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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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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了。”船舱中间隔着一道粗布帘子,帘子那头,传来元烈毫无喜怒的声音。
我含泪看着嬷嬷,想向她求证这个噩耗。嬷嬷愤愤朝帘子那头白了一眼,回过头来柔声道:“小小姐,您……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吧。”
“嬷嬷……”我坚持要从她嘴里得到真相。
嬷嬷再忍不住,泪如雨下,哽咽道:“小姐她……她说,皇上不会放过王家的,与其将来再受不必要的罪,不如现在……现在就随着姑爷去了……”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大哭起来,直哭到头疼欲裂,哭到天昏地暗,哭到连眼泪都干涸了。门庭赫奕的琅邪王氏已在一夕间訇然倒塌,我失去了最最亲近的人,从此变得孤苦无依。甚至,连我日后赖以为计的左手,也都残废了。
嬷嬷隔着被子不停地安抚我,我哭得累了,才听见有人吹箫。一阙《秋风辞》,欢乐极兮哀情多。嬷嬷挑开布帘一角,原来是元烈端坐船头,江南明月夜,玉人教吹箫,妙声悠远,回肠九转。这人与我来说,总觉得不太真实,忽近忽疏,若说眼前只是一缕画魂,我也相信。
一曲吹罢,他好像发现我,收起竹箫,低头钻进船舱。大概风吹得久了,声音也是冷的:“哭够了?哭够了就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我也着实累了,仿佛已经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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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泊在桃叶渡口,鸡鸣报晓,天光渐亮,河岸两旁又热闹起来,一切太平无象。就算是南朝最大的家族倒台,也不能被百姓列进柴米油盐七件大事。元烈拿了一张纸,喊墨童出船去置办些东西。我的目光追着他上了岸,恋恋不舍朝乌衣巷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金陵繁华地,此去经年,我也许再不会回来……
“五马浮渡江,一马化成龙。王马共天下,后有白牛继……”孩子们嘻嘻闹闹,大声唱着孺子歌从岸边跑过。我从胸腔里闷哼了一声,王马共天下?新皇要的是司马氏一家之天下,又怎肯与他人分席而坐?
船家是个四十来岁黝黑精瘦的男人,他看着经过身边的孩子,嘿嘿笑了几声,对元烈道:“此童谣武帝在的时候就有,后有白牛继,也许真叫它说准了。如今看来,当年的牛丞相,死得真是冤枉。”
“哦,此话怎讲?”元烈坐在甲板上,与船家闲聊起来。
船家蘸水在船板上歪歪扭扭写了个“牧”字,写罢,又挥挥手道:“唉,公子你也看不见,我也不认识字,才和人学来的。你看,这‘牧’字啊,不就是一个‘牛’,一个‘反’吗?我常年在这里做生意,也见过那位王大将军,总是穿着一身白衫,俊俏的很……不过比公子你,倒是差些。”
元烈一笑:“船家也相信王牧造反?”
“只要万岁爷相信,我们小老百姓信不信的,有什么重要?只怕又要打仗,这才太平了几年啊……不过,也由不得人不信,您看当今皇后,进宫前,可闹出不小的动静呢……若说他们没私情,谁信?”
阿代嬷嬷愤愤甩下船舱中间的帘子,我不吭声,歪头躺了回去,想着司马映一定知道真相:牧哥哥造反,是欲加之罪!只因琅邪王氏太过强大,强到足以震主!先皇那时早就不问朝事了,太子的婚事就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谢家那么多适婚的女孩子,他偏偏册立已有婚约的絮姐姐为妃,一方面可以笼络与王氏齐名的谢家,一方面又由着絮姐姐大吵大闹地据婚,闹得满城风雨,也就坐实了牧哥哥造反的动机。他也一定算准了,以牧哥哥性情之磊落,是绝对不会造反的,之前不会,之后也不会!

