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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炎平静的面容一紧,捧在手中的热茶半倾,一大半洒在了袖间,他轻轻把茶碗在书案上,手机械地一遍遍试着袖间的水渍。
项荣浓密的眉头竖了起来,眼中突然浮出一丝惊喜的神色,兴奋得两眼都发光了。
“属下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就 西京赶,估计蓝家很快也会送信过来。”侍卫抬起眼,“王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这就回龙江镇,现在蓝荫园一定是大乱。你们挑在夜深人静时下手,给我仔仔细细地搜,那几件瓷器不可能放在明处,一定是藏在某个僻静的地方,关键是蓝家祖母的睡房和蓝员外的四季园。”冷炎在书房里踱了几步,扭过头,看着侍卫。
侍卫脸露为难,“可是王爷,蓝家现在办丧事,有人守夜,人多眼杂,怕是不好下手。”
冷炎面无表情地低下眼帘,“你们跟随我这么久,难道还要我教你们如何让人噤声?”
“王爷的意思是?”侍卫眨眨眼,不太明白。
项荣在一边冷笑,“笨蛋!蓝家祖母已死,就没必要悠着来了。找到那几件瓷器,蓝家人已一无是处,留着只会是个麻烦。你们动作要干净利落,不留一个活口,让别人以为是山贼劫财灭门。”
侍卫抬手,“属下懂了,请王爷放心,属下们一定会做得不着痕迹。”
冷炎慢条斯理地把袖子挽起,拿了块丝巾垫在腕间,“我有事不便离京,你们务必要找到那几件瓷器,速去速回,不要耽搁。”
侍卫转身而去,跑到门口又折身回头,“王爷,你可否描绘下那几件瓷器的具体样子,这样找寻起来也方便些。”
“是一整套的山水茶具,色泽晶莹……我也没见过,你们若分不清,就把相似的全带回来了。”
侍卫拉开门,一阵冷风夹着雪灌了进来,桌上的烛火闪了几闪,噗地一声灭了。
项荣过去掩上门,“王爷,要点灯吗?”她借着从窗外映过来的雪光,看到冷炎背对着她,立在窗边。
“不需要了。你还没有徐慕风夫妇的消息吗?”冷炎转过身来,口气已是非常严厉。
书房内寂静得有点诡异。
项荣咬了下唇瓣,“属下无能,还没寻到徐慕风夫妇。”
“怎么可能呢?那一夜我看着他们夫妇栽下院墙,受了那么重的伤,那个贫民区就几间破房子,能藏到哪里去?何况徐慕风身上还在流血,又要背着他娘子,跑步快的,沿着血迹寻过去,很难吗?”
“王爷,血迹到了护城河边就消失了,他们好像是跳下河曲了,我顺着河岸,找了十几里,没发现一条可疑的船,岸边的芦苇枯萎了,应无藏身之处。”
“可疑的船?你的意思是你并没有一条条地搜看到的船?”冷炎眉缓缓地蹙起了。
项荣低下了声音,“只有一条,属下没搜。是……太子河几个花街女子游河的画舫。”
冷炎颓然地坐到椅中,“真是好巧哦!”
“但属下躲在暗处观察过画舫,没有一丝异样,王爷明白太子那性情,喝得醉醺醺的,接着女子又亲又抱,下船时,还是下人抬下去的。”
“好了,你再多带几个人,明日起在那一带好好地搜查。徐慕风死了更好,若活着,会有点小麻烦。”冷炎不耐烦地挥挥手,“若发现他们,当初处决,不必回来请示了。”
“是,王爷。”项荣怔了怔,“需要属下去唤总管来吗?”
“唤总管干吗?”冷炎挑起眉梢。
“王爷不是要取消婚礼吗?”项荣理所当然的回道。
冷炎笑了,笑得寒意慑人,“项侍卫,我有说过这句话?”
“蓝家祖母已死,王爷没有必要再委屈自己了。”
“项侍卫,你非常聪明,但为什么你至今只会是一个侍卫,而不是别的,你有想过吗?”
