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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哥哥掩着嘴咳嗽了几声,我这才回神。三月未到,夜凉时节,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我忙抱回门边的包袱,从里面翻出夹衣给他披上。“外头春寒重,进屋里面坐吧。”
“你的手?”牧哥哥发现异样。
我勉强笑笑,“不能动了,你走了以后,在建康的时候……就伤到筋骨了。”
牧哥哥一脸惋惜。几间茅屋,家徒四壁,却还是个书痴,这日子过得也委实辛苦。
说话间,夏生和骆公晏也回来了,肩扛手提买了不少东西,两个人忙着归整起来,吃用之物,一应俱全。我心下惭愧,这一趟出来,夏生几年的积蓄已经被我花得精光,再这样一事无成地回去,只怕还要带累他受罚。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好了四碟小菜,素汤馒头,还有一壶酒。四人正待入席,忽听巷子里传来革靴马蹄之声。牧哥哥蹙眉起身,“糟糕,这消息传得还真快!狸奴,你们往后门出去,我和公晏先把人敷衍过去,等他们走了再做打算。”
我和夏生入城后就四处打听王大将军府,他们既然有所防范,必然有眼线上报。匆忙随骆公晏出了后门,他给我们指了一条路,便折回前院去了。
来人既然有所准备,如今哪里还逃得掉,没出巷口几步,就被一队羽林军堵住去路。低下头佯装行人未果,反被捆了个结实。
前院里,牧哥哥还在与人周旋。那为首的锦衣官四下环顾,“大将军府里有客来?”
牧哥哥气定神闲,“有啊,公晏来看我。”
“恁地两个人,要四个酒碗?”
“今日家父祭日,这两只是为亡故的双亲准备的。”
那锦衣官冷笑一声,摆了摆手里的鞭子,几个羽林军将我和夏生从后面推搡出来。牧哥哥叹了口气,“这不是公晏的妻妹吗,刚刚和那小厮送了些家用过来。”他指了指屋子里新买的家什,“程将军抓他们做什么?”
“是谁的妹妹就不好说了。今日陛下也在宫中设宴,请大将军,和这位妹妹一同赴宴。”
“既是往宫中赴宴,你绑着他们作甚?”
那为首的将领倒也没有为难的意思,着人松开绑绳,牧哥哥说要换件官服再进宫,那人也没有阻拦。如今再拖延也不见得有什么脱身的法子,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那穷庐里竟藏着一袭锦彩,牧哥哥本就是个美男子,如今朝服武冠兽头鞶,只拿昔日的威风一抖,就把那十几个羽林给震住了。他悄悄嘱咐了骆公晏和夏生几句,便带着我往李氏兄弟的皇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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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宫门我也入了不少回,今日始开眼界,触目皆是靡靡之色,入耳皆是靡靡之音,要说酒池肉林也不为过。刘禅若得此间乐,只怕要日日思蜀了。
入了宫禁,那几个押送我们的羽林军退去,上前一个公公,领着几名手捧托盘的宫女,各个身披绛纱,髻鬟如鸦,蜀中果然是个美女如云的地界。那公公甩了甩拂尘,“大将军有礼了。陛下吩咐的,这位姑娘是贵客,且不可怠慢,穿着这身脏兮兮的衣服可怎么舒服,还请换身衣服再入席吧。”
再看那托盘里,上好的蜀锦礼服,蓝田玉带,钗环首饰,一应俱全。牧哥哥将我掩在身后,“哪位陛下的吩咐?两位陛下何处?”
“将军这话问的,两位陛下这会儿不都在绮罗殿等着您和这位姑娘入席吗?”
