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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那些旧事(上)
“那年的火你还记得么?”扶苏从未看到过如此严肃的汪小美,这个美丽男人在严肃之后,竟有一种无可侵犯的尊严感。
“记得。”秦皇面对着两人,字字铿锵。
“记得?”小美深深地吸气,将那字吐得格外有力,“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一直想问,那么多年手足之情,风雨相惜、相依为命,竟是一朝一夕可以磨灭的么?如果这样简单,为何到现在自己还是学不会狠心,学不会下手,更学不会恨之入骨。
“因为,我想登上皇位,想永远的坐在这皇位之上,我想拥有我的帝国。现在我做到了,而那时,如果有你,你将会成为我身边随时可能致命的恶瘤。”秦皇说着,用眼睛去看着小美明亮的眸子。
“恶瘤?呵……”小美笑得凄艳,原来这么多年在他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个恶瘤,多么可笑啊,他全心全意爱着的哥哥,竟只将他看成如此,比那牲畜都不如。
“所以,为了荣华富贵君临天下,你就可以下手杀我吗?!甚至……”小美哽咽了,表情异常地痛苦,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甚至想要毁尸灭迹。”
“这么多年,你当皇上这么多年了,可曾有过一丝悔意?”一丝,哪怕一丝,只要从他的口中听到一丝一毫便已足够,足够将他这些年极度痛苦的怨恨化去,可是没有,一丝都没有。
“我不后悔,这个世上我从不为做过的事后悔,大丈夫敢作敢当,就算你今日要报这个仇,我也无话可说,因为昔日是我对不住你,倘若要杀我,也得凭你本事。”秦皇顿了顿,继而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说道,“我的梦想,我的梦想不允许有一点的意外。”
“这一切?”在一旁愣住的扶苏终于开口了,“谁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我的母妃,父皇,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扶苏的心此刻是乱到极致的,他甚至自己都无法表达清楚此刻想要说出的话语,而他只是认真而严肃地看着秦皇,“你骗我,你骗我说母妃背叛你,你杀了她,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不是我。”秦皇说。
而后,大儒告诉了他在那场劫难之后的故事,大儒说的很简单,但是通过联想,还可以在头脑中形成一个完整的经过。
原来那天,就在改天换名之后的第二天,赵政就已经发现了吕颂的居心,他原本就已经放弃了权力,一心远走高飞,所以便不在理会这恩怨,与慕容琴儿偷偷逃走了。
吕颂寻不见琴儿和赵政,一怒之下烧了他们所住的庄园,并且妄图毁掉一切有关他真实身份的证据,就这样,他想将那些下人丫鬟统统杀死在那府邸之中,甚至是自己的弟弟。
那日起火后,吕亦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没有缚鸡之力的他,只是在混乱中,通往外面的门早已被锁死,并且天空中的箭密如飞蝗,所有人几乎都未能幸免于难,然而吕亦,却由于种种机缘巧合逃过了一死,并且被赶过来的弃妃所救。
再然后,吕颂拿着赵政给予的印玺投奔王翦,并且转道回了秦国。赵王更是因为害怕秦国怪罪秦太子府被烧一事,所以一直秘而不言。半月后,吕颂继承了大业,成为了秦国新一位国君。
赵政婴儿时便被送走,而且吕颂与赵政年纪如此相仿,还知晓赵政的所有习惯性情,所以直到很多年之后,都未曾有人质疑过他的身份。
事实上,吕颂早就钟爱着慕容琴儿,所以在自己继位之后的第一刻,他便下令秦国死士,明察暗访,寻找琴儿与赵政的下落。而他的命令也格外清晰:男者,杀,女者,带回,毫发毋损。
