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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打量了刘车夫,有些好奇这个打扮普通的年轻车夫怎么能让安庆侯府的门房这么客气礼遇,他回头看了马车,斟酌地回答:“我家主子让我给宋三爷送信,说必须要亲自交给宋三爷。”
刘车夫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少年谨慎地摇了摇头。“唔……这个不能说,我家娘子,主子说宋三爷认识她的。”他的干姐姐说过,这是五娘子交代的事,如果他做得好,以后还可以到府里当差,要是搞砸了,就把他偷吃炖羊肉的事告诉平妈妈。
门房见少年这么不识相,气得破口大骂:“你这混小子!”但是让刘车夫给拦下来了,“要不交给我吧,我替你交给宋三爷。”他故意朝少年伸出手,然后露出藏在袖里的金牌,看到少年吃惊而睁大的眼睛,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碎银给他。
少年没见过那金牌是什么,但料想一定是宋煜的客人,既然门房不肯让他进去,那有人替他转交也是可以的吧。再说了,他还赚了一笔小财,这银子少说也有五两,他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呢。于是,爽快地把信交给刘车夫,再三叮嘱只能给宋煜一个人看后,就拿着银子,乐滋滋地离开了。
刘车夫拿着信回到马车旁,车内的人问:“怎么了?”刘车夫把信递进去,然后道:“二爷,我猜应该是李家的人,那小子说漏嘴是给娘子送信,我把信给拿来了。”
没过一会儿,车帘微掀,露出车内人的半张脸。弘弋一目十行地把信看完后,忍不住笑道:“这娘子倒是有趣,到现在都还这么执念,也不枉恺之肯替她入宫求情。”
正好,他可以替她把信转交给当事人。
只不过当事人现在很忙,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咆哮,宋煜身影敏捷地逃出房间,做贼似的拉近门栓,不让屋里的人出来。“宋煜,你给我滚进来!”若单凭这一声怒吼,谁都不会想到一个月前,这个人还是半死不活地在床上躺着,几乎是到鬼门关溜达一回才被拖回来。若是福林再晚一点回来的话,恐怕性命真的就交代在这里了。
尽管明知道屋内的人根本没能力走下床,但是宋煜还是小心翼翼地拉近门,大声答应:“不滚!我堂堂未来的安庆侯,我干嘛要滚,坚决不滚!”
“宋煜!”屋内继续怒吼
“我听到了,在这呢!”宋煜高声回答。
“宋煜,你再不进来,你这辈子就别指望我再搭理你。”这一句是赤果果的威胁,可惜说到最后却沙声了,紧跟着就是一阵不停断的咳嗽,几乎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把外头的宋煜咳得心惊胆战。
宋煜只好投降,推门进去,看着严恺之苍白如纸的脸上因咳嗽变得 ,他无奈地哀嚎:“我的大少爷,我进来还不行吗?欸,我堂堂未来的安庆侯……唔,您说,有什么吩咐,我尽力去办就是了。”因为这个意外的身份,让他有些欣喜若狂,动不动就要以未来安庆侯作为口头禅,只可惜这句话在严恺之这里是失效的。
这里虽然是属于安庆侯府,却是一座废苑中比较干净的屋子,就连安庆侯府的人平时也不会来这里走动,更别说外人。若没人额说,根本不会人注意到院子里破烂得不成样的地方,屋里却干净得一尘不染,而且还住了一个满京城都以为失踪的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宋煜几乎都是亲力亲为地照顾,连身边人都不敢假手。而平时只有福林跟在这里,凑巧福林非要乔装亲自出去买药,宋煜只好自己过来照顾这位尊贵的病号。
严恺之喝了好几口水,稳定了心中的狂乱,被宋煜这么一打岔,那怒火也没那么旺。他凌厉地写了一眼,厉声问道:“我问你,兰芝和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二爷到底是在搞什么鬼!你明知道我多在乎兰芝,她可是我唯一的妹妹,你怎么就忍心让她出去和亲。”
宋煜也知道,兰芝和亲这件事要是被严恺之知道了,一定会天翻地覆。可是与其等他伤势好了以后,拿他出气,还不如趁现在他还没力气下床告诉他。就算他发火,闹脾气,也总不至于咬舌自尽吧。他赔笑地说道:“这个我也不舍得,我也把兰芝当成我的妹妹,不对,我的姐姐,也不对,我的亲姑。可是就算再亲,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难道你还指望让柔婉公主嫁出去?”他对这件事也觉得很意外,可这是皇帝亲口对他说的,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就算不是柔婉,那也不该是兰芝!”严恺之怎么都不会想到,一旦失去自己的保护,竟然会让妹妹至于这么危险的境地。
“那你说该是谁?”
