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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符离就着少许的墨,在纸上勾勒出了两个人来,没有颜料,便暂不上色。他们那一瞬间的惊艳,早已被深深可在脑海之中。当年他们兄弟俩还有龙玦麻月一起跟着滕清来到京城参加大举的时候,平安还只是个无盐女孩,如今却如化茧成蝶一般,有着史上最惊人的美丽,可是现在的他们却是死的死病的病,流亡的流亡。符离一向是性格最软的那一个,也是最为敏感的那一个,每每看着这些世事的变迁,心中的悲伤就止不住。
平安,一定要撑下去,一定要撑到风平浪静的那一天。到那时候,你一定还要能这样笑着。
、第五十二章
自从和平安他们的队伍分别了,齐子渔和妻子带着无尘快马加鞭赶到了淮南城,顺利找到了卖烧饼的老王,也顺利找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的后院待着了。即使是封城查的日子里,他们也顺利在地道中躲过了一劫。
自那以后又是半个月的时间,中秋节将至,今年的中秋,齐家人是不用想着能够团圆了,但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嘛。于是在中秋这一天,齐子渔悄悄地出来,准备买点儿小菜,带回去冲冲霉气,却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一眼便在人群中将齐子渔认了出来,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齐子渔惊回头,看见是好友楚长清,这才松了一口气:“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你怎么来了淮南?”两人走到隐秘的地方,这才说起话来。
“唉,来散散心,京城最近气氛紧张的很,宫里边儿各个岌岌自危,逼死了两个江北的文官了。”他长叹一口气,“子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突然间这齐姑娘就成了逆贼了?”
“我也是刚知道,平安是前朝清玄太子的遗孤,说是武玥城破那天生的,不是我的亲妹妹。”齐子渔想到那天刚知道的时候,心中的起伏也再已无人可说了。
看见齐子渔俊美的眉眼间一点化不开的愁意,楚长清何尝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左右看了看,楚长清小声道:“那你现在可是和他们在一起?”
“没有,我和佳儿无尘单独住在淮南,我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这样啊,你们住的地方可安全么?”
齐子渔看着这个多年的好友眼中的担忧之色,叹了一口气:“安全倒是安全,只不知道这城禁和追杀何时解除了。你是我的好友,我信你,你不会把我们的行踪告诉朝廷的,是不是?”
“这是当然,我楚长清这点儿操守还是有的。”又看了看齐子渔低调的打扮,楚长清说,“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吧,若是遇到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你这又要暴露了。你是要买东西么?”
“是啊,买点儿菜回去,顺便给无尘带些药,孩子有些染了风寒。”
楚长清听了这话,沉吟片刻:“我帮你买去,你告诉我怎么找你便好,我给你送到家里去。”
“……那麻烦你了,你绕到城西第十三户人家的后院,再往南直走三丈,右手边的那家便是。”将手中银子塞进楚长清手中,看他点了点头,齐子渔便离开了,很快身影隐没在重重巷陌中。
离去的人行路匆匆,却看不见楚长清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来的阴沉表情。楚长清也是江北的人,只是从小便来了京城,即使是这样,也免不了受了酷刑。他的脖颈之上还留着鞭子的淡淡痕迹,楚长清抬起手,捂了捂脖子,最重要的是,死去的两个文官中,一个是一身傲骨的林益民,另一个却是他那一身病骨的亲哥哥楚长流。
楚长清答应了帮助朝廷寻找逆贼,并且说出自己和齐子渔自幼同窗,定然能让他放下戒心。没想到还真的让他找到了,这个从小就那么优秀的太学生,这个娶了公主的人,他的同窗,呵呵呵……他喉间发出嘲讽的笑声。
两刻钟后,齐子渔打开大门时,惊讶地发现在门口的不是好友楚长清,而是一队官兵,见他打开门立刻扭住了他的手臂。
“佳儿,快逃!”尚在内室的皇甫佳心中凉透,赶紧抱着孩子钻进了密道之中,直接从密道的另外一边出去,用平生未有的速度跑到了老王那里,将孩子交给他:“老王,我们被发现了,孩子交给你,等平安他们来找的时候,就跟他们讲,让他们不管怎样都要将我的孩子平安地养大。”说话间,喧闹声已近了,皇甫佳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绝决地转头离开,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却哪里跑得过那些士兵壮汉,硬撑了十几丈便被追到。
钗裙扑地,粉面染尘,眼中盈着泪却硬是不让其流下,一眼也不看孩子的方向。
“还有一个小的呢?”
“尘儿不在我们这儿。”齐子渔恨恨地盯着站在官兵身后的楚长清,“你为何要背叛我们!为什么?!”
楚长清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看陌生人:“有些理由何必问得那么清楚呢?结果是我背叛了你,你知道这个就够了。你那个病了的孩子在哪儿呢?”
“不知道。”
“……算了,迟早会找到的,先把他们俩送进京城。剩下的人一家一家的搜。”楚长清冷冷地发号施令,俨然是此行的领头。
齐子渔便是再如何悔不当初,此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希望即使他们夫妻俩有什么不测,清门也能护住无尘。
话说老王飞快地将孩子藏了起来以后,看见他们夫妻俩被官兵带走,趁人不注意将这个消息绑在鸦翅上,将那只不起眼的乌鸦放了出去。
在城中寻找孩子无果,楚长清暂时放过了齐无尘,跟着回了京。错开不过两天的时间,楚长清在高高的城门之上看到悬在绞架上的一双人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造孽哟,好好的一个大才子和公主,竟然就这么死了,还被吊在上面糟蹋。”
“听说要一直挂在上面任鸟雀啄食,真是太残忍了。”
“虎毒不食子,这皇帝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
“当年他的正妻不也是,听说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楚长清依然听不到那些话了,他终于死了,那个谪仙一般的晏小太学,齐大官人,终于死了。还像当年的清玄太子一样,在城门上曝尸三日。自己的心中为什么再也感觉不到快意了呢?