“属下容颜丑陋。”项荣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弱的无奈与满身的杀气毫不相符。
“与容貌无关,而是你根本就不懂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属下知道,王爷想要的……”
冷炎抬手打断了她,嘴角勾起一缕冷笑,“你只能是我的优秀侍卫,这与有没有梦姗都无关。我说得够多了,你退下吧!明天是我人生中最神圣的日子,我不想再有什么坏消息来扰乱我的心情。我很想放下一切,开开心心地过一天。”
项荣紧咬着唇,恭敬地向冷炎施了个礼,杀气慑人的双眼中噙满了酸涩的泪花。
“梦姗……”冷炎耳边听到街上更夫敲了四下梆子,他仍是一点睡意都没有,项荣走时门没关好,一阵风把门又吹开了,他索性走了出来,等他停下脚步,才发现他来到了蓝梦姗的闲阁前。
他温柔地一笑,抚摸着冰冷的木门,没舍得敲。“梦姗,不要害怕,你以后虽然只有我,但你想要什么样的爱,我都会给你。我的小丫头,再过几个时辰,你就真正是我的了。我等着你。”他贴在门框上喃喃低语,不舍地频频回望。
闲阁对面的假山边,一株落满积雪的矮树边立着一根雪柱,僵僵地立着,一动不动。
冷炎走远了,雪柱突然开始往后园的角门处挪动。
她的脚和手冻得象过年时,街上卖的糖葫芦,脸和身子也没了知觉,只是无声滑下的泪急促地把落在脸上的雪花冲去,然后滴在颈窝处又结成了冰。
力气早已被寒冷抽尽,腿像有千斤重,恐惧压在心口,她都不敢好好地呼吸。但她不能停,只要稍微有一点怯弱,她就会瘫软在路边。
她不停地走,穿过了树丛,穿过了湖石,前面那颗大树,她记得贺文轩那天就站在那里。
贺文轩,贺文轩……她拼命呼吸,这个名字,从此后,她没有颜面再提起,再想起。
偏见蒙上了她的双眼,也遮住了她的心,她分不清是非,认贼为亲,差一步就把自己作了祭品。
她只能自我安慰,她涉世不深,没有一双洞察人心的慧眼。
现在,这些都不要想了,不谈耻辱,不谈仇恨,不谈后悔,她逼自己镇静,她需要快快地回龙江镇,抢在那些个侍卫动手之前。
希望她还能有机会救得了自己的家人,还能弥补自己的愚蠢。
“咳……咳……”她呛了一口风,忍不住咳了出来,惊飞了两只野鸟,鸟凄怨地扑着翅膀,震落几树的学。
她紧张地回头看看,王府里已有一盏灯亮起了。
她轻轻拉开角门,悄悄地钻了出去,再用力地在外面扣上。
大街上,雪无声无息地飘着,从南到北,只有她一个疾行的身影。她感到心口又涌上熟悉的抽搐,她按住心窝,咬着唇瓣,迎着雪往前走着。
“冷……冷……”突来的寒流,让沿街讨饭的乞丐在墙角边抖成了一团。
“给,十两银子买你身上的衣服。”乞丐的面前伸过了一双手,颤抖的手掌中托着一锭银子。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眼,发觉时个气喘喘的小姑娘。
他吞了吞口水,“姑娘,我……这衣衫可不是御寒的宝衣。”穷归穷,但他的心可不坏,不能欺负人家姑娘小。
“我不要它御寒。快脱。”姑娘把银子硬塞进他的手中,随手拉散了一头的秀发,捧起墙边沾着泥的雪就往脸上,头上抹。
乞丐眨眨眼,这一大早,他是遇着个傻子还是遇着个仙子呢?
西京城的城门在雪光里慢慢打开了,天冷,出城、进城的人都比平时少了许多,稀稀落落的几个卖菜的农人挑着担从守城的士兵前经过。
士兵揉着鼻子,缩着肩,一个畏缩着身子的小乞丐慢悠悠地哦才能够城里往城外走去。
“哈哈,”士兵盯着那小乞丐,笑得前俯后仰,“这世上,真是百个傻子不同样。快过年了,天又这么冷,人家乞丐都往城里涌,他却往城外跑,喝西北风去呀!”
