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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元君回过头,看都不愿看她一眼,他轻轻甩开腿,疾步往门外走去,一边冷冷地道:“此事是你咎由自取,季兄与我乃监学同门,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绝不可能见他陷于危难而不顾。此等昧良心之事,我秦元君断然不会做。”
“至于温大姑娘你,你既无心在他身上,又何必再求这婚事?”
秦元君手中的扇子不是别人所赠,正是……出自于季云卿之手。
自季家迎来新的季二太太后,季云卿连日心情不佳,只好将心思寄托于娶媳妇上。这把扇上的画,便是为温良春所作,季云卿还题了诗句在上头。那扇上的字字句句,满满都是与温良春今后的和睦生活的期待。
季云卿闲来无事做了十几把,还生怕他人不知晓,将其送给各位友人,以彰显对此婚事的重视。那诗句还将温良春比作牡丹,大有只要你嫁了我季云卿,不管其他女子如何,你在我心目中,便是那“品冠群芳”的牡丹。
这也是,温良春为何哭泣的原因之一。
秦元君听见她难忍的哭声,心道,这女人还不算完全没救,若是连感动和愧疚都没有,狼心狗肺的她还不如直接去死了算了。
他又想道,温良春这样的女子,也配称得上牡丹之赞?温良辰倒还差不多,那句“惟有牡丹真国色”,那才算不辱没于她。
“表弟,你千万……”温良春跪坐在地,狼狈至极。
她手中托着扇子,放也不是,拿也不是,脸颊红彤彤的,眼圈也红红的,她睫毛上还挂着未干泪珠,被泪珠浸润的双眼少了方才的决绝,变得空洞而无神。
温良春张张嘴,随即又抽搐两声,发觉喉咙又干又热,火辣辣得发疼,她感觉自己连哭都变成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
这种时候,她还能做些什么?温良春脸面尽失后,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
就连隔壁的温良辰也是纠结万分,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儿!
这时候,薛扬又好巧不巧地回家,他看见门外堵着一群温府的下人,又听闻房中传来哭泣之音,心中顿时焦急万分,将马儿随随便便拴上院门旁的大树,便大步朝着院内走来。
温良春一抬头,便瞧见一身铠甲的薛扬。
她顿时喉头一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薛扬长眉微蹙,眼底划过一道厌恶,随即他又下意识转过头,四下搜寻英娘的踪迹,想要确认母亲此时的安全。
见他如此行为,温良春百口莫辩,那腹中尽数的女儿心肠,就在他这一眼之下,尽数化为了灰烬。
那一封封的道歉信,一件件赔送的礼物,讨好的下人和丫鬟不断来访,为什么都无法化解他对她的厌恶。
哀,莫过于心死。
温良春已经看不清,瞧不见任何的希望。
秦元君侧过身来,冷冷地俯视着温良春,静默地等待她接下来的台词,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笑话。
温良春也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她已经对不起季云卿,若是在此时开口求薛扬,或是再百般纠缠,那她即将变为天底下最为可笑的笑话。
温良春苦笑一声,那混乱的思绪中终于出现一道小小的清明,理智告诉她,自己什么都不要再说,什么都不要再求。
温大太太站在门前,显然已刚到不久,见温良春没有继续给家族抹黑,登时便吐出一口浊气。
若温良春再敢胡闹,等待她的不是家庙,而是一条白绫。
“大姑娘,你还坐在原地作甚?难道还嫌不够丢人吗?”温大太太气得脸颊抽搐,说话气息不匀。
幸亏有婆子发现温良春跑了,她立即率人追踪出来,后又碰上温良辰派来的传话之人,这才及时赶到此地。
若是再晚上片刻,看温良春那一脸魔怔的样子,谁知道会说出什么耻辱之言来!