第十五章 宵寒药气浓

小船顺利驶过石头城,看守水道的官兵对来往船只盘查得很松懈。听说禁卫军一直包围着王府,但并没有进一步动作,想来还不知道已经有人从里面出逃。尽管如此,出城时,我依然感觉又历经了一次生死。
我非贪生而恶死,只是离别意难平。从此与亲人隔如参商,会面不可期,生死难相知!
萧萧起秋风,澹澹生烟波,戚戚辞故里,迢迢走他乡。小舟溯江而上,道路阻且长。我不习惯坐船,头本就疼,加之风高浪急,才一天,就吐到虚脱,只觉得要把五脏六肺都吐出来了。
好不容易挨到夜泊,刚想睡下,就听墨童在帘外唤了句“王小姐”,我应了一声,他挑帘端进来黑漆漆一碗药汤。阿代嬷嬷从他手里接过,疑道:“这是什么啊?”
墨童言简意赅:“药。”
“我当然知道是药!什么药?治什么的?哪来的?”嬷嬷咄咄逼人。
墨童翻了翻眼睛,不吭声,一张乌铜般的脸立刻变得黑白分明。“嬷嬷,元公子救了我们,总不见得再害我,我现在百病缠身,治什么的都好,拿来我喝吧。”我向她伸手,心说,嬷嬷护着我我是知道的,但她这个样子,总非对待恩人之道。
阿代嬷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药,还是不放心,先尝了一口,才万般不情愿地递给我。药香扑面而来,是我至亲的人身上常常沾染的气味,我捧着药碗,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子就酸了。墨童见我怅然若失,不明其中缘故,又朝嬷嬷翻了一记白眼,才转脸对我道:“王小姐放心喝好了,是我家主人写的方子煎的药,别人求还求不到呢!”
嬷嬷嗤鼻一声,转身出舱:“这么苦的药,小小姐,我去给你找点水漱漱口。”
“嬷嬷”,我喊住她,先前倒是没留心,她走起路来怎么一跛一跛的,“你的脚怎么了?”
她回转身,脸上的皱纹越发深刻:“没事,没事,嬷嬷年纪大了……”说罢,扭头出去了。
我听墨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想他大概知道其中原委,便仰起脸询问。他本欲跟着出去,见我看他,低头犹豫了片刻,不悦道:“那老婆子活该!看她也没念过几本书,没想那么酸腐,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还要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家主人好心要抱小姐走,她偏不让,非要自己背,险些害得我们都逃不脱……”我尴尬低头,不知如何答他,又听他小声补了一句:“又不是没抱过!”说罢,跟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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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重行行,与亲生别离。小船一路向西,但究竟要去往何处去,我不闻,也不问。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每天都呆在棉被里,一天三顿饭,两碗药,昏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几次梦里回到乌衣巷,小廊回合曲阑斜,多情只有闲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可就算是这样的依稀别梦,还时常被两岸猿鸟哀鸣,渔樵羌笛惊醒。空谷旷野,此音凄绝,声声断肠,那堪入耳。我倒是宁可听嬷嬷和墨童斗嘴吵架,总还有些人气。
大概是出府那天结下的梁子,两个人隔三岔五拌一次嘴,我很少听见元烈的声音,偶尔听见一次,也只是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才会淡淡说上一句:“墨童,你的话太多了。”墨童就会立刻闭紧嘴巴,我仿佛能看见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极不情愿地转动着。嬷嬷一个人还要嘀咕几句,念着念着也就没了意思,憋着气,挑帘到我这里。
起先,我总是在元烈制止他们之前就把嬷嬷叫进来,好快点平息口角。慢慢的,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恶趣味,就非要等着他先开口,好像是在试探他忍耐的底线,又好像,只为听他说一句话,知道他还在,知道我没有被抛下,心里才会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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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舟,也不知道在水上漂泊了几日。
“怎么又停船了?这样走法,要几时才能到长安啊?”一大早就听见嬷嬷的声音,我揉揉眼睛,原来我们是要去北朝都城长安,我恍惚是知道的。
“今天不走了……明天也不走……后天也不走……大后天也不走……大大后天也不走……大大大后天也不走……大大大大后天也不走!”墨童不如直接说“停船七日”,他是故意这样拉长扯开了,想必嬷嬷的脸都气绿了。
“我们是在逃命!你当在游山玩水啊?”
