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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在再和她说话，缩进被子，转身面向墙，打算不再搭理她。
“你会写吗？”良久良久。我身后传来陈遇唯唯诺诺又带着些许期待的声音。
我闭眼，不理。
“阿燃，你会写吗？”
“……当然会。”撒谎，其实我不会。
“你教教我行吗？”声音里的期待渐浓。
我半响翻身看她，“那么晚了怎么教啊，明天。”
“好！”她笑着答应，那笑是我从未见过的，和平时笑起来不一样，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多了什么东西，晶亮。
她不停的谢我，我转身面墙，叫她不要吵我睡觉。
身后立马安静了，我闭上眼想，明天早点去徐娇娇家，徐娇娇妈妈是我们产办幼稚园的老师，她一定知道陈遇两个字怎么写。
第二天早上我才起来就往徐娇娇家跑，那是我第一次认真的学写字，把陈燃。陈遇四个字写的工工整整，用了一早上的时间。
回去的时候陈遇正把弄好的饭菜往桌上端，她问我，早上怎么不吃东西就出去了。
我没理她，自顾自的往房间走，陈遇叫我，“吃饭了啊！”
“吃过了。”我关上房门，缩回床上，等待着陈遇等会来请教我。
可是我等了很久，等来的不是请教，而是重重的摔门声和父亲的咆哮。
这样的咆哮我很熟悉，却久别了三个多月。
我跳下床，就听到陈遇妈妈的一声惨叫，房门还没开就是稀里哗啦的一片响。
“草！吃老子的用老子的你他妈居然在外面勾引男人！”
“没有我没有啊”
陈遇的妈妈话还没说完，就是一声惨叫，然后是陈遇的声音，“爸爸别打！别打妈”
“滚你妈的！”
“呃”
“谁他妈的是你爸，你他妈的就是个野种！草！”
“阿遇！”
混乱嘈杂惨叫混成一团。我打开一条门缝，看到陈遇爬躺在桌边，我爸拽住陈遇妈妈的头发就将她妈妈拉到房间，门砰的一声关上。
陈遇抱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又跪下去，我拧着眉看着，看着小小瘦弱的她试了两次终于爬起来往房间走。连忙冲了出去拉她。
“别去！”我说。
她抬起头看我，我惊讶她小脸通红，却居然没眼里，而是甩开我的手朝房间门走。
我再度拽住她，“别去！没用！”
“我妈……”
“你越去他打得越凶。”这是我的经验。
越是反抗，越是叫闹。我爸就越是失控。
我拉着陈遇进房间，我们静静的坐着等待，我知道我爸拖着陈遇的妈妈进房间是做什么，不过那样总比再打好。
陈遇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懂，那时候……我才刚满六岁，有些东西，我清楚又模糊。
那是陈遇到我家后我爸第一次家暴，起因只是刚才他和他那些猪朋狗友吃饭的时候，那些人说了些荤话，而这话里的主人翁是陈遇的妈妈。
呵……简直无法理解。
是的，我不能理解，但事实却就是如此。
我爸还是很喜欢陈遇妈妈的，酒醒就道歉，说以后不会了，还一个劲的问陈遇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左脸红肿的陈遇妈妈呆坐在沙发，一动不动的低着头，我爸就拿了两百块塞进她手里，让她给陈遇买两套衣服，还有两天就开学了，别让同学笑话。
我默默的看着陈遇妈妈捏着钱的紧紧攥起微抖，看着陈遇摇头说她没事，还去做饭，我知道……这对母女完了。
第2章：谁弄的？（）
我爸那时候还没染上赌，在厂里是车间主任，我家情况还不错，92年我爸工资加奖金一个月六百多，是别人的两倍，而两百块，已经够一家人的材米油盐生活费。
陈遇的妈妈服软了，其实她性子本来就软，我想，只要给她一点时间，伤口渐渐不痛了，那么她的不甘和愤怒也会和她的伤一样消散。会剩下的只有畏惧和害怕。
陈遇的妈妈没给陈遇买衣服，陈遇上学那天是穿着校服去的，那种宝蓝色的棉质校服，袖子和裤子侧面有两条白色的条纹，我觉得很难看，她却很喜欢，高兴得不得了。
学校距离我们家不是很远，走得快就十几分钟，我4岁的时候就领着徐娇娇和阿福去那里玩了，因为学校门口摆了很多小摊，小卖铺里还卖着各种玩具，很吸引我。
陈遇上学那天我带着阿福准备翻墙出幼稚园，徐娇娇要跟我们去，我不让，每次跑被抓包就是因为她。
她妈妈就是我们的老师，盯她盯得可紧了，她要跟我们出去，保准十分钟我们就会被抓回去。
徐娇娇拽着我的衣角死活不让我走，我有些恼，冷下脸说：“再不松手，以后我就不去你家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我，就不松手，我拧了眉，“也不带你去玩。也别来我家。”
我话音落，就看到徐娇娇眼底瞬的蔓起雾气，然后嘴一瘪，我连忙伸手一把捂住她的嘴。
当时我很想骂人，其实我会很多骂人的话，我爸妈那学的。但我不常用。
她胡乱扯我的手，我死劲捂住没松开，“先说好不准哭！”
她连忙点头。
我拧着眉看她缓缓松开手说：“你妈妈等会要找你，你怎么和我们去啊？”
徐娇娇眼珠子一转，“我妈等会就要回去做饭。”
我犹豫了下，“那就再等等。”
