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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略-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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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不成事。往上数,哪朝哪代不用宫女的?女孩家心思比太监们缜密,司衾司帐就罢了,茶水上少不得要个人。我记得以前有个叫慧秀的,主子使过一阵子。用生不如用熟,还是打发她去吧,你也歇歇手。”
皇后是贤后,怎么能不面面俱到?她先前促成皇帝和素以,是瞧他们有真感情。如今素以充了后宫,又怀了孩子,皇帝终究不是寻常人,爱归爱,总不见得要为她守贞。宫里这么多女人,哪个不是眼巴巴的等着他临幸?就她来说,她也希望多些阿哥公主,多子多孙多福气,这是老辈儿里传下来的说法。皇帝要为素以好,就不该把她顶在枪头子上。像密贵妃和静嫔这样的人,后宫谁知道还有多少?有句话叫强极必辱,那么多人忌恨着,总有一天还得出事。
素以不是傻子,皇后这么说,只差没有明着告诉她不能独擅专房了,叫她怎么应对呢?皇后是发妻,人家都有容人的雅量,自己怎么不能有?既然跟了皇帝做了小,就该做好随时分享的准备。她勉强挤了个笑容,“主子说得是,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近来忘性大,想好了要和您说的,一转头就忘了。”
皇后比较满意,“这样方好,佛家说圆融,能在宫里做到这一点,这就是你处世的气度。”
淑妃一直在边上听着,谈话内容不与她有什么相干,只不过想起静嫔那个案子来,问皇后,“都过去七八天了,延禧宫里的事儿怎么说?”
皇后搁下茶盏道,“密贵妃的宫女叫慎刑司拿起来了,问话她不愿意回答,据说是上了捋指,疼不过了才招供的。那天静嫔上古华轩去,密贵妃就猜着是怎么个结局了。料着也是破罐子破摔,先下手把上回用剩的药倒进了茶水里。静嫔干那种事遭天谴,最后自己也死在这上头,可不是天理循环么!”
淑妃啧啧兴叹,“这两位心肠也忒毒了,好好的阿哥爷,连着毁了两个。主子真好性儿,依着我,千刀万剐了才解恨呢!”
皇后一笑,“天家的脸面总要顾的,传出去,叫人说治家不严么?发配了贺氏一门也没张扬,着大理寺悄悄的查办,宅子一封完事,老百姓知道多少?至于和家,老子娘在云贵的,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说牵扯,一道旨就能要了他的命。万岁爷不动声色,还是瞧着和总督能办差。良将难得嘛,再说事到如今,迁怒也无济于事了。”
座上两个人频频点头,又频频摇头,一时真说不清是个什么感想。
皇后转过脸去看窗外,福缸里的石榴树发了新芽,一片片细小的叶子在风里簌簌摇摆。多好的春日啊!天高云淡,可惜密贵妃再也看不到了。她们之间的战争僵持了好多年,最终是以这样的结果告终,让人难免心生感慨。要是密贵妃还在,自己大约会控制不住得意,送她一句“何苦来哉”。她干的这些事断送了连她儿子在内的三位阿哥,不过这样也好,剩下的大阿哥二阿哥资质平平,难堪大任。儿子成不成就,说到底也要瞧着亲娘怎么样。有人说歹窑出好砖,话没错,不过再好的砖也还是砖,做不成太和殿上的琉璃瓦。她含笑看素以,倒真有千珍万重的意思。她拿她的生辰八字叫钦天监批过,说她宜男,是上上大吉的好命格。如今就等着了……天晓得她多想要个孩子,简直有点成痴似的。没有爱情已经够可悲了,她不奢求什么,只想要个孩子做做伴而已。
西洋钟敲了九下,当当的声响映在脑仁儿上。宫里午膳时候早,淑妃是懒懒的性子,站起说要告退了,“回去躺会子才用得下饭。”
素以也蹲了安,打算跟她一道走。出门披上斗篷下台阶,才走了几步,一抬头迎面遇上了小公爷。
小公爷穿了件佛头青素面杭绸春袍,没配马褂。三个月没见黑了,衣裳是圆领,脖子光溜溜露在外头,看上去像块炭。淑妃哟了声,“小公爷您吉祥啊,怎么成了这模样?”