我瞧牧哥哥似乎对此举颇有顾虑,既入了宫门,再僵持下去也无益处,便道,“这位公公前头带路吧,陛下既然召见,耽搁了可不好。我一届平民,穿惯粗布衣服,这些穿在身上,只怕路也不会走了。”
那公公笑道:“哪里需要姑娘走路,姑娘换了衣服,自有凤辇来接。”
“凤辇是娘娘们坐的,我坐了只怕僭越,还是步行吧。”
那公公又劝:“姑娘不必担心,既然陛下点头了,自然就是可以。”他抬头瞅了瞅我,“别说是凤辇了,宫中得宠的娘娘们与陛下同坐龙辇,也是常有的。”
我也客气回他一笑,“怎么,这里的娘娘们常与陛下同车吗?我尝观古图画﹐圣贤之君都是名臣在侧﹐三代末主才与娘娘们同车。僭越已属大罪了,我哪里还敢妄想其他,既然陛下着急传召,公公可不要耽误了。”
我执意不肯,那公公也无可奈何,斥退了宫女,引着我们往绮罗殿去。正要进门,被两侧虎贲侍卫交戢拦下,“大将军,陛下有旨,只请了这位姑娘进去,您送到这儿就行了。武将们都在偏殿饮宴,您也请入席吧。”
牧哥哥侧身护住我,“她第一次入宫,诸多规矩不懂。陛下请她来,定是其中有所误会,烦劳通禀一声,我们向陛下说明原委就走。”
那虎贲抱拳一礼,“大将军不需说明什么,不管这位姑娘是谁,陛下只是请她来赴宴的,还请将军偏殿入席吧。”
如今他们是认准了人,哪里还肯善罢甘休,不要把牧哥哥卷入其中便最好了。我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别担心,我一个人进去说明即是。”
牧哥哥忧心忡忡地看了看我,对那侍卫道:“我嘱咐她几句,免得进去丢人。”他将我拉到一旁,悄声说:“狸奴进去以后只咬准了是公晏的妻妹,我出门前已经嘱咐公晏去请青兕先生了,他或有办法带你回去。”
“青兕先生?”我闻此名惊讶不已,抓着他直问:“他,他如何在这里?”
牧哥哥见我反应过激,沉下眉头,“先你几天来的,似乎也在找人,人没找到,到我府里聊了一夜。这些年他与那两兄弟常有往来,偶尔也会到我府里一谈天下局势……哼,不过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趋利之徒。只是他当初有恩于我,我也不能拒他千里,如今正好让他想法带你回北帝身边……怎么,狸奴你认得他?”
我张嘴不知如何作答,恍恍惚惚点了点头。
“认得最好,只要北帝多许好处,此人重利,不会不答应的。”那侍卫等得不耐,过来催促,牧哥哥抚了抚我的手臂,“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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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焦虑的目光里,我随着一队鱼贯雁行的侍女进了大殿。大殿里翡翠窗纱,象牙坐榻,云母屏风,绣帘高挂,坐上各个华袍玉带,案前美食珍羞,台上美女成行,粉面琴瑟,玉手琵琶。
正坐两人皆身穿龙袍,是深目高鼻的胡人。天无二日,蜀地终年不见太阳,却有两个天子。左侧位尊的应是哥哥李钟,四十开外,络腮大胡,左拥右抱正在调笑。那弟弟李鼎年轻些,鬓间乱插了几朵桃花,见我一身粗布衣服,狠狠瞪了身侧的公公一眼,甩开怀中的美姬,缓步下阶。
那美人怨怼地瞪着我,娇声喝道:“哪里来的粗鄙丫头,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我也不甘示弱,“山野村妇,不懂宫里的规矩,不知道要怎么跪。”
“不跪便不跪吧……”李鼎走到我近前,眯着眼睛嗅了嗅,伸手想摸我的脸,我急退一步闪开了。“啧啧,果然是倾国之貌啊!”
我正色看他,“民女奉姐姐姐夫之命给大将军送些家用,不知犯了哪条法纪,陛下绑我来作甚?”
“绑了吗?真该死!朕瞧瞧,绑疼了没有?”言罢,又逼近几步。
我连连后退,怒目道:“陛下请自重!若无其他要问的,不如早早放民女回去。”
李鼎一把抓空,缓缓收进袖子里,背在身后,大笑道:“是个辣的,朕喜欢!”又俯身在我耳边轻言:“难怪拓拔烈舍不得,朕这里人还没抓到呢,他那厢就急着派人来赎了。”我一咬唇,心下叫苦,这回当真是把他惹恼了吗,要这样借刀杀人。
李鼎回身对李钟言道:“大哥,要是还回去,我还真舍不得呢!”
