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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宜春一个激灵。
他想到皇上宣他进宫,亲口告诉他宋墨升迁的事!
那小畜生向来手段多变,想想自己上当的事,难保他连皇上也一块给唬弄了!
正如陶器重所言,这件事传出去,吃亏的还是自己。
说不定那小畜生正等着自己上当受骗呢?不然怎么就让常护卫发现了那个姓陈的?以宋墨的狠毒,怎么会留了姓陈的做活口……不行,自己不能再上那个小畜生的当了……这件事还得找陶器重从长计议……可陶器重到底有没有和那小畜生暗中有什么来往呢?
他的表情阴晴不定。
陶器重却能猜到宋宜在想什么。
想和自己商量这件事,又怀疑自己和宋墨暗中勾结……
他躬身,语气真挚地道:“我已是快是知天命的人了,早绝了仕途之心。这十几年来承蒙国公爷厚爱,战战兢兢,片刻也不敢大意。虽说这国公爷以后是世子爷的天下,可那时候我早已老迈,辞别京都,又与我何干?古有房杜。今有孙怀!我虽不才,不敢与先贤们媲美,却也是敢坏了士林的声誉!”
房杜,是指唐太宗时的名臣房玄龄和杜如晦。孙怀,是指显宗皇帝时的内阁首辅——他为感显宗皇帝的知遇知恩,在显宗皇帝殡天之后,不顾新君的挽留,辞官回家。做了十年的书院山长。而且显宗皇帝也是有名的仁君。
被陶器重比喻为贤君,宋宜春露色渐霁,声音也温和起来:“陶先生言重了,我这也是病急投医,被那小畜生给逼急了!你都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维护他的。有一次竟然当着东平伯说,若是那小畜生行事轻浮,让东平伯尽管去告诉皇上。唉!这哪里是在教训他,这是在压制东平伯啊!为他让能顺利地掌管五城兵马司啊!我现在,养的不是儿子。是祖宗!你说这天下做爹的,有谁像我一样……”
陶器重长长地吁了口气。可又抑制不住地腹诽。
这天下间也没有你这样做爹的,好生生支应门庭的儿子,却非要把他往死里整……不过,国公爷到底是为什么容不得世子爷呢?
陶器重第一次在心底正视这个问题。
宋宜春已在打发常护卫:“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声扬,等我和陶先生拿出个章程来了再说。你先下去吧!我有吩咐的时候会让人叫你的。”
常护卫无法,不满地睃了看也没看他一眼的陶器重,低声应喏。退了下去。
宋宜春很真诚地陶器重请教:“你看这件事怎么办好?难怪我就只能睁睛睛地这样忍了不成?”
他不禁咬牙切齿,怒形于色。
“国公爷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窦家是否知道这件事。”陶器重知道,宋墨现在成了扎在宋宜春心中的一根刺。动一动就能让宋宜春暴跳如雷,随时失去理智的发飙,得把宋墨从这件事里拔出来,“至于世子爷和夫人在成亲之前是否认识,倒是小事——如果窦家知道这件事,他们有什么目的?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国公爷得拿个主意出来。如果窦家不知道这件事,是夫人背后有人撑腰?还是那个陈波受了谁的委托……据我所知,那个陈波和世子爷身边的严云是好友,在没有查清楚这些事之前,敌在暗,我在明,就算我们有张良计,也会吃亏的!”
言下之意,时至今日你都不告诉你陷害宋墨的初衷,现在出了事,我怎么知道从哪里查起。
你自己想办法吧!
宋宜春欲言又止。
陶器重见状,只好装作没有看见,径直道:“要不,就从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下手吧?特别是那些极受夫人器重的?如果世子爷和夫人私相受授,是瞒不过这些人的。”
“先生所言极是。”宋宜春精神一个振,寻思起该从什么地方着手,找谁来办这件事好。
陶器重却在想自己在真定的遭遇。
能把云南巡抚王又省的亲家的嫡亲孙子打得下不得床,最后倾家荡产地赔银子了事,窦氏却毫发无伤……这岂是一般的女子能做得到的。
当初救世子爷的人,应该就是窦氏了!
