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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毒,你看不上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是不是?我之前也很不屑,不过,只要你吃过一次亏,同样也会知道它的好处。”他俯下身子,声音柔滑的像蛇,让人不寒而栗。
“你到底想干什么?!先生已经打算归隐了!”
元烈的脸色惨白,好像旧病复发的征兆。他腾出一只手,覆上我的眼睛:“狸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要揣测我!我没有要害你家先生,他也没有打算要归隐!你要是相信我,就别再动了!”
我安静下来,以眼神作为质问。他却再次蒙上我的眼睛,他的手掌很粗糙,和刘翀一样,掌心布满了薄薄的茧子,这些绝对不是握笔和执扇可以做到的。他再次俯身警告我,声音轻柔而寒凉:“狸奴,我说过了,不要揣测我!……刘翀对你来说,何尝不是个体己的男人,真要让我怀疑你选择我,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好奇?……下毒是下三烂的手段,可白石先生的计策又高尚得到哪里去?纵横捭阖,皆为诡术;兵家之争,皆行诡道,有什么正邪之分?……慕容斐不是池中物,他才是燕国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他复国不成,就是因为手里没有兵权。如今可以带着十万大军堂而皇之地攻打慕容直,你以为他得胜之后,还会还朝?”
第三十章 金刀反间计
松阴竹影处,看见先生送慕容将军出门,元烈俯身在我耳边说了句:“放心吧,不会害到你家先生。”见我将信将疑不再挣扎,他才松手。
先生回来以后就直奔束高阁,我远远跟了过去,走到窗台下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人。只听先生道:“你速将此金刀送于慕容逸,以此为凭,就说是慕容将军的意思,皇上已经怀疑将军有不臣之心,务必让他今夜三更时分,带着全家老小出城逃往边境,回到燕国之后,再行打算……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如果败露,你也逃不了干系!”
那人连连称是,得了金刀,推门出来,见我就站在门外,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先是一惊,又回头去讨先生示下。先生摆了摆手,示意他无事,他斜睐我一眼,小心地将慕容斐的金刀藏于怀中,躬身遁去。
我回头看着那人消失在廊庑尽头,才提着裙子进屋,先生并不和我解释,只是对着地图专心勾画。
“先生,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嗯……要不要找大夫看看?”犹豫之下,我支吾开口。
先生停下手里的朱砂笔,挑眉看我,“怎么,狸奴也觉得我要看大夫了?”我慌忙摇头,他一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是夏生撺掇我来的。“那你要问什么?我和慕容斐金兰之契,为什么要害他?”
我点点头,复又摇摇头,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要问什么,又从何问起了。
“元烈在枣里放了什么?”他不看我,神情笃定地问道。
“先生知道?”我瞠目看他,如实答道,“我也不知道他放了什么,但他说不会害到先生……可先生既然知道,为什么……”
“我若早知道,也不会让你去吃。是他把你骗出门,我才意识到的。他既然这么说,我也知道他放了什么,可惜我不能如他的愿,慕容斐如果活着回去,就是放虎归山,日后必成大患。”
我听得益发糊涂,先生用金刀之计,确实是想扳倒慕容斐。可元烈下毒,难道是为了救他?
先生看出我的疑惑,指着墙上的地图道:“狸奴,你觉得这样的天下如何?”朱砂红笔勾勒之处,触目惊心,当年晋武帝麾下的江山已经四分五裂。北面有柔然,代国,西面有成国,东面的燕国版图扩张,南面有晋国,还有刘圭治下的北方土地,也被分成了东西两块。惠帝时期,贾后当朝,乱相丛生,各地军阀混战,只要稍有些能力的,就能扯上杆大旗,封王自立。刘圭当年纵马疆场,先生帷幄筹策,好不容易平定了北方,才有现如今的鼎立之势,三国互为牵制,勉强维系了华夏大地十几年的和平。墙上的这张地图原先并无国界,天下一统,一直是先生之志,可如今却被他画得支离破碎。七雄并起,难道又要回到始皇帝吞并六国前的战乱时代?
他并不等我回答,兀自道:“刘汉有今日之盛,是我十几年的心血,我穷尽半生之力,才有现在这样三分天下的局面。本以为可以辅佐北帝,完成统一大业,却……哎……苏秦使六国合纵,以抗强秦,却偏偏出了个张仪,最后还是让强秦连横六国,进而一一吞并。狸奴,你道,合纵连横,哪样更高明?……哼,我明知山外青山,这世上另有高人,可是,你教我又怎么甘心就这样放弃呢?”
我摇摇头,看着墙上的地图道:“先生,捭阖之术,哪样更高明,狸奴不懂。我只知道,天下事,治久必乱,乱久必治;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下一统才是大势所趋,凡识时务者,都应该顺势而为。如果那高人要得是天下大乱,那必定不是真正的高人,但如果这只是他的连横之术,那么先生,您天下归心的志向既然后继有人,只要是殊途同归,又何必执着于他和您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呢?”我越说越激动,只担心他固执己见,到最后,会去选择苻又臣的路。
先生垂下眼睑,疲惫笑道:“狸奴,你在我这里呆了多久了?……一年还不足吧。我是教了你多少啊?这就是为人长者的矛盾,我不愿意你懂这些,只想让你无忧无虑的过日子,可是我能在你身边的日子毕竟有限,只怕将来你一个人,又无力应对,故只能强迫你去学这些。你说,术士之言,到底是你的宿命,还是我们这些人硬推你上路的?……狸奴,我怕日后能教你的日子不多了,你且记住,这样的世道里,男人无所谓好坏,只有强弱!”