这时,弘弋意外地出现让两人先是一愣。因为严恺之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所以只能垂下眼睑,而宋煜立刻跪地高呼:“二、吾皇万岁万万……”
“够了,收起你的狗腿,一边去。”弘弋走过去,踢了宋煜一脚,根本无视他的献殷勤,反而大步走过去,关心地问:“恺之,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当初弘文被人救走时,严恺之立刻追上去,奈何对方身手和严恺之相当,两人打得不相上下。若不是情况特殊,两人颇有惺惺相惜的感觉,只是没想到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黑衣人,竟然对他们三人进行围剿。那高人救走了弘文,黑衣人则对严恺之进行围杀,若不是弘弋亲自带人赶过来,恐怕严恺之早就丧命了。
可是,那时的严恺之跟丧命也差不到哪里去,因为手筋脚筋都被残忍挑断,就算捡回条命也是废人一个。宋煜想起福林是个怪才,说不定可以救回严恺之。可是福林早在先帝临死前几日,被严恺之迎接徐子昂时,偷偷送出京,否则,福林得头一个殉葬。如今,命是捡回来了,手筋脚筋也续上了,可是要等到他能自己下地走路,恐怕还得好久。
听到弘弋这么问,严恺之忍不住冷冷地回答:“万岁爷要是关心微臣,不如免了臣妹的和亲,也不知臣妹何德何能,竟然能顶上公主的名分。”
宋煜被弘弋嫌弃,心里正不爽,正好听到严恺之的冷言冷语,立刻开口指责:“严恺之,你怎么能对万岁爷用这样的口气,你你你太大不敬了。”
“闭嘴!”
“滚!”
只可惜,两人不约而同的命令让宋煜顿时感觉自己果然是最没地位的人。
弘弋心里正为严恺之恢复了这么好的生气感到开心,微笑劝说:“恺之,当务之急,你先养好伤再说,其他的等你痊愈了,咱们再细谈。”
然而,严恺之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口气也无法软下来。“万岁爷,臣死不足惜,臣愿意立刻披挂上阵,替万岁爷平定多罗战事,只请万岁爷收回成命,别让臣妹去多罗和亲。”
“你愿意,朕可不愿意。”弘弋是亲眼看到严恺之倒在血泊中的模样,想起来仍有余悸,“还有别再叫朕万岁爷,还是叫二爷顺耳些,来叫一句听听,我奖励你一个东西。”虽然登上了皇位,面对那些每一个都足以当他父亲的大臣在耳边嘀咕,弘弋忍不住怀念严恺之的沉默,一个眼神就能意会。
“万岁爷!”严恺之可没有心情陪弘弋玩闹。
“嗯?”
