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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回到开封府,进了仵作房,正好之前验尸的那位仵作也在,恭恭敬敬站在一边听候小王爷指令。
赵廷一扬下巴,朝那人递个眼色,仵作赶忙上前掀开尸体上白布,一边朝段尘轻轻点头:“小人来就好,不劳公子沾手。”
段尘点点头,从头到尾仔细查看尸体,还不时提一些问题。那仵作也一把年纪了,见段尘问的问题都挺专业,开始还因为赵廷在场多少有些拘谨,没一会儿就放开了,笑呵呵给段尘解答。
段尘看过一一看过四具尸体,突然发现第四个人衣襟上沾了一抹浅褐色的污渍,因为只是一个小圆点,再加上死者穿的是墨绿色袍子,所以并不太显眼。
见段尘一直盯着那处污渍看,那仵作呵呵笑出了声:“应该是芝麻酱。这位大人死之前怕是吃过河豚一类的食物。”
嘴里尚且残留着河豚的鲜美滋味,周煜斐闻言凑到跟前,瞟了眼那一点污渍,又挑眉看向仵作:“你怎么知道?”
仵作笑呵呵解释:“这位大人牙齿不太好。尸体送来当天,我查验他口腔的时候,发觉牙里残留着不少鱼肉的残渣。”
周煜斐脸一黑,转身快步出了屋子。旁边展云浅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怕是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惦记那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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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江雪落?迂回试探 。。。
傍晚,段尘三人回到王府,刚到门口,就见管家快步迎了上来。管家岁数有些大了,跑得又急,话未出口先是接连喘了几口粗气:“小王爷,太好了……王妃刚刚让小人去找……”
赵廷摆摆手,示意不急:“把气喘匀了再说。”
管家深吸一口气,抚着胸口情绪有些激动:“下午那会儿,有位小姐找上门来。说是……那位江将军的后人。王妃一见那姑娘,就惊得茶碗都掉地上了,一个劲儿的说像。王爷和那姑娘讲了会儿话,就差人去开封府,去的人刚回来,说没找见您。王妃催得急,我就……”
赵廷剑眉一扬,一时没想起来:“江将军?朝里哪有姓江的将军?”
展云却听出端倪,温声提醒道:“赵廷,十年前那位……”
赵廷点点头,不大在意。侧眸看了段尘一眼,却见她眉心紧蹙脸色苍白,忙低下头问道:“怎么了,是累了么?”说着,跟管家摆摆手,示意他先回前厅,一双眼仍牢牢锁住佳人面庞,“要是累了就先回房歇会儿,待会儿我让人把晚膳送你房里去。”
另一边展云看了赵廷一眼,也柔声劝道:“尘儿,我陪你先回后院罢。”
搁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掌心上的伤口也有些挣裂。感觉到左手掌心一阵刺痛,伴随着温热液体缓缓溢出,段尘轻轻勾起唇角:“不用。”凤眸定定看向面前影背墙,嗓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我想先去前厅。”
两人都察觉她有些不对劲,却也摸不准佳人心思,彼此交换一个眼色,展云温声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一块先去前厅,见见那位江小姐。”
刚一进屋,就听一道柔婉嗓音不慌不忙响起:“想必这位就是小王爷了。”那女子身着一身绯红裙装,外罩一件雪白软烟薄纱,黛眉凝翠,樱唇染嫣,一双大眼眸光潋滟,容色极是明艳。说话间朝赵廷微微一福身,接着又似笑非笑看向另外两人,目光扫过段尘时,一抹幽光一闪而过。
七王爷手指轻敲椅旁茶几,一双和赵廷肖似的深邃眼眸有些漫不经心的看了段尘一眼,又朝赵廷和展云点点头:“既然人都齐了,开席罢。”
席间,那女子一直笑吟吟和王妃聊着,还不时往王妃碗里布菜。另外三人却非常默契的保持沉默。七王爷饮下一盅酒,抬眸看向自称是江家后人的女子:“江小姐。”
女子忙放下手中筷子,一脸恭谨的看向七王爷,唇边还带着一抹礼貌微笑:“王爷不必客气,叫我雪落就好。”
七王爷缓缓勾起嘴角,意味不明的低喃了句:“不急。”深邃眼眸微微眯起,手里把玩着空了的酒盅:“不知江小姐,平日里习惯写哪种字体?”