他看了看天,唤来夏生,更换朝服,入宫面圣去了。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知道自己再无法挽留住他。先生忠于刘汉多些,还是忠于自己的信念多些?我不知道。但这样的世道里似乎并不需要忠臣,商之比干,蜀之孔明,到最后都是没有结果的。先生教我不必执着于男人的好坏,孝子不生慈父之家,忠臣不生圣君之下,可是他自己却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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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先生一进宫,就到北帝跟前告发慕容斐打算叛逃燕国。当天夜里,北帝派出一支禁卫军,在城外搜捕慕容逸。慕容逸以为事情败露,奋起抵抗,可马车队里多是女眷幼儿,只有少数几个壮丁。慕容逸被禁卫军当场杀死,他的几个幼儿也无一幸免。可以对质的人全都死于非命,徒留下一柄金刀,摆在太极殿的龙案之上,作为陈堂证供。
先生是料准了慕容斐百口莫辩,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北帝相信他遭人诬陷,也必定会杀他,以绝后患。慕容斐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灭门之恨,他日后又怎会不报?
没想到慕容斐得信之后匆忙进宫,拉着北帝的龙袍失声痛哭,非但不指责先生栽赃嫁祸,还说,亏得先生发现慕容逸有投敌之心,北帝杀其子理所应当,是成全了他的忠孝之名。
大战之前的一场闹剧就这样不了了之,强敌当前,刘圭若是先斩大将,势必于军不利。慕容斐到底也是老谋深算的人物,能在先生的金刀计下保全性命。到最后,北帝还是派出了刘翀为监军。名为监军,实则监视慕容斐。
在那之后,先生的处境也益发困难了,刘圭到底不是昏聩之人,等他缓过劲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也能猜出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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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牙将军慕容斐,龙骧将军刘翀,带着百余精骑前去与大军会合。北帝亲自将二人送出宫门,浩浩汤汤的一队人马从长安大街上一路出城。街道两旁有不少前来送行的百姓,有些人的亲属就在这百余人中,更多的人,他们的丈夫和儿子还滞留在那即将再征的十万大军里。
出发前夜,刘翀来草堂来我,他希望我也能去送行。他说,以前出征,所穿的战袍都是拓拔王妃亲手缝制的。攻城野战的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他不怕吃苦,但置身大漠穷秋,看尽孤城落日,又何尝不希望有个母亲以外女人会在家乡惦记他。即使那个女人,只是妹妹。
出发那天,天气不算好。我由夏生陪伴着,站在送行的人群里。云杪停在我面前,有节奏地跺着两只前蹄,鼻孔里喷着热气。那是一匹大宛国进贡的枣红色汗血马,我第一次靠近这样的庞然大物,直吓得退了几步。
“马是吃素的,不咬人。”头顶响起刘翀调侃的声音,我抬首仰视,只见他手持辔头,气宇轩昂地端坐在马背上,一身错落金锁甲,腰悬五尺雷音剑,掩去了不少天生的稚气,更显得英姿勃发。
云杪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已经见惯了沙场交兵,白骨缠草,却还始终保持着一双清冽可鉴的眼睛。马头上斜插着一枝秋海棠,它的主人太受长安城少女的拥戴,累得它常常要挨瓜果砸,还要作此不伦不类的扮相。我回报刘翀一笑,上前摸了摸云杪,表示我并不害怕。
刘翀不料我有此动作,先是一惊,慌忙去收缰绳。但见云杪泰然不动,才轻吁了一口气:“哈,真是重色轻友的家伙!”他笑,“敏敏,你不知道我这马脾气有多臭,倒是第一次见它肯让生人触碰。这马尤其对大哥,根本不让他近身,每回见到他,又是跳又是叫,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呵呵,大哥对谁都有办法,唯独对我这马没辙。”
元烈也有没辙的时候,我抿嘴笑了起来。刘翀翻身下马,顺手掳掉了马头上的相思花,站定在我面前。他抬手搓了搓我的额头,弄乱了我额前的头发,也跟着傻笑起来。
我从腰带里取出一个鹅黄色的纸包递到他面前,他诧异看我,我故作轻松地笑道:“平安符,今天大早去庙里求的。我手笨,做不来女红,就算做得好,也不比慈母手中线。我在菩萨跟前许了愿,以后初一、十五都如素。二哥,狸奴祝你旗开得胜,你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刘翀默不作声地接过平安符,捏在手心里,抿了下嘴角,却不见笑意。
我佯装开朗,又塞了个绸布袋子在他手里,大声道:“还有这个,是大哥给你的平安符!”
刘翀放在手心里掂了掂,跟着开怀笑道:“平安符?你道他和菩萨许了什么,怎么求得比你大这许多?”
“大哥说,到了兖州再拆,保你平安!”我如实转述。
刘翀将两样东西收好,不远处,慕容将军已整队等他出发。飓风马上银甲人,身背雌雄二刀,气势不减当年,但一夜之间,已经两鬓华发。我不敢去看他,如今他孑然一身,连个送行的亲人都没有。
刘翀再次揉了揉我的额面,把我的头发弄乱,又替我顺好。“敏敏,我要出发了!你先回去吧,上了马,我就不会回头了。”
虎啸生风,龙起生云。街道上刮起了大风,将“虎牙”和“龙骧”两面大旗吹得猎猎作响。黑云压境,从不远处汹涌而来,眼看就要下雨了。整肃的马队从我面前蜿蜒而过,我一直目送着最后一个士兵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他果然没有再回头。
第三十一章 土者万物元
龙虎二将出征以后,捷报频传,每天都有信使手持二皇子的金鈚箭从长安大衢绕行至西市,再一路飞奔入长乐门。北军势如破竹,初冬时节,就将燕军赶出了边境。二将乘胜追击,打算直捣黄龙,一举平定燕国,以绝后患。南北大战以后,北朝元气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