小乞丐没有听见他的话,站在城楼前辨认了下方向,直起了身,奔向了风雪之中。
第五十一章,负你残春泪几行(三)(VIP)
皇宫,议政殿。
贺文轩站在回廊上,伸出手,接住一片优哉游哉飘零的雪花,雪花落在温热的掌心,不一会,就成了一滴晶亮的水珠。水珠在摇曳的灯光下闪烁着,慢慢浮出一张清丽的面容,抿嘴浅笑,眼神间不无俏皮。
他不禁也弯起了眉眼,抬手想去抚摸,水珠散了。
他怅然地吸了口冷气。
“贺爱卿,”皇帝裹在一件狐裘内,沉着个脸从内殿走了啦出来,“朕以为有你之后,朕会多些日子喝酒看戏,没想到,你连让朕睡个安稳觉都不肯。说,这么晚你进宫又有何事?”
贺文轩淡淡地一笑,“没什么大事,是臣新上任不久,觉得势单力薄,想向皇上要个帮手。”
皇帝深究地凝视着贺文轩,不露声色指指前面的椅子,“坐。”又挥手让一帮侍候的宫女和太监退下。
“那你看中了谁?”
贺文轩抬起了头,“徐慕风。”
皇帝的两眼咪了几咪,“贺爱卿,你说错话了吧。徐慕风早已叛变东朝,现在在追捕之中,你还是另选他人好了。”
“皇上,”贺文轩走近了些,笑了笑,“臣记得皇上曾说过,有时候,你的圣旨还不及冷王爷的一句话有效,这句话是皇上的一句玩笑话吗?如果不是,那么就是皇上特意说给臣听的,臣记在心间,便暗中查访与冷王爷有关的一切。这几日,收获不大,但也算知道了一些。冷王爷现已掌控住了驻京大营的元帅,因为他贪污军饷购置房产被冷王爷发现,同样九城总督与别人争夺一位娼妓,不惜动刀杀人,这事在京城中反响很大,但被冷王爷压下了。这一类的事,臣就不再列举了,改日写成折子递给皇上。冷王爷几年前就打着为了朝廷的需要,招纳侍卫,遍布在全南朝的大小城市,这些皇上知道具体的名目吗?”
“朕以为你是炎儿的铁杆好友?”皇帝抚着颔下的胡须,阴冷的眸光围着贺文轩打了个旋,玩味地倾倾嘴角。
“臣是冷王爷的好友,臣并没有说冷王爷犯了什么大错,臣只是奉君命办事而已。皇上明察秋毫,又有什么能逃得过你的法眼。徐慕风是皇上的第几步棋?”贺文轩巧妙地又把话题绕到了原点。
皇帝浅然一笑,“文轩,朕只能庆幸你是位胸无权益的书生,不然朕怕是要担忧道霜染两鬓了。你啥事都不问,只当了几天官,就识破了朕布了几年的局,朕服了你。对,徐慕风是朕插在冷炎身边的一着根棋,从他与冷炎的认识,到博得冷炎的信任,都是朕一手安排的,还有这次去龙江镇……”
贺文轩正了正脸色,心咯了一下,“皇上,你察觉到冷王爷什么了吗?五十年前真那么一桩事?”
“文轩知道的可真多。”皇帝凌厉的眸光一聚,化成千条万条冰冷的视线,“炎儿是朕的外孙,与瑾儿同样的年岁。他的出众仿佛是为了更加衬托瑾儿的无能。朕知道臣子们怎么议论他俩,私下很同情朕只有这么一位皇子,渐渐地,重心就移向炎儿,恰巧朕也给了炎儿太大的权力。那权力只是朕试探炎儿的一个诱饵,重权之下,可以识出人心的颜色。炎儿不是个坏孩子,但是他的娘亲,朕的长公主可不是个等闲之辈。她因时朕的第一个孩子,皇后所出,从小得到的宠爱胜过任何一位公主,她非常的能干、聪慧,朕常笑说只可惜她是个女子,不然定然立她为储君。无心的笑语,她听得有意。她可能便把希望移到了炎儿身上,文轩应该记得炎儿从小便和瑾儿一同接受了皇子的教育。长公主对炎儿非常的严厉,朕一开始没有发觉,还很得意朕有这么一位杰出的外孙。这几年,朕在朝堂上听到朝臣们张口闭口冷王爷说、奉冷王爷之命,朕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但炎儿的表现无暇可挑,朕不能随便动手,他的影响力现在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