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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又将头转了回去,面向将她孕育的国家,独留给身后的人儿一袭无法形容的单薄背影。
“我曾经以为,就算我是女儿身,也一样可以做我哥哥们做的事,甚至比他们做得更好。”
但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身在异国,面对丈夫的冷漠,处处受到排挤,制约。
她空有朝炎女宰相的名头,却不得施展,每个月还要饱受钻心蚀骨之痛。
这痛,是她的哥哥给她下的!
恨吗?
她又该去恨谁?
“你真的什么也不想管了吗?”无忧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自己无法靠近她。
那背影太绝望,太平静。
现如今的北堂芙,只是一个不知归途,漂泊在大海上无助的魂魄罢了。
“我只求每月毒发时,那痛楚能够轻一分,哪怕是一分都好。”
低下头,北堂芙探手抚住自己的胸口,心中默算着下一个毒发的日子。
转而,在无忧再度开口前,她对她说道,“我确实不知道这王宫中藏着怎样的秘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止赤宫的地底才有秘密。”
她果然还是知道些的!
“你是说王宫的地下也许会有——”
“那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北堂芙又走回到女子面前,抬起她的下巴,靠近她趋于急躁的脸。
她赠以一笑,“夏无忧,你和北堂烈,可真是一段孽缘。”
无法形容的阴冷之气瞬间将无忧包围,仿佛当日在朝炎睿智冷静的女宰相又回来了!
她怔怔然,不确定自己感觉是否真实。
再见北堂芙笑容转而诡谪起来,掂着她下巴的手没有松开,她轻巧的问她道,“你可知,如今海皇最宠幸的女人是谁?”
是谁?
这翩然的话语竟然带着丝丝惊心动魄。
一个人的身影倏的闯入无忧的脑海,毫无意识的就将那人想起。
看到她脸色里的了然和不可思议,北堂芙哀切的笑意更浓,“没错,她就是我们朝炎的国母,当朝宰相的亲妹——苏璟玉!”
没征兆的,听到面前的女子亲口确定的说出这个名字,无忧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后踉跄了两步。
“接受不了吗?”
北堂芙略显憔悴的娇容很是淡然。
“世间没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就如你一直以为那个女人爱北堂烈的感情不输于你,她来到此,也定会倾其所有,为他找到那活命的法子,但是,你错了!”
没有谁会心甘情愿的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全然付出。
更至于苏璟玉在这里是海皇最宠爱的女人。
面对那样的盛宠,谁的心都会卸下防备。
那样的盛宠,连北堂芙都嫉妒!
“夜深了,休息吧。”
情绪挥散间,北堂芙无力的吩咐无忧,顺手指了外殿,对她道,“从今日开始,你就为我守夜,索性这里不冷,外面的绒毯足够你好眠了,无论如何,你也是皇兄心爱的女人,我不会刻意亏待你的。”
说完,她自顾往床榻那儿走去,整个面容焕然失色,早就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
又得五日。
这几天无忧摸清大王宫的各处,这里守卫并不森严,只有两处,擅闯者死。
一处为老海皇的宫殿,就是海皇沅不得召见,也不得入内。
北堂芙来了这么久,从未见过此人,倒是知道无忧母妃的来由,善意的忠告过她,不要在那面出现。
否则不小心真的遇到了老海皇,真正的身份被认出,她们都得遭殃。
其次便是海神殿。
那是碧渊海的圣殿,每隔百年进行一次盛大的祭典。