世子爷对窦氏的尊重,也就解释得通了。
他在国公爷身边十几年也不知道国公爷为何要这样对待世子爷,甚至连世子爷也没有想到国公爷会对自己,窦氏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怪她有未卦先知的本事不成?
既然她知道了,世子爷也应该知道了吧?
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陶器重觉得头痛万分。
不找到国公爷容不下世子爷的症结,这件事始终没有办法解释,不要说想办法打压世子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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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所托
宋宜春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把从窦昭贴身丫鬟、婆子身上打探消息的事交给了吕正。
自从蒋夫人去世,英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人被清洗了一遍之后,在他的安排下,吕正家的接手了上院的差事。吕正家的不仅聪明能干,而且处事圆润。不过几天功夫,就把上院的事理顺了。宋宜春因此把宋翰屋里的事也交给了她,宋翰屋里的管事妈妈有什么事得先禀了吕正家的才行。
因为有了吕正家的,他这几年没有为上院的事操过心。
这让宋宜春既然欣慰又有点得意。
谁说这个家里没有了蒋氏就会乱套?
不过是因为那时候蒋氏当家,她看不顺眼的人没有机会罢了。
现在他把事情都交给了吕正家的,上院还不是一样的井然有序!
既然要从窦昭身边的人下手,这件事还得由女人出面。吕正家的对他忠心耿耿,当年事也略知一二,把这件事交给吕正家的最妥当不过了。
宋墨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
吕正恭声应“是”,回去就和老婆说了这件事。
吕正家的听着当时就发起了脾气:“这种事,你怎么能答应?”说着,指了他像蜈蚣般红赤赤地爬在他脸的鞭伤,“这难道不是个教训?”
丈夫被世子爷打伤之后,国公爷回来除了赏了他们五十两银子之外,其他的话一句也没有,而颐志堂那些在走水时和盗贼争斗中受伤的护卫,世子爷不仅每人赏了五十两银子之外,还专程上门探望,让那些没有受伤的护卫看着都眼馋起来,后悔没有当时挂点彩,也能让世子爷去家里坐坐。
这才是真正的体面!
吕正脸胀得发紫,闷声道:“我难道敢说个‘不’字?”
“我又没让你去反驳国公爷的话!”吕正家的不满道。“我是让你要记得长个心眼!英国公府文有陶先生,武有常护卫,哪就论到我们去出这个风头?”
自己脸上这道鞭痕就算是好了,也会留下个极难看的疤。
像他这种贴身服侍的,跟着国公爷出入各种场合,若是吓坏了哪怕贵人,可就麻烦了。国公爷决不会再让他在身边服侍了。
吕自心里早就隐隐有些后悔。
自己当初难道是被鬼摸了头,明明知道世子爷是什么性子。怎么就敢上前去拦?
他不由抱着头坐在了炕上。
吕正家的何曾不知道丈夫的担心,她温声地安慰着吕正:“夫人虽然只主持了几天的中馈,可一看就是个事事都心中有数的,她身边的两位最得意的姑娘素心和素兰,一个文静,一个活泼,却都不太好打交道,想从她身边的人话里套出什么话来,是绝不可能的。与其打草惊蛇被夫人发现了,不如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国公爷问起来,只说什么也没有问道就是。若是能因此让其他的人来查。岂不更好?”
吕正有些犹豫。
吕正家的道:“你放心好了,我决不会让国公爷起疑的。”
第二天,她就让小丫鬟去花园里摘了几朵山茶花,亲自送去了颐志堂。
“后花园的山茶花开得好,送几朵夫人身边的姐姐们戴!”她向颐志堂的婆子解释着,顺手送了几个婆子几朵山茶花。
夫人并不禁止英国公府的丫鬟婆子过来窜门,却不允许这些人随意进出颐志堂。更不允许她们在颐志堂里随意走动。
婆子们接了吕正家的花,领了吕正家的往上房去:“夫人养在真定的花草过来了,夫人身边的几位姑姑都在小花园里侯弄花草呢!”