兴许是打击太大,温良春不再反抗,她软绵绵地坐在地上,又软绵绵地被丫鬟扶起来,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被一群人拥簇地拖走了。
待得即将至门口之时,温良春鼓足了最后的力气,回头看他一眼。
此时已近黄昏,在浑浊不明的暗色天光之下,那人一身清冷铠甲,越显身材颀长,玉立如谪仙。
梦中的儿郎,终究只是一场梦。
薛扬找到英娘,正托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冷不丁被一道目光锁定,薛扬抬起头来,却仅仅瞧见温良春落寞的侧脸。
他心中没来由地,突然有些难过起来。这个温良春,难道不是另外一个自己?
不敢索求,求而不得,不正是他此时最真实的写照?
那边,温大太太还在致歉,她以一种从来没有对晚辈的低声下气,对秦元君道:“此事的确是我温府管教不力,是我们对不起季家,但也请四哥儿高抬贵手,在季家那边帮咱们府上说几句好话……我便感激不尽了。”
温大太太显然也知,这婚事闹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善了。
秦元君温声道:“大太太不必如此,温家与我本是亲戚,此事虽然不能瞒下季兄,但我定会把握分寸,不至于伤了两家和气。”
作者有话要说:等会晚上还有一更,补昨天的,容我先去洗个澡澡~
、第55章 憾来生
待得温良春被温大太太浩浩荡荡带走之后;温良辰这才从房里走了出来。
薛扬静静伫立地站在院内;一瞬不瞬地盯着大门;直到英娘唤了一声“郡主”之后,薛扬这才转过头来。
温良辰站在台阶上,瞧见他眼底隐隐有水光。
他……为何会这般?
薛扬见到出门而来的温良辰之后,眼中拂过某种意味不明的情绪,然后他好似又发现自己的失态;想要竭力掩盖些什么;又立即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温良辰被弄得有些莫名;她不解地看着薛扬;轻声唤道:“师叔,你怎么了?”
秦元君站在二人中央;倒将薛扬的感情分毫不落地收入眼中,哪里还不知薛扬所想。不过,秦元君心中又有些好笑,连他自己那般明显的暗示,温良辰都懵懵懂懂,没有任何的反应,更何况薛扬动作这般隐秘,温良辰能察觉得出鬼了。
即便她不小心瞧见,估计也转到某些荒唐的念头上去了。
“薛师叔,为何秦元君知晓你入主金吾卫之事,你却独独要瞒着我。你是否得给我一个交待?”温良辰果然如秦元君所料,一眨眼便想到正经事。
秦元君在旁大为扶额,心中又喜又忧,不仅为温良辰不懂薛扬而幸灾乐祸,又忧心自己的未来的任重和道远。
自家的小丫头温良辰,实在是……太缺心眼。
薛扬眉尖轻轻一皱,霍地转过身来,掷地有声地道:“师侄,并非我所不能言,而是……而是此时凶险,我不愿将你牵入进来。”
温良辰嘴巴一翘,她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说辞。
秦元君却在旁默默学到了,今后若有所困难和苦楚,必定先向温良辰如实告知,不得遮掩半分。
不坦诚与坦诚,不信任与信任,远近亲疏高下立见,薛扬不懂人情世故,他不懂,但秦元君却懂。
其实温良辰已经早已做好准备,不会让自己引薛扬而生气。没办法,薛扬性子执拗,她不是第一日得知。
为今之计,只能好生照看英娘,希望他哪日遇上困难,能够告诉自己,让她来搭把手,以尽朋友之宜。
“算了,你若哪日话多了,我大约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升起了。”温良辰皱眉大为抱怨。
薛扬随即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温良辰见他装死,则露出满脸的不虞之色。见二人僵持不下,秦元君颇有些无奈,只好率先站出来,朝着温良辰温声道:“良辰,闹了这么久,你也该饿了罢?英娘的饭菜已经备许久,如今无人再上门叨扰,我们进屋长饮一杯,岂不快哉。”
英娘被薛扬和温良辰的态度唬住了,冷不丁听见秦元君搭梯子,赶紧扯出笑脸道:“是啊是啊,四少爷说得没错,你们若再站在外头,饭菜凉了便不好吃了。”