其他时候,圣殿厚重高耸的巨门紧闭,百丈内不容人踏入,否则即刻处以剥皮之刑。
对老海皇无忧是不感兴趣的,平时经过暮水殿都会绕远路避开,但对那百年才开启一次的圣殿,真真动了心思。
凭她的武功,趁夜去周遭探查一番并非难事。
可贸贸然入内的话,里面情况难料,只怕这得等沐君白亲自一探。
无所不能的玉魅公子,深得海皇器重,三日前就带着自己最得意的四位属下一起出海去了,留下小人儿在这窒闷的王宫,每日过得磨皮擦痒。
丹洲的酷热与西逻无异,却又因为漂泊在海上,潮湿难耐。
每当天明,太阳当空,潮气便在岛屿上蔓延开来,将这里的一切包围,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只有到了夜晚,热气散尽时,无忧才感觉好受些。
北堂芙在王宫中的日子过得相当安宁,她身边的人,能少便减至最少,说是深居简出也不为过。
这样虽方便无忧在晚上来去自如,但到了白天……
闷热的午后,手中端着从水殿打来的冰水,盯着酷暑,女子一路往南星宫方向走。
少了使唤的人,所有的活儿只得由她来做。
谁会想到朝炎最贵骄傲的长公主会在这里被磨平了所有菱角,日子过得清心寡欲。
手中铜盆内的冰块,只怕还没到宫内,就化得没踪影了。
就算尽量避开日头的光照,身上也早就被汗沁得没一处是干的。
提着轻功,步子大迈,无忧想快些回去,便抄了近路,从王宫的花园穿插过去。
这里的御花园,与中土任何皇宫的园林都不同。
且不说那些奇花异草,人行在其中,一个不小心就——
“啊——”
伴着一阵鹦鹉学舌的怪叫,两只彩色的大鸟忽然从旁边的椰树上飞下,重重的落到无忧的双肩。
吓得她反映不及,跌坐在地上,手中的水盆自然也被打翻……
那两只可恶的鹦鹉,还咿咿呀呀的笑话她……
“傻瓜!笨蛋!傻瓜!笨蛋!”
“……给我滚开!!!”无忧大怒的挥手,把它们驱散开。
人在异国,被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畜生欺负,她也太窝囊了!
一盆冰水,有大半浇淋在自己的身上,倒是解了片刻凉爽,可气人的是,她还要原路折回,再去打水。
还没站起来,方才两只肥鹦鹉飞走的方向便急匆匆的来了人。
那是个身材臃肿的女官,身后还带着三个侍卫,凶神恶煞的瞪着无忧,“刚才可是你惊扰了玉小姐的鹦鹉?好大的胆子!”
不及小人儿反映,就听她再道,“把她拉出去打死作罢!”
打死她?!
太突然了!!
无忧连忙站起,灵活的往后闪了数步。
“我是大妃的随身侍婢,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宽容。”
她不过是惊了谁的鹦鹉,等等!方才这女官说的是——玉小姐?
那不是苏璟玉还能是谁?
无忧心下立刻慌张起来,她知道她没有随海皇一同出海,可那么热的天,谁会想到她会到园子里来闲逛?
那女官听她自报出处,非但没有顾忌之色,反而更加嚣张,“大妃算什么东西?就是见了我们玉小姐也得低声说话!”
她说罢,无忧就见眼前那方向,蜿蜒的小路上,缓缓行来一抹她熟悉万分的身影……
孕相,莫不是有了?
苏璟玉仍旧穿着朝炎贵族女子的华服,挪着莲步,像只骄傲的孔雀,昂着她高贵的头颅,缓缓向这面走来。
她比在赤宫的时候更加动人,浑身都散发这一种清冷的艳丽。
那双淡眸中似乎永远都漾着风情无限的涟漪,那是经由男人无尽宠爱之后才会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妩媚。
看来海皇,真的对她很好。
只不过此刻,无忧恐该担心别的问题邈。
眼见她一步步的靠近,小人儿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她大喊拿下自己之前提起轻功开溜?
可眸光再一斜,她就见到了跟在苏璟玉身后的汐,论武功……
她应该不是她的对手吧激?
此时无忧也留心到了这一点,心思转得更加飞速。
就算苏璟玉真的背叛了北堂烈,但汐定然不会,除非她被人控制?
不可能!
有害于北堂皇族之事,汐一定不会做!