“你也知道逃命要快啊!”墨童不甘示弱。
“我家小小姐是要进城看大夫的,耽搁了你担待的起吗?”
“大夫就在眼前,我家主人不是已经给看过了?”
“哼,乡村野店有什么好大夫?我看也就是个赤脚医生,也不知道他给小小姐吃了什么?”
“进了长安城,也是我家主人医术第一!你要嫌慢,背着你家小姐走啊!”
我张了张嘴,忍下了。嬷嬷又道:“我不和你这黑猴子说,你家主人呢,我去和他说!”
墨童得意笑道:“我家主人不在船上,他上岸拜访朋友去了。”
嬷嬷“哼”了一声,重重挑开帘子,见我醒着,才放轻了手脚,柔声道:“小小姐醒啦?今儿好点没有?”我点点头,嬷嬷又道:“我总是不放心,长安城大,该给你找个好大夫看看。可这船都开了两个来月了,走走停停,这元烈也真是的,动不动就上岸,不是游山就是访友,好几天才回来。刚才我还问了船家,这方向眼看就要入川,要去长安,早就过头了!”
原来已经两个多月了,我好像断梗浮萍,随水漂流了这么久也不自知。连嬷嬷都有一个明确的方向,知道要带我去长安重新看大夫,而我,我的方向在哪里呢?对元烈来说,我只是无意中闯入了他的行程,是他旅途中受朋友之托,顺道带回去的一件行李罢了。他是不会为我改变方向的。
我“嗯”了一声,披了件棉衣起身。不知道是元烈的药起了作用,还是冬日已至,我的病本该康复,总之,人确实轻省了许多。
左手依旧绑着木片,嬷嬷每日悉心为我换药,伤近百日,我想,该长好的也都快长好了吧。但这正是嬷嬷最担心的地方,一路上缺医少药,她怪元烈走得太慢,若是长安城里有大夫说这手还能治,那必定是要敲碎了骨头重新来过的。虽然墨童动不动就向嬷嬷吹嘘他家主人医术了得,但嬷嬷只消一句话:“那他怎么治不好自己的眼睛”,墨童就无语了。
这两个多月来,我第一次到船舱外走动。清冷的风吹来,像是捧了一掬冰冽的泉水泼在脸上,让人为之一震。我拢了拢衣服,站在船头极目远眺,天地宽广了,心也跟着豁达起来。天上飘起了细密的小雪,仿佛江南春风吹起的扬花,纷纷乱扑行人面。我伸手去接,但立刻就被手心里的温度融化了,好像细雨无声无息地浸润到土地里,心里也发了芽。
在船上,我找到一本《水经注》和一块羊皮地图。书中不仅记述了水道变迁,还有两岸高山城邑、风俗人情、旧闻掌故。一路走来,原来我错过了那么多风景。
元烈在侧页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大江南北,他真的走过不少地方。有些地方被他重点标识,加以修正,但这到底是前人之误,还是他考据有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已足见其治学严谨。
只是,从他的手迹来看,和他惊为天人的相貌相比,着实悬殊。要是真的字如其人,元烈不过泛泛之辈尔,不免让人心生失望。可是在我小小自负之后,又不禁自怜,日后我只能用右手写字,也未必能比得上这泛泛之辈。
船泊七日,我比照着羊皮地图细细读完一本《水经注》。原来天下那么大,乌衣巷那么小。我没有方向,哪里都可以是我的方向,我没有家,处处无家,处处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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