李钟揽着怀里的美人乐呵呵看着他胡闹,活像个占山为王的匪头,哪里有半点天子的模样。“倒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你猜拓拔烈肯不肯倾家荡产来换?不如你先开个价钱,看这美人愿不愿意跟你?”
那李鼎笑嘻嘻诱惑道:“如此绝色,凭他金山银山我也不要了,他能给的,朕一样能给你,美人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他引我往殿门外看去,连绵山郭,郁郁青松,“朕如今想在那里建一座黄金台,与美人朝歌夜弦,双宿双栖,岂不快哉?……你哥哥王牧那宅子也太小了,该好好修修,怎好委屈了国舅爷呢?”他又凑近低声言道:“你只身入川,不就是为了王氏一门的富贵,你想要的,朕都可以允你,何必舍近求远?”
我哼笑道:“我要什么,陛下都给吗?拓拔烈后宫只我一人,你也能给?”
李鼎涎皮赖脸地凑过来,“朕要有了你,还要她们作甚?”
坐上那美人怒而掷帕,对我破口大骂起来。我低笑看她,“陛下,如今我只看你那美人不顺眼啊!”
李鼎大笑,“朕只怕你不开口,既然开口了,这有何难?”他直了直身子,对左右喝道:“将那泼妇拖出去,拔掉她的舌头!”
立刻有侍卫涌上来,吓得那艳姬花容失色。我摆手叫停,“我喜欢黄金屋,陛下就送我黄金屋,我喜欢千钟粟,陛下就封赏我娘家哥哥,如今你又用这美人见好于我,将来若有更年轻漂亮的,岂不是要用我见好于人?到时候黄金台变成了长门宫,国舅爷变成了阶下囚,我如何能应你?既然两位陛下已经识破王敏的身份,我也别无他辞,如今我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是你们下刀前,也先掂量着后果。”
大殿里歌舞嘈嘈,觥筹错落,还有美人哭哭啼啼,正闹哄哄僵持不下,忽听侍卫禀报:“二位陛下,青兕先生求见!”
李鼎不耐摆手,“又没请他,他来作甚?告诉他这笔买卖做不成了,让他回去吧。”
那李钟捻须发话,“慢着,青兕向来出手不凡,这回,且看他拿什么来换。请他进来吧!”
片刻,便有公公领人进来。头戴星冠,身披羽衣,仙风道骨一老者,仿佛昆仑之山下界。他易了容,若非知情,我是一点儿也看不出破绽。身后跟着墨童,两人熟门熟路,从我一侧擦身过去,一眼都没看我。
李鼎不屑撇嘴道:“什么风吹您来啊?”
“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青兕拱手一礼,“陛下,我听说人已经找到了,不知现在何处?”
那李钟一抬手,叫停台上的歌戏,殿里安静下来。“可不就站在您身边吗,青兕先生不认得?看来是抓错人了。”
拓拔烈这才转身看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好一会,然后恭恭敬敬弯腰一揖,“原来王夫人在此啊!怎么这身打扮?”他咬了咬牙,“宫里的绫罗绸缎穿得不耐烦了吗?”
近在咫尺却亲近不得,鼻子酸酸的,害怕掉下泪来,只得紧咬下唇。如今成了累赘,也不知他什么打算,更不敢随便答话。
“看座!”李钟着人摆好座位,端上食案。青兕再不看我,迈步过去,轩然落座。我孑然站在大殿之上,孤零零不知所措。他不会像牧哥哥那样袒护我,从跟着他入宫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想要一个配得起他的女人,即便在他撒手人寰的时候也可以站出来独撑大局,他总是这样将我一人置于大庭广众之下,所有的问题都得自己解决。这么些年引而教之,苦心磨砺,可是,我终究让他失望了。
李钟再次开口:“既然如此,你我就开门见山吧。她这回可是为了策反大将军王牧而来,青兕先生来讨人,朕也不能说放就放啊。”
青兕悠然啜茶,“陛下把人放回去,北帝自然是许了好处的。”
那李鼎也悻悻归坐,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