他不知道,日后每每梦回,齐子渔临走时看向自己那失望的一个眼神都让他惊醒,后再不能睡,过了两三年,他也终因气血空亏而亡。这是后话。
皇城之中一片死气沉沉,尤其是深宫里,刚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婿,逼死了女儿的皇甫淩沉默地坐在金殿中,一个人。是啊,一个人,蔺媛和修儿被他软禁在蔺月宫中,皇甫佑也不再时常来,偶尔来了也是说完了话便走。是了,所有人都背叛他了,所有人,他珍惜的不珍惜的,都背叛他了。
他觉得自己有时候想要窒息,想到自己做的事会想杀了自己,但是转瞬,那一点点愧疚之心又一次被黑暗的想法取代了。一次一次的矛盾,越来越多的人在皇甫淩的面前死去,逼得他快要发疯。
“现在那个人还在金殿里么?”蔺月宫中,蔺媛躺在床上,越发地消瘦了。
宫女颤颤道:“回娘娘的话,陛下一个人在金殿里。”
“佳儿和子渔的……他们还在城门上么?”
“是的,听外头的消息,说是没有鸟雀啄食,有几只鸟儿一直在驱赶着飞虫,还有衔蜡裹尸的鸟儿。”
和清玄当年一样,都被当做有神灵护佑么?旧事重回记忆,蔺媛转头将脸蒙进被子里,无声地哭泣。
消息传到齐盛耳中的时候,这个久经风霜的老人家一个踉跄,竟是站不稳了,而晏大娘早已经昏死过去。而消息到了极北已是两日后,平安看到许久不见的雪鹞,得到的却是兄嫂双亡,曝尸于城门之上的消息。
她的表情变都没有变,只是眼神一寸寸变冷,直比天山上万年的积雪还要寒冷上几分。回屋取了笔墨,在一张纸上笔走龙蛇,然后将那纸条重绑回雪鹞的脚上,放它离开。
“平安?”
“回京城。我先行一步。”将那柄散发着寒气的寒冰剑别在腰间,平安直接跨上棚子里最好的冰原马,一甩鞭子便连人影也看不清了。
其他人稍作整理,也匆匆跟了上去。此时唐萧那种热热的感觉又一次出现,心头还隐隐作痛起来,但是一想到平安想要单枪匹马冲到京城去,便再顾不得其他。
半日功夫,那雪鹞便到了齐盛所在的清门总部,取下纸条,云遥看到了上面的文字:“紫部橙部动,推他下位。”
紫部和橙部?!这两个部门一动,整个万临都会毁了的。平安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三天,皇甫佑就忙得头疼了,京城的几个大的商行突然关门,银庄也供需不足,物价飞涨,京城中人都怨声载道起来。朝廷也动荡不安,很多官员联名要求废帝,武将也在边关之地造起反来。
平安一路过关,将那些前来阻拦的都打成了重伤,但是她生气并不代表着会伤及无辜的人命,她只要皇甫凌的命。
赶到京城郊外的时候,突然有清门的帮众抱上一个孩子:“大小姐,这是小少爷。”平安终于勒住了马,看向那个不住哭泣着的婴儿,这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已经失去了疼爱他的父母。
将孩子抱进怀里,无尘立刻便不哭了,小手抓住平安的手指,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小声地抽噎着。
“小少爷哭了两天,现在才终于停了。”
“尘儿,你放心,就算你没有爹娘了,姑姑也会一直带着你,永远不离开你。以后你就做姑姑的儿子,好不好?”平安清冷的眼中,一滴泪滴落在齐无尘的额上,她看着这个还懵懂不知人事的孩子,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皇甫淩,你将我们一家子都逼得这般凄惨,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绝对!
将孩子负在背上,用斗笠护好,平安又一次飞身上马,策马向城门下奔去。城门上面的守卫只见得一人骑马而来,身后尘土飞扬,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立在了马背之上,丝毫不担心会跌下来。
“是齐药师啊,是齐药师!”
到了城门之下,平安脚下轻点马背,整个人已经飞身到了城门之上。附近看到的人都聚拢了过来,那如仙人般从天而降的齐药师,衣袂飞扬,手中拿着一把寒气凛然的剑。守城的有当年破城之战的老兵,看见这一幕,竟仿佛看到了清玄太子重生一般,僵硬得连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了。
但是毕竟皇甫淩还活着,城门上也不乏新兵,此时不要命地冲着平安叫嚣:“大胆逆贼,竟敢擅闯京……”话未说完,他便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从城门楼上抛了下去,直撞到了菜农的布遮盖上,还没缓过气而来,又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压倒了自己身上。
平安也不管他们的死活,双手抓住那悬挂的绳子,一个施力,便将那两具尸身拉了上来。被蜡封了的尸体没有腐坏,他们还保持着生时的容貌,平安颤抖着指尖,在触及他们的脸颊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扑在他们身上痛哭出声。压抑了这么多天的眼泪倾泻而出,想停也停不住。
那个初见时宛如谪仙的少年,那个中秋宴上挥毫泼墨的少年,那个为自己伤过痛过的少年,还有深爱着他一直追随着他的三公主,终于还是不在了,留下了一个孩子,一个孤孤单单的孩子。
城门之上空无一人,只有平安的哭声隐隐传来。城下的百姓听见,心中的伤悲也被勾了出来,想及见到的悲惨场景,想及这些日子的阴沉痛苦,一时间整条长安街竟是哭声一片。
没有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她去了何方,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