吕正家的很是意外:“夫人养在娘家的花草?”
“是啊!”婆子笑道。“好多呢!拉了七、八辆大车。什么花都有。把小花园里堆满了。要不是世子爷连夜让人帮着搭棚子,那些花草大半都会被冻死。”
吕正家的心中一跳,笑道:“世子爷还管这些事啊?”
她记得宋墨从前是从来不管这些的。
“是夫人的事,世子爷怎么会不管。”婆子笑着,两人拐过正屋耳房的夹巷,吕正家的一眼就看见了和窦昭站抄手游廊里说话的宋墨。
宋墨眼睛含笑地望着窦昭,听得十分认真,仿佛这世间没有比窦昭所说的话更重要的事了。
吕正家的眼皮子跳了跳。
已有丫鬟指着吕正家的向窦昭禀告。
窦昭望了过来,目光清亮,表情温和。
吕正家的忙上前行恭敬地行礼,称着“世子爷”、“夫人”。
窦昭笑着看了她手中的花一眼,道:“难得你这么有心。甘露,赏吕正家的一个封红。”
吕正家的谢了又谢。
宋墨伸手扶了窦昭:“外面太冷了,还是进屋去吧!你要是不放心,我在这里看着。”
“一起进屋去吧!”站了这一会,手炉都冷下来了,窦昭笑道,“有素心在这里,我很放心。”
宋墨就问:“舅母那边的东西都值办齐了吗?我看着这天气,怕是要下雪了。你们也别到处跑了,要什么,让那些掌柜的把东西送家里来挑好了。”
窦昭笑盈盈地应着“好”,和宋墨并肩出了小花园。
甘露笑着接过了吕正家手中的山茶花,热情地邀请她:“妈妈去我屋里喝杯热茶吧!”
吕正家笑着连声道谢,抬头却看见园子角落堆了一片山茶山,各式各样的,或娇艳欲滴,或繁复美艳,或清雅高贵,再看她捧的几朵,红色的复瓣黄色的芯,简单的有些单薄。
她不由得脸红,心里暗暗瞒怨几个摘花的小丫鬟办事不尽心。
甘露却像没有察觉似的,殷勤地招待着她,跟她介绍这,介绍那的,还亲自把她送出了颐志堂。
素娟就掩了嘴笑,道:“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甘露长吁了口气,道,“应酬这种人。真是累死人了!”然后问道,“世子爷还在夫人屋里吗?”
素娟点头。
甘露笑道:“那我等会去回禀夫人那吕正家的都和我说了些什么话。”
素娟就笑道:“也好,帮我们搬花去。”
甘露呻/吟一声,苦脸道:“能不能不去?”
“可以!”素娟道,“那我们今天的衣裳就都交给你洗了!”
甘露忙道:“那我还是去搬花吧!”
素娟咯咯地笑。
两人拌着嘴去了小花园。
正屋内室,宋墨脸色不虞,道:“你不用看我的面子,这些人再来。你直管叫了护卫把人给扔出去。”又道,“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父亲这样抬举这些仆妇,也难怪家里乱七八糟的。”
“哪里就有你说的这样不堪!”窦昭笑道,“我的脾气一向不怎么好,你还怕我被人欺负不成!吕正家的不是管着上院的事吗?我是想,她若是常来颐志堂,我正好可以向她打听二爷的日常起居。毕竟是小孩子,若是他们有什么照顾不周的,我们也可以帮着看顾一二。她想来。来就是。”
说到底,窦昭全是为了他。
宋墨神色微凝。道:“要不,我跟陆老夫人说一声,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