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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思-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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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记轻吻,挑断了话头。罗衫尽解,裙裾款款而落,撩起红尘一室的旖旎芬芳。

“岚儿,其实你不必这般一直勉强自己的。”



'拾贰'

一直认为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可能是自己无从改变的原因罢。
她一直认为,他与千百年来所收养的男孩那样,她知道她的美她的媚,她知道如何让他们恋上她,她知道点到为止的调戏与关心。他们终究会明白,她是他们年少时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个美好的梦。


她是不可以拿来相爱的。

那些人,长大之后会找到最终属于自己的伴侣,他们仰慕她,思念她,爱戴她,亦或是憎恨她,讨厌她,全部全部成为回忆。

她所要的,只是他们把她放进思念里,她因此而活。她可以活很久很久,如此这般,不亏欠于人。

她不敢奢求再多了。

火云初布。迟迟永日炎暑。
浓阴高树。黄鹂叶底,羽毛学整,方调娇语。
薰风时渐动,峻阁池塘,芰荷争吐。
画梁紫燕,对对衔泥,飞来又去。
想佳期、容易成辜负。
共人人、同上画楼斟香醑。
恨花无主。卧象床犀枕,成何情绪。
有时魂梦断,半窗残月,透帘穿户。
去年今夜,扇儿扇我,情人何处。

她用珍藏的窖子酒灌醉了茶陵王,这位王爷在百合让姑娘厢房内的千金之夜,便是在酣睡中度过的。房内只点了一支蜡,晕黄的光,跳跃的火焰。她坐于一旁,轻轻抚琴,抚到一半,便觉得厌了,理了衣裳开门,叫来了老鸨。

“我先行了,这几日我不再来,妈妈你好生照顾镜花阁。”

老鸨见她已换了身清淡的衣裳,穿戴整齐,微诧,“阁主,那王爷……”

“你便说我已先于他醒来,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她淡淡一笑,摸了锭银给她,“王爷他不会发现的。”

老鸨见了银,虽迟疑,仍讪笑着应了。

“啊,是的了。”走了几步,女子回归头,“麻烦妈妈备几分冲喜汤的材料和方子送到我府上来。”

她说的是真话,当真身体不适。

回到家时几乎已二更,宅里老仆开的门。

隐隐传来箫声,低婉悠扬,听了曲,她涩涩的笑,明明是那般内敛隐忍的人,却吹了这般的曲,难道一直以来自己未看透他么。

他何时已变得这般了……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张弦代语系,欲诉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原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他何时学的箫,又何时吹得已这般好,她全然不知

提着裙裾缓缓步入□,盛满澄澈月光的庭院,石几石凳,假山池塘,成片的桃花梨花木,庭中吹箫的高大男子,衣袂翻飞,手指飞扬,静谧的与月光的影薄薄叠在一起。

箫声落定,男子转身抬眼,黑眸若皎璨寒星,仿若一身月光的辉煌。玉箫泛出温润的光,同他。

他似乎想说什么,又迟疑了,少顷,才轻轻开口,尽是化在水中的柔软。

“岚儿。”

她杀了他全家,在他九岁时。

然后,收他为徒。给他衣食住行,教他文才武略,她让他拥有可以笑傲一切的资本和条件。

而她只要他的思念,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活下去。

自私的小女人。

子兮定定看着她,月光下百合一般绽放的娇美容颜,此时清铮冷丽,她依旧在笑,与昔日无异。

“对不起,子兮。”

她拢了拢衣衫,领口间,依稀可见那娇嫩花瓣一般的粉红,斑驳地蜷在她洁白的脖颈上,是他夜前用力过的痕迹。

“我不知道我现在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你。”

她轻淡地说,轻淡地笑,仿佛之前被迫与他呼吸相闻肢体绞缠的人不是她。


她径直地与他擦肩而过,回到自己的厢房。

“子兮,我只当你从未来过。”

她的话语,依旧是勾人的软吟轻喃。

“你从未对我做过什么,也从未对我说过什么,就算有,我也只当是忘记了。子兮,我是你的杀父仇人,我是你的师父……我是岚珊,子兮,我是岚珊,不是别的女子,这般,你可记清楚了?”

静静地,男子凝视她,毫无声息,仿佛已被夜色的波涛无声吞噬似的,堙没了瞳中或明或灭的光。

半晌,她轻轻一笑,拢袖转身回房。

“子兮过几日便回边塞了。”

他闭上眼,颔首道,声音恭敬而淡漠。

“能否请师父赐教一曲,只当是赠别。”

步伐停住,又轻巧地折返。女子盈盈笑着,“好呀,你想听什么?”

“子兮归来时,在镜花阁内听来的曲。”

她他抱了琴坐于庭中,垂眸轻抚。

一生如一夜。流离亦是空。清寂冷雨声,苍茫入梦中。

曲子是清澈铮然的,却有着低婉无可述说的曲折。

“名为《浮生》。”曲毕,她抬眸一笑,“并不见得何其好,自个儿随意谱的,但我喜欢。”

……浮生么?