别说被人控制,哪怕是在她察觉会被利用时,都会先结束自己的性命。
苏璟玉是当今朝炎的皇后,在这里只被人尊称为‘玉小姐’,证明还是有掩饰的,而且她承欢于海皇一事,也并未传回中土。
倘若她真的改变了心意,那么汐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这也是当时北堂烈将汐放在她身边的原因之一。
所以……
“给玉小姐请安,奴婢初到南星宫当差,不懂规矩,冒犯了玉小姐的鹦鹉,还请小姐莫怪。”
在苏璟玉来到自己跟前时,无忧忽的对她福了福身,低头迅速说道。
罢了,她再抬头,得到的是一张毫无波澜,且神情淡漠的脸容。
“你在南星宫当差?”
打量了她一会儿,苏璟玉询问道,平平无奇的语调,只有稀松平常。
无忧再将头微微点了点,恭敬的回道,“是。”
“你叫什么名字?”苏璟玉又问,似乎有心与她掩饰,却让无忧感到更加费解和怀疑。
她没有当即拆穿她,也没有刻意刁难。
仿佛在这园子里,她只是大妃身边的侍婢,而她面前的人,是海皇的宠姬。
做宫婢打扮的汐,安静的站在靠后的位置,什么也没说,更不看她一眼。
不等无忧回答,苏璟玉身旁的老奴才就献媚的抢说道,“她叫沐嫣,是五日前玉魅公子引荐的人。”
罢了吵嚷着要把无忧拉下去杖毙,大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两个侍卫立刻架住她左右,就要将她带走,苏璟玉再扬声,“慢!”
几乎是同时,还有一个人发出了相同的音形。
应声看去,竟是北堂芙从一片叫不上名字的花簇中折转了出来。
无人向她行跪礼,甚至那一心想要置无忧于死地的老奴才,还狗胆包天的对天冷哼了声,讽刺道,“这么热的天,大妃娘娘竟也闲得出来逛园子了。”
北堂芙是一个人来的,身后无人跟着,排场架子都不及苏璟玉半分。
她也并未在意下人对自己的不敬,只看了眼无忧,再对那位玉小姐道,“她初入王宫,对很多地方不熟悉,不小心冲撞了你,是我管教无方,可让我将她带回去好好调教一番?”
语气虽不低三下四,以北堂芙的身份来说,已非常屈就。
苏璟玉佯作斟酌,未立刻说话。
她身侧的老奴揣测着她的心意,凶神恶煞的叫嚣起来,“那怎么行?!大妃娘娘,在宫里可是要讲规矩的,犯了错就当罚,否则如何给其他奴才长记性?”
“是吗?”北堂芙勾唇淡笑,眼色忽的锐利起来,“那么你们见到我来此,谁也没有行礼,可是该论罪当诛?”
那老奴才脸色一僵,再很快将那抹僵色化解,显然,她并不怕!
正要理直气壮的反驳,岂料‘唰’的一声,北堂芙将随身别在腰侧的弯刀匕首抽了出来,利落的横在了她脖子上。
“你想说什么?”她阴冷的质问她,“因为大妃娘娘不得陛下宠爱,你这个***才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话音提起,登时气势冲天!
老奴才的脚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你也怕死?”北堂芙冲她笑起来,那笑衬得她无比可怖。
“怕死是件是好事,若一个人连死都不怕,天晓得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你说,是吗?”
见她不回答,北堂芙又将询问的眼神投向苏璟玉,“玉小姐,你说呢?”
这两个女人在朝炎的赤宫,已是呼风唤雨,而今换了个地方,依旧光芒不输于任何人。
苏璟玉始终没有动容,神情淡淡,恍若无事般道,“是人自然会晓得怕,若连怕都不会了,那还是人吗?”
眼眸扫过无忧,她笑得恬然,“今日只是一场误会,大妃娘娘切莫放在心上,至于这奴才,是她冲撞了娘娘,她该死。”
话音方落,那老奴才瞬间色变,都没来得及向苏璟玉求饶,只见汐蓦地一抬手,一枚她惯用的叶型飞镖极快的掠了出来,倏的正中那人眉心!!
鲜红暖血,顺着她伤口处缓缓流下,气息已断,人也随之倒下。
汐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动作之快,又仿佛是她理所应当。
北堂芙随之收了匕首,满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