赵政与琴儿在那段时间里真的度过了相对安定的一段日子,在那段柴米气息极重的岁月里,赵政白天教给邻里的孩子读书写字,晚上便会苦读诗书。琴儿,因为抚得一把好琴,所以有时会被青楼的人找去,交给众艺伎琴技。虽然收入微薄,但是两个人自得其乐。
直到第二个年头的一天午后,琴儿忽然告诉赵政,他已经有了身孕。多年之后的赵政在回忆起那刻的时候,心里依旧激动的无法平息,那是我一生之中最为兴奋的一刻,仿佛我看到了我存在的意义,一个展现新的生命将延续着我的一切。
在这个世间,美好的岁月毕竟是短暂的,所以当遇见美好时,我们就应该格外的珍惜。在不久之后的一个平凡而略有燥热的午后,一群黑衣男人闯进了这原本祥和的二人世界。
那刻,慕容琴儿正在院落里织布,这些男人看见琴儿便强行抱起向外走去,屋内的赵政看到此景,自然瞬间知晓了其中的缘故,他奋不顾身的冲上去与那些人肉搏。可是不料,那些死士都绝非等闲,在重重围攻之下,他眼睁睁的看着琴儿被人掠上马车,而自己却无法阻止。
之后的争斗是惨烈的,惨烈程度已经无从知晓,但是在大儒简短的描绘里,扶苏可以看到那种绝望里的爆发,那种对于背叛,对于不公的怨念。
最后,大儒还是输掉了,他身上一共中了三十四刀,刀刀入骨,现在他身体之上的伤疤,便是最好的证据。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包括他自己。
可是他还是被别人救了,虽然那时候的他几乎没有了呼吸,甚至没有了心跳。就像一场酣畅淋漓的梦境,没有疼痛,没有对种种不公的诘问,只有无尽陷落的黑暗。在那黑暗之中,只有最后一丝光亮,那是生与死最后的界线,他在那界限边缘徘徊了整整三年之后,他还是醒了过来。
人世的世界太过光亮,那种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看到救起他的是一个中男人,男人长得不丑,恍惚之间竟然有些可亲的神色。
“你终于醒了,我从未看过像你这么命大之人。”那个中年人说话时,竟会发出咯咯的笑声。
“你是谁?我在哪里?”赵政问。
那人说道。“我叫,离庆钟。”
不久之后,他便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个被唤作神医的人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旷世奇才。他是这个世上医术最高超的人,除了他之外,再也没人可以救得了自己。
一切或是巧合,也或是注定。离庆钟在偶然游览赵国,寻找一种珍贵草药的时候救下了赵政。别人都以为赵政死了,可是鬼医还是将他拉回,用尽自己毕生所学,救下了这个男人。
、第七十一章 那些旧事(下)
“你为什么要救我?”一天,赵政忽然问道。
“我救人从来都没有缘由。因为我看见你在死去的最后一刻,脸上深重的怨念。那种怨念告诉我,你还可以活下去。”离庆钟顿了一下,“因为仇恨。”
夺妻之仇,谋位之恨。有什么可以比这个更加深刻,刻到骨髓里。
不久之后,他辞别了神医,去了咸阳在那里他听说了那个被唤作郑妃的女人。当然很快赵政便已经猜到,这个无限荣华的女人便是他曾经的慕容琴儿。
其实他曾经见过她,在她出宫办事的时候,他曾见过这个已经高高在上的皇后。她还是那么美丽,但在美丽之间却多出了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感,那种高高在上的错觉,是赵政一直以来最为厌恶的。那刻的他,抛弃了所有也是仅存的一丝幻想,是的,事实如此慕容琴儿已经跟随了吕颂,成为了当今大秦国一人在上,万人在下的皇后。
皇后,多么讽刺的名词,凤仪天下,无上崇高。在赵政的心里,最终升腾起了无尽的恨意,他原本就看不上这世间极为不公的秩序,如今更是如此,在他心中播下了一粒种子,他一定要让那些卑微却又高高在上的小人,补偿自己所失去的东西。
赵政开始隐姓埋名,用自己的儒术频繁的讲学,很快便在麾下云集了一大群年轻有为的弟子。他又通过各种渠道,苦心钻研武学经典,使得自己的功夫有了很快的提高。