小公爷吸溜着鼻子回了个礼,“我跟人去了趟草原,熬的。”说着上下看素以,视线停在她小腹上,“这是……有了?”
素以遮掩了下,这位爷可真够直白的,有没有的也不带这么问的吧!不过出于礼貌,再加上他和素净的婚约,算是自己人,也不那么忌讳,还真嗳了声,“有了。”
小公爷本来想发表一下“万岁爷日夜操劳可歌可泣”之类的言论,后来想想作罢了。这么说连带着素以一块儿调侃了,话就变得没意思了。他又偷着瞄一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五味杂陈,他喜欢的姑娘跟了他姐夫,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他记得她曾经说过要回草原,那时候他就想陪她远走他乡来着,谁知道最后成了空。京城里没了念想,他一个人恍恍惚惚的,跟着马队往西北走了一回,打算去看看乌兰木通有没有和她差不多的姑娘,好让他领回来做福晋。可惜了的,没有。到了那里放眼四顾全是草甸子,景色倒不错。他失落之余,遇上了个草原汉子,挽弓跨马混了三个月,过了段“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神奇日子。
淑妃知道他们先前那一出,不是还赐过婚的么,兴许有点体己话要说。她不高兴戳在这里趟浑水,再说也犯困,捂着嘴说,“你们聊着,我先失陪了。”
素以要避嫌,错身赶了上去,“咱们一道走。”
小公爷却在后头招呼,“哎,礼主儿且留步,我向您打听点素净的事儿啊。”
她回身笑了笑,“我和素净在一块儿统共不过四五年,对她了解也有限。您要打听,上工部找我哥子吧!他们看着二妞子长大的,问他们比问我靠谱。”说完搭着兰草的胳膊上了宫门口的抬辇。
一路上都在琢磨皇后的话,选秀了,往茶水上打发使唤宫女……这是瞧她怀了孩子还霸占皇帝,大概有不少人在皇后跟前敲边鼓吧!她探身问兰草,“你说女人对男人,能不能掏心掏肺?我听我额涅说过,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您是说万岁爷吗?”兰草仰着脖子说,“万岁爷是皇帝,皇帝都靠不住,这世上还有谁能信?”
“可他是主子……”她靠着椅背喃喃,“我要是不懂事儿,叫他为难,久而久之怕他厌我……”
患得患失么?是啊,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棘手的问题。她是旗下包衣,从南苑到紫禁城,那么多年来选秀一直是祁人生活的一部分。这是习俗,也养成了习惯,她怎么拿这个和皇帝耍性子叫他坏规矩?不过太上皇执政后期倒是基本停止了,太上皇待太后一心一意,再加上那时候皇子皇女已经有二十来个,有理由不再扩充后宫。万岁爷呢?她耷拉下嘴角,总共五个儿子,死了一个伤了一个,还剩三个。他这种情况要是不再选妃,朝堂上的死谏大概能压垮他吧!
胡思乱想着到了庆寿堂,刚进门就看见一张拉长的脸。她呆了呆,“您来了?”
“来了很久了。”他背着手往门里走,“你这儿离养心殿太远,不方便。我看还是搬到燕禧堂里好,有什么事儿我也方便照应。”
“我连围房都不敢住呢,您让我住燕禧堂,折我的寿么?”她走到门前拐了个弯,探脖子去看东墙根下的丝瓜秧,“长势真不错,以后您要是还愿意来,我给您做鸳鸯丝瓜盅吃。”
他古怪的看她一眼,“见了小公爷,脑子眼看着不如以前灵活了。”
她愕了下,“您知道小公爷进宫了?您消息真灵通。”
皇帝不搭她话,顺着她的视线朝东边看,“北京二月里天儿冷,你下籽下得早了点。我告诉你,我以前也爱养花种草。倦勤斋后面有片空地,我十六岁的时候在那儿种了棵葡萄,十几年下来,葡萄藤长得比胳膊还粗。”
她卷起袖子一比划,“十几年才这么点儿,您不给它施肥啊?真抠门儿!”