温良辰瞪了薛扬一眼,自顾翘着嘴,雄赳赳气昂昂地进门去了。
秦元君眼睛一弯,轻松抬脚,趁机跟上。
他才得罪完温良辰,为了自个儿的香囊,可不能如薛扬般肆无忌惮。
薛扬叹了口气,等过了许久之后,才从原地离开。他回房脱去铠甲之后,换上一身轻便衣裳,再上前头来吃饭。
谁知温良辰心中不平,后来又被他气得不轻,一个人将风卷残云般将饭菜吃了个大半,仅留些残羹剩饭给薛扬,薛扬苦笑一声,心道,这才像温良辰的风格,她之前那般淡定问话的模样,当真是吓死个人。
帮凶秦元君抖了抖筷子,好似这般就能洗清他抢菜的罪过,他侧头眯着眼儿,人模人样地道:“英娘的饭菜太好吃,我们一个收不住便吃得快了,感觉都没吃多少似的。薛扬,你莫要气恼啊。”
可惜薛扬为人太过纯净,在秦元君动作和行为的刻意误导下,真以为此事和秦元君无关,定是温良辰故意一个人吃光抹净,秦元君看不过意之后,才在旁边说情,将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
薛扬摇摇头,默默地想道,她果然还在生气。
温良辰在英娘家中用饭过后,与秦元君又交待几句,自顾坐马车回公主府去了。
谁知她还未进门,那头便有温大太太的传话丫鬟堵在门口,上前来禀报道:“郡主,那头大太太传话,若您回到府上,便过去一趟。”
温良辰点点头,又唤来软轿,准备动身前往主院。
她心道,估计是主院已将温良春之事处理完毕,想要让她这位妹妹过去做个见证。
纯钧有些担忧,在她耳边小声道:“姑娘,咱们今晚过去,可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大姐姐,估计会进家庙罢,咱们什么都不须做。”温良辰叹息道。
大家族最重视的便是妇德,尤其是温家这样的簪缨世家。温家的姑太太死了丈夫,膝下又没个儿子,还得苦苦守在婆家立贞洁牌坊,何况是还没嫁人,便已红杏出墙的温良春?
不过,温大太太此人善良大度,不会心狠手辣取了温良春的性命。
但是,温家丢不起这个人,同样不会让后面的姑娘丢这个人,温良辰能想象到的结局,便仅有这一条而已。
“噢……奴婢明白了。”纯钧垂下头小声道,心中对二房大快人心的同时,却又泛出了几分同情。
温良春如今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被关入家庙几年,出来后便是个老姑娘了,等于毁了大半辈子。更可怕的是,若是再进一步,被终身圈禁于那见不得光的地方,那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当然,纯钧却还没有接触大家族最阴暗的一面,家庙并不是最为可怕之地,而是几年后在家庙中暴毙而亡。
温良辰显然也想到此点,她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全身疲乏,心中更是没来由有些泛突。虽然温良春与她百般不投,二房曾经也构陷于她,但要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人去死,她还是有些下不了手。
罢了罢了,若温家当真要弄死温良春,温良辰心想,到时候留个心眼,给二房提个醒儿。至于温二太太是否能救出温良春,就看温二太太的本事了。
如此这般,温良辰微微往后靠了靠,她的这番打算,对于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大姐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罢。
温良辰的猜想果然没错,等待温良春的不是别的,正是遣送往家庙。
至于温良春原本的丫鬟和婆子,尽数被温大太太给料理了。没办法,主子有事下人便得遭殃,这群下人知道太多,温府没法再留下他们。
温老太太被温良春气晕了两次,还劝说过温大太太前去季家求饶,闹得温大太太两面不是人,最后还是温大老爷出面完事,以坦诚的事实告诉温老太太这桩婚事的不可挽回:“老太太,季家那是什么人家?他们可是元贞皇后的娘家,同样是百年的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