上来,狂暴的气息如风雨来袭……
我只觉得分外的悲凉,他的萧瑟与凄楚,又何尝不是我的凄楚呢……
正在这时,忽然门外的嘈杂不断清晰起来。
魏敏的声音故意的大着似的,道:“左丞相大人、左丞相大人,陛下正在休息,请不要打扰!”
“左丞相大人!陛下不见!请不要擅闯,奴才担待不起!”
左丞相冷冷的笑起来:“不知里面的是何人?如此神秘!本相也是急事相报,陛下必定见谅!”
我心头一惊,正要推开吻住我的。他也明白不能再这样胡闹了,草草便结束这个绝望的吻。可那左丞相不知发了什么疯,步伐奇快,竟在他还未放开我的时候便闯了进来,一双犀利的眼睛瞬间定格在他拥住我的画面上。
我心头一跳!不好了!这回不被人认出是当年的凤家余孽,也被冠上男宠之名了受群臣怒骂了!
他放开我,将我挡在身后,恢复他一笑动天下的威仪,声音平淡,却是怒火易见,“易卿家,深夜来访,不知何事?”
左丞相易汶阴冷地扫了扫他身后的我,道:“老臣今夜忽然收到匿名信,说宫中有个男宠媚惑皇上……想当年先皇将社稷托付老臣,陛下年轻有为,断不会如此乱来,只是,先皇遗命在心,纵使陛下怪罪,也得一探究竟。”
我心里冷笑一声,好你个易汶,先皇的遗命?说得真是好听!
不过心里也开始慌恐。所谓有句话在仇人中形容最妥当不过:化了灰都认得。
我凤少寒和易汶仇家倒算不上,不过我背后曾经的凤家就不同了。当年凤家易氏,势如水火,后来一朝凤家破落,那一案,被易汶为首的易氏小事化大,居然连根拔除了凤家所有势力。
姑且不论易汶刚才听到了多少我和他的争执,现在见了我,认不出,我是男宠,他一传出去,可能被群臣联名上书要杀了我。认出我是凤少寒,那更精彩。罪臣余孽留在世上,恐怕没有哪一个臣子乐于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