“阿燃，我们是要去哪玩？”阿福后知后觉。
“学校门口。”我说着转身往跷跷板走，远离围墙。
“啊！有新玩具了吗？！”阿福追上我。
我从包里掏出一块钱，“等下我请你们吃搅搅糖。”
徐娇娇和阿福立马欢呼，然后我指挥阿福坐上跷跷板和我一起玩。
我很久没去学校门口了，不知道那现在有没有新玩具，而我也不想吃搅搅糖，我就是想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
十点多的时候徐娇娇妈妈回去做饭了，幼稚园防守薄弱，因为剩下的老师也要忙着给我们做饭。
厂区办的幼稚园，就在两个厂区职工区的中间，我们在徐娇娇妈妈走了会后翻墙出了幼稚园，大摇大摆的就往学校去了。
路上遇上大人，他们会笑着调侃我，“哟，阿燃，又带着你的小弟小妹出去玩了啊。”
一般这个时候，我只是轻点头。懒得理他们，而徐娇娇和阿福会很兴奋的说，我要带她们去哪里。
其实我就不明白，难道他们看不出那些人是在逗我们么？
我们走的慢，腿短不说，徐娇娇和阿福很碍事，一路走一路玩，尤其是徐娇娇，路边看见多小花都要蹲下来研究半天。
走了十分钟，才出厂区，有些烦了，懒得再等。
“阿燃！阿燃”徐娇娇叫我。
我没理。加快了脚步，我知道他们会来追我。
我们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十一点了，卖搅搅糖的还没来，我带着他两往小卖部走。
小卖部的老板认识我爸，还常一起喝酒，见到我就叫我。
我叫了声叔叔，然后低头探究摆在门口的桌上那些玩具。
东西很多，小卡片，泡泡胶，小车，粘粘手，塑胶手枪，兵人我也有套，其它玩的都是以前就玩过的，我看不上眼。
阿福看得眼睛发直，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徐娇娇拿着贴画舍不得放手。
那叔叔逼话多，蹲在门口抽着烟问我。我爸给我新找的妈妈哪的啊，叫什么名字，长得真漂亮。
漂不漂亮关你J8事啊！
我真心烦，但没骂，只是转头对他说：“不知道。”
他又问我，新妈妈对我好吗？我是叫妈妈还是叫阿姨啊。
我有些恼火了，本就对那些玩具不感兴趣，再被这么一烦，看不下去，转身往他铺子旁边走，然后在台阶坐下。
“哎哟！人小脾气还挺大！哈哈哈”他抽着烟看我笑，我转头看向学校门。
然后我听到她老婆走出来说：“你也是的。问孩子那些干什么呢！快进来帮忙理货，等下学生就要放学了！”
我顿了一会转回头看门口，那个叔叔已经不在，我又再度转头看校门口。
三年级二班……就她那样，三年级怎么念呢？
我正看着门口出神，阿福忽然叫了起来。“阿燃！阿燃！卖搅搅糖的来了！”
我拧了下眉，收回视线，就看到卖搅搅糖的阿婆放下手上拎着的凳子，然后取下背篓，阿福已经朝阿婆跑了过去。
我抬手抓了抓脸颊，站起身，刚要走，徐娇娇叫我。
“阿燃！”
我没吭声，转头看她，她捏着贴画，“我……我不吃搅搅糖了，我想要这个。”
我站在原地没动，心里盘算了下。
贴画也是两毛，搅搅糖两毛一份，三份就六毛，嗯嗯，还可以剩两毛，刚好够陈遇的份。
我走过去。掏出那块钱给徐娇娇买了贴画，然后带着满心欢喜的徐娇娇走到阿婆那，阿福手上已经开始搅他的糖了，不时含一下，口水都流出来，我嫌弃的瞥他一眼。
我蹲下来掏出六毛钱递给阿婆说：“还要两份，两毛的。”
那阿婆笑着拿起削得不是很平整的小竹签给我们搅了两份，“呐，多给你们点。”
徐娇娇说谢谢拿起来就吃，对我会买了贴画又给她买搅搅糖一点都不意外，习惯了。
我们端着搅搅糖又回去小卖铺旁边的石阶坐下，三个人排着坐。低头边玩边吃，我不适抬头看学校门口，不知道还有多久才放学。
没多会，阿福的吃完了，看看徐娇娇又看看我只添嘴说：“阿燃！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我饿。”
“……”我转头看他，将我没吃两嘴的搅搅糖递给他，“再等会。”
他开心的接过去，然后就不饿了。
就在阿福把我的那份也吃完的时候，学校门开了，陆续有学生走了出来。
我站起身，快步走到卖搅搅糖的阿婆那把最后两毛钱递给去，“还要一份。”
阿福屁颠屁颠跟在我身后，见我又买了，眼睛发直。
“不是给你的！”
“给我的吗？”徐娇娇看着我。
“给你阿遇姐的。”
“哦。”徐娇娇失落的哦了声。
我带他们回去坐着等，看着涌出的学生越来越多，却始终不见陈遇。
“阿燃，还要等多久啊。”阿福坐不住了。
“马上了。”我说。
我盯着学校门口，又过了好会才看到陈遇走出来。
她低着头，校服的拉链开着，抱着书包一直拍，也不知道拍什么。
我站起身，刚想喊又忍住，转头对徐娇娇说：“你阿遇姐在那呢。”
“哪啊？”
“哪！”我抬手朝着陈遇指。
“啊！看到了！阿遇姐阿遇姐”
陈遇应该是听到了徐娇娇的声音，朝我们看过来。
她先是愣了愣，然后赶紧将手上的书包背好就往我们这边跑。
“你们怎么在这里。”
“阿燃买搅搅糖给我们吃！”徐娇娇说着朝我手上的搅搅糖指了指。
我看到她宝蓝色的校服裤子脏了，看上去像脚印。
我拧了眉，将搅搅糖递给她，她低头看了看没接，“你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