两年之后,终于在两年之后,他用自己的名声和一身帝师的官服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皇宫。他所要做的事情,不是行刺,而是要为曾经的一切讨回一个公道。
在近卫重重的大内,他还是只身进了御书房。那刻的吕颂,不,确切的说应该是秦皇,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卑躬屈膝的下人,如今的他坐在高高的龙案上批阅百官奏章,那种威武庄严的气氛,真的给人一种无可比拟的敬畏。
正如大儒自己所说,这就是权力的力量。
当赵政的长剑抵到了秦皇的脖颈之上,这个男人竟然没有丝毫的慌乱和不安。他看着赵政,然后和从前一样,跪在了地上。
我不求你原谅我什么,只求你再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只要三年我大秦国的百万雄师便可以攻下魏国和燕国。到那时,天下将统一,人们再也不会受到战争的压迫,人们可以开始真正属于他们的生活,再也没有战争,没有流血,没有国别的区分。一切只要在等三年。三年之后,我会将我的王位禅让给扶苏。
扶苏。这是赵政第一次听见扶苏这个名字。或许是因为得知自己的孩子依旧活在人世,并且已是当今太子,或许是因为秦皇所说的种种安定憧憬。所以自己竟然答应了秦皇的承诺。
就在同一日,他来到了东宫,那是他第一次在深宫之中看见公子扶苏。那是个眉目清秀的男孩子。在见到这个男孩第一眼时,他便对这个男孩产生了莫大的好感,那是好感是一种不可言明联系,用所有方法都无法剪短的思绪,千丝万缕,血浓于水。
他没有告诉扶苏任何的事情,他只是在夜晚或是凌晨出现,交给年幼的扶苏他的毕生所学。扶苏叫他大儒,他叫扶苏太子。一切微妙而紧密的联系着。只有郑妃,大儒一直不敢接近她。
他很想她,想到难以入眠。但是即使如此的想念他也不想再次走进这个女人的世界。因为在赵政的世界里,可以容得下一切,唯独容不下的便是背叛。
他是深爱着慕容琴儿的,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在他的世界里还存在最后的一点念想,那就是琴儿是被逼迫而为之,她其实依旧深爱着自己。
就像在脸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纸,赵政执着顽固的不肯去看最后的结果,因为他怕,他怕一切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所以在那层纸的遮掩下,他哭了,没人看得见,包括他自己,那纸也就湿了,沉重的粘黏,无法呼吸。
但最后的梦境还是破灭了。因为就在即将迎来扶苏八岁承诺的那一年,郑妃为秦皇产下了一子。秦皇因此大赦天下,而这个小儿子,便被秦皇赐予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胡亥。
当他躲在角落里看见扶苏一声一声的叫吕颂为父皇,当看到郑妃站在秦皇身边温柔的浅笑,当看到着刚刚出生的胡亥,在郑妃的怀里望着自己的父亲。赵政的心,被狠狠的刺伤了。
而就在那种怨念无从发泄的日子里,赵政无意间在钟庆离的院落里发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种染有慢性剧毒的花卉名字唤作,彼岸花。
彼岸花,花生彼岸,花逝命殒。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之物,人食之后,并不会即死,而会在食用三次之后,七孔流血而亡。
赵政对于这彼岸花的出现感到了万分惊奇,然而很快便知道了此间的用处,因为他亲眼看见郑妃采花入宫。
那刻他忽然明白了这个女人的心意,她想用此花,毒死秦皇。
其实在不久之后,赵政已经知道,原来郑妃为寻找一种合适的毒药,甘愿拜了鬼医钟庆离为师,并且走遍大江南北寻找奇门异术。
在赵政的眼里,这个女人已经无比的凶狠,她早已不是那个给她弹琴,陪他作画,无论如何贫穷都会与他相依为命的小女孩了。
她可能经过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