第一百七十一章 情义两难全
严恺之不知道弘弋的闲情逸致到底是打哪冒出来的,若不是因为如今的他仍是一个坐起躺下都需要别人搀扶的病人,他爬也会爬进宫。他对母亲妹妹的感情,弘弋比谁都清楚,可他没想到,自己亲手扶上去的君王却趁他不备时狠狠刺他一刀。
看着他戏谑的表情,高扬的语调显然不把他的话听在耳朵里,严恺之深呼吸,只好顺了他的意,无奈地说:“二爷,您要是真心为我好,就求您别让兰芝和亲。”
弘弋挑嘴轻笑,故意口气哀怨,“恺之,我以为你和我是心灵相通的,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就算我不说你应该也清楚。看来,我果然是痴心妄想,兰芝到底在你心中比我还重要。”
严恺之只恨自己根本无力抬头扶额,只能翻了白眼。“二爷,这不一样。”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跟他开这种玩笑。
“怎么个不一样法。”弘弋还不死心。
严恺之彻底被弘弋激怒了,抬起满是冰霜的脸,凌厉的眼眸不避讳地直视弘弋,一字一顿地说:“我为二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还不足以换兰芝一条命吗?二爷曾答应我一定会让兰芝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可现在您却背信您说的话,实在是……”宋煜一开始没把弘弋和严恺之的话当回事,习惯他们的说话方式,可是听严恺之越说越不对劲,他急忙高声大喊:“严恺之!”
就算弘弋对他们再好,就算严恺之和弘弋之间交情再深,可到底如今一个是君,一个是臣,一个天一个地。现在弘弋脸上没有表现,可不代表他心里就没有怒气,哪个帝王能容许臣子这么无礼。宋煜心里急得冒汗,虽然知道严恺之雄妹妹,可是这么放肆的举动,真担心弘弋会立刻翻脸。
但弘弋没有,他轻笑的眼睛连眨了一下都没有,宋煜急忙挤过去,抓着他的肩膀,一边对他使眼色,一边冲他怒骂:“严恺之,你是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万岁、二爷,你就当我是拍马屁也好,我必须跟替二爷出这口恶气。你想想,当初要不是二爷拼死把你救下来,你以为你还有命活着?福林走了,你别以为这事是你扛下来的,是二爷替扛着!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二爷几乎三天一次派人来,五天一趟微服出宫,要不是念着这些年的交情,二爷这九五之尊至于为你做到这种地步!”
这些话不但是说给严恺之听,也是说给弘弋听,生怕他一个念头转不过来就会变脸。
严恺之也恢复了理智,“我知道二爷对我恩重如山,但兰芝只是个孩子。”
弘弋居高临下地把严恺之的沮丧表情收入眼底,他终于收起笑容,淡淡地说:“比起江山,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严恺之表情一滞,凝眉望着弘弋平静的脸,艰难地说出:“其实可以……”
“其实可以什么?你确定你现在能替我上战场?”弘弋讥讽地扫了他一眼,见严恺之有意识自己的力不从心,他又道:“就算能,我也不可以让你去冒险。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保住你的命,不只因为我们的交情,更因为我的江山需要你。”
弘弋直白的话语如同一把刺刀,狠狠扎进严恺之心中,他知道这是实情,也知道所谓伴君如伴虎,可他万万想不到居然是要以牺牲兰芝的幸福为代价。
一旁的宋煜听得有些惊讶,正要开口,被弘弋一个眼神吓得双手捂嘴,不敢出声。弘弋冷冷地看着严恺之,“你比谁都清楚,我是怎么坐上这个皇位的,身边还有多少内奸外敌,你又答应过我什么。”严恺之默不作声,弘弋却咄咄逼人,“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是谁想置你于死地。兰芝要是不嫁,那她只能嫁给贺家人,捏在太后手里,你觉得哪个好一些。”弘弋深吸一口气,“你放心,多罗王妻妾无数,凭他这把年纪也没精力了。只不过是彼此捏着把柄罢了,待我肃清内贼,亲自出关,迎兰芝回京。”
弘弋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严恺之也已经无话可说,只是闭着眼,凝眉不语。
忽然间,屋子里的气氛沉闷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幸好有宋煜出声打了圆场,才把弘弋请出了屋子。
“二爷,您都知道他疼兰芝疼得跟块宝似的,您又何必刺激他。”宋煜讪笑道。
弘弋鄙视地瞄他一眼,“刺激他的人是你吧,谁让你跟他提起的。”居然还怪到他头上来的,要是宋煜不提这事,他也犯不着和严恺之闹翻。
“那、那毕竟是他妹妹,我总不好瞒着。”宋煜被弘弋的目光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