皇帝抓住她光/裸的手臂亲了两口,“你这小细胳膊也敢拿出来?我带你上那儿瞧瞧去,看见了就知道了。”声调突然降下来,暧昧不明的一勾嘴角,“倦勤斋一直空着,里头东西都全的,累了在那儿歇一下午。我推算了时候,从我十二走到今天,正好满三个月了……”





、第113章

男人有时候像孩子;不管他多高的衔儿,多尊贵的身份,天性里总有让人又爱又怜的地方。素以看着他,笑得十分无力。
他们没有传辇;从庆寿堂过去并不远;皇帝说步行对她有好处。两人慢慢在林荫成丛的甬道上走,间或听见唧鸟的鸣叫,切切实实有了春天的感觉。
“本来想把倦勤斋给你;可是太偏;已经到了内城的边角,朕怕你半夜趁人不备;翻墙逃到宫外去。”皇帝转过脸来对她一笑;牵着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的摩挲。
她知道他在打趣,紫禁城的宫墙那么高,要出去,除非是肋下生双翅。她底着头不说话,心事重重。人心总不足,现在他爱着她,可是她为什么觉得还不够?她想长期霸占他,不让他和别的女人有牵搭。或许是太自私,太没有自知之明,她也努力想遏制自己的贪念,然而要办到那么难。
“主子……东齐。”她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揽他脖子。
皇帝听见她叫他名字很是惊喜,她是尚仪局调理出来的管带姑姑,除了情热时管不住自己,平时总是主子万岁爷不离口,像今天这么不顾体统真难得。他个头高,得弯下腰来迁就她。近身的太监们垂首退得远远的,他也不管会不会落人眼,把她纤细的身子拥在怀里,尽情和她耳鬓厮磨,“你的心思我都知道,这趟选秀是替宗室指婚,后宫不会再填人进来了。以前的都没法子处置呢,为了升平的表象接着祸害人,那不成了猫盖屎么!”
皇帝是读着四书五经长大的,以前言行一板一眼,不像现在似的,市井话张嘴就来。素以颇为赞许,“您很有宫痞的风范,假以时日,必成正果。”
“您谬赞了,当不起啊!”她平常不爱戴耳坠子,白生生的耳垂就在眼前,他趁着四下无人,一口叼了上去,“我就知道你喜欢不正经的男人。”
素以没缩,钓鱼似的把他勾住了,“也不全是,我喜欢既威严又不正经的男人。”说完吃吃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复觉感伤,这趟选秀也许可以替宗亲指婚,下次呢?下下次呢?其实她想出宫,这个念头一直在脑子里盘桓,只是没法开口。他对她已经足够好了,人不惜福,怕天看不过去。如果连现在这点幸福也收回去了,那她还剩什么?
两个人纠缠一阵方又往前去,倦勤斋建在宁寿宫花园东北角,北靠红墙,朝南九间屋子,一色黄琉璃瓦的硬山卷棚顶。这地方建得别具匠心,门前有铜鹤,西四间还有尖顶亭子式的小戏台。坐镇北方君临天下,喜欢的到底还是江南风韵。倦勤斋仿佛是为君者心里的一个梦,可着劲的往上堆砌他喜欢的一切。楼阁里嵌竹丝挂檐,镶玉透绣扇,处处玲珑处处优雅,没来过这里的人,头一回见了叹为观止。
宫里人多地方大,但总有几处宫苑是禁止随意出入的,倦勤斋就是其中之一。做皇帝是个苦差事,身边一群人围着打转。做奴才的不敢直愣愣的看你,但你在这些人眼里没有秘密,因为皇帝是这世上最清白澄澈的人,不应该,也没有必要掩藏什么。
他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他以前霸道,霸道就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可惜现在身在其位,反而弄得一目了然。所以更需要这样私密的地方,把一干子走狗奴才挡在外面,只有他和心爱的女人,想要怎样都无所顾忌。
他带她到书房的多宝槅前,把他小时候收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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