他执箫而曲,那一夜她挽着他的袖子,旖旎而妩媚。

……你要我,可好。

她甚至说,子兮,幸好你在这里。

“……我只问一句。”

男子放下箫,望了一眼寂静漆黑的夜空,淡淡抽回目光。

“……你的心里,有没有我的一席之地?哪怕一点点也好。”

他记得她的,她的笑颜,她的声音。他记得那一晚撩人的夜色和缠绵的曲。那些可入画的眉眼,被他用思念描绘一遍又一遍,依旧明艳动人,鲜活的,灵动的,那是她,那全部是她。在边关那以后无限漫长的岁月中,相思只不过是饮鸩止渴,他如何不知。

岚珊对他绽放清丽的笑颜,仿若梦境。

“没有。”





呼唤君之名(七)
'拾叁'

江南的桃红柳绿,塞北的大漠斜阳。
或许只有它们才不会随着时光的飞逝而改变。
他真真正正决定要放下了。

入军第七年三月,将军死于战乱。

连他都觉得结局的可笑。

茶陵王谋反之意一挑即破,边关局势愈加混乱,境内叛军蠢蠢欲动。

将军在平叛中一箭穿心,箭是从后方射来的。

军中有内鬼。

子兮策马将他从敌人重重包围中救出,剑气凌厉掠过,如风刃将士兵割刮得支离破碎,血雨倾泻而下,溅在他脸庞上,滚烫。

他冰凉的目光扫过马下瑟瑟发抖的敌兵,如同望着一堆堆蝼蚁,最终扬长而去,空剩一地的断肢残垣和零落的荒凉。

“……阿姜,应该不会怨我罢……”男人静静地笑,眸中的光堙灭了

“我想……我大抵是可以去见她了罢……”

子兮放下他的手,合上他的眼。

荒地,雪原,尸体,鲜血,惨叫,□。

它们连绵在一起,交织出一幅幅苍凉的画卷,铺展开无边的悲怆。

或许只有修罗才能存在于此吧。

同年七月,朝中传来圣旨。

他成为统帅八十万的大将军,那年他二十三岁。

于次年二月,回长安复命。

林子里山坡上的墓已由一堆变为俩堆。
他到墓前祭拜了,然后吹了一曲。
“将军大人及夫人,子兮告辞了。”


男子微微颔首,转身离去,月光下,颀长利落的身线拉下夜中的影。

面圣时,皇上大力赞扬了他,群臣附和。

其间去御花园望见了等待着他的四公主,已成长为十八岁的少女,明艳耀了他的眼,正值绚烂的年纪,少女掩着袖,脸颊上晕开娇羞的绯红,一双杏眸顾盼生辉,冬日雪中红的花不开的一枝枝梅述说着少年将军和公主殿下的邂逅传奇,把这段光阴妆点成烟花嫣然泻下,流光溢彩,淋漓尽致。

他于黄昏时归来,将军府的侍女仆人排列成俩列侯在大门口,等待新主人的归来,八方送来的贺礼停满礼堂。他谢过了,托了下人打点,然后换了件衣裳于夜间出了门。

听说她已退居为镜花阁的琴师,琴艺冠绝天下,宫里三番五次地请她,邀她为乐宫宫主。
她定时谢绝了的。

琴声从二楼香气一般飘扬而下,悠悠跌落。他便坐于楼下,静静地听,辞了前来取悦他的姑娘,要了茶置于桌上,入口微涩。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不到园林,怎知□如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十五岁时,□满园,他瞧见她于庭院,桃花梨花杏花开满整片视野,秀美芬芳。
她踮着脚去折那枝桃花,却一直够不着。
她绝世武功,可在挥袖间,花谢花开花满天。可她偏不,偏偏象个小姑娘那般拈着袖,领着小团扇,伸手去够。

他在心中叹息,缓缓步过去,轻轻抬手,便折下,递予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却远不及她眼眸中的笑意,明亮了他整片天空。

“真讨厌,你竟长这么高了。”

她挑着眉想拍他的头,同以前那般,却发现这比折一枝桃花更难。眼中闪了闪,只剩下淡淡的微笑。如今忆起,他已知晓,那份笑颜中有几分失落几分无奈,几分哀伤。

长大,即是离别。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
怕罡风,
吹得了花零乱,辜负了好春光。
徒唤了枉然。

或许真应是他放下的时候了,如同她以前所遇到的男人那般,离开她,去找一个合适的人,比如四公主,然后享受他辉煌灿烂的一生。

他理应明白的,她不属于任何人,也不能与任何人相爱。
过了几日,圣上便提起四公主的婚事,侧旁敲击地问他,他知道少女躲在殿外偷偷地听,古灵精怪又紧张兮兮的俏模样让他想着就翘起嘴角。

那样美好的女孩子,想不让人喜欢都难。

“国事为先,让子兮平定了北方叛乱再作打算罢。”

皇上欣慰的应了,少女在外面气得直跺脚。他刚出来,她便按捺不住,红了脸上前问他。
“将军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她虽急,但毕竟是少女,出了口,声音便如蚊子般小,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面前英气逼人气质斐然的清俊男子,他是那般优秀而好看的,令人向往。

能若何这般的男子在一起,该有多好。

“为什么这么说?”他低头,细细的问。

“因为……因为父皇都开口了,你还推脱!”她绞着手指,“那个女孩子美么?比我漂亮?她是不是很好,她哪里比我好?你说,我……我可以改!”

“公主殿下没有什么不好的,没有人可以替代。”他轻笑,指尖轻拂过她青涩的小脸,这是他对她所做过的最亲密的动作,她的睫毛蝴蝶一般扑闪着,那么令人怜惜。

他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有很多事情已经开始远去了。

月光下抚琴低吟的白衣女子,一成不变的笑颜,他贪看不厌。她唤他子兮,如同点亮他身边的所有光源。她总是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睡去,任由他抱上床榻。最后,在她最难耐时,抱住他,说,子兮,幸好你在这里。

他们曾今缠绵地亲吻过,交颈而欢,身体亲密如斯。如今已全部退化成梦。
——在你心中,有没有我的位置,哪怕一点点也好。
他已卑微如此,不敢奢求太多。
——没有。
那是她是笑着的。




'拾肆'

翌年,茶陵王掀兵谋反。
战争全面拉来,从边关北方之境开始蔓延。

长安。

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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