女子微微一愣,唇畔的笑有些尴尬:“娘亲自小教导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雪落,不曾学过习字。”
“哦?”七王爷挑了挑眉,缓声道:“真是可惜了。我记得江兄,当年可是习得一手好字。尤其是那柳体写的,啧啧……”
段尘缓缓饮下杯中酒,手指冰冷到有些发僵。刚放下酒盅,就听对桌七王爷慢悠悠说道:“我记得之前,曾看过段公子写的字,就颇有公权遗风啊!”
段尘面无表情,沉声回道:“王爷谬赞了。柳体重在工整,在下那手字凌乱的很,实在见不得人。”
展云瞥见段尘搁在桌下的手微微颤抖,又察觉她从入席就一直正襟危坐,身子紧绷如张满的弓,心下感到不解的同时又满是心疼。不动声色盛了碗热汤送到段尘手边,又浅笑着看向七王爷:“行之记得王爷书房里挂的一幅画上,提的那行柳字就漂亮的很。”
七王爷闻言勾起一边嘴角,笑得有些莫测:“展贤侄果然有眼光。那行字,正是你江叔叔当年亲笔所提。”说着话,侧过眼瞥了王妃一眼,“还记得吧,当初我画那幅画时,还是你帮我盖的印。”
王妃给一直低垂着头的女子夹了块排骨,有些嗔怪的笑道:“行啦,一喝些酒就总爱提那些陈年旧事。没看你一说话,都没人敢动筷了么!快让几个孩子好好吃饭,有什么话用完晚膳再说。”
那女子闻言感激一笑,端起碗开始小口小口的吃饭。
赵廷斜眼看了那女子一眼,唇角有些古怪的勾起。执起公箸夹了块嫩嫩的鸡腿肉送到段尘碗里,又凑近些低声问道:“想吃什么?我夹给你。”
段尘半垂眼眸掩过冰冷眸色,低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一顿饭吃的格外冗长。用过晚膳,众人坐在厅中饮茶吃水果。两个婢子端着草莓上来,那女子一见忙偏头看向王妃,嫣红嘴唇微微颤抖,眼中也蒙上一层水雾:“王妃还记得,我娘亲最喜爱吃草莓……”
王妃浅浅笑着,招手示意其中一个婢子上前,亲手接过盘子放到两人中间的茶几上:“雪落也喜欢吗?”
那女子点点头,唇边笑容显得有些忧伤:“娘亲喜欢的,雪落都很喜欢。”
另一名婢子将草莓连同一碟玫瑰蜜送到段尘和赵廷之间的桌上,朝两人微一福身,迈着碎步退了下去。
其他几人手边也都摆上水果以及茶盏。展云掀开盖子,刮了刮覆头一层嫩叶,轻抿一口茶汤,一双弯月眼眸若有所思的看向身穿绯衣的女子。
赵廷却不甚在意,手里捻一颗梨子,眼眸不时扫过身畔佳人,心里默诵上午时候周煜斐教的一席话。
七王爷很是悠哉的饮下一盏茶,漆黑眼眸有些犀利的盯着那绯衣女子:“这十多年来,江小姐孑然一身,想来过的十分不易吧?”
那女子露齿一笑,乖巧答道:“当年与我一同逃出府的老仆还在,日子虽然过的不太富裕,倒也还熬得过。我平常经常做些针黹活计,阿锦就拿着去街上卖钱,也能贴补些家用。”
一旁王妃颇为怜惜的拍拍女子手臂,露出一抹慈爱的笑:“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你了。”女子连连摇头,眼中却闪耀着淡淡水光。
七王爷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捻起一颗杏子在指间把玩,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蓦地就勾出一抹笑:“江小姐不怪本王么?”
那女子被问得一愣,七王爷勾唇看着她,一双眼眸却寒光凛冽:“当年,可是本王亲自带人抄的家,江小姐的父母、亲人、甚至身边的奴仆,都是本王亲手关进刑部大牢的。江小姐难道没有半点怨恨?”
段尘沾蜂蜜的手微微一顿,又捻起草莓送入口中,轻咬了一口。凤眸却一直垂着,唇角轻抿,状似吃的十分怡然。另两人则明显吃了一惊,迅速交换一个眼色,虽然或多或少都曾听家中长辈提过一些,却从来不知当年的事还有这么一层。赵廷皱眉看了自己爹娘一眼,心说这事怎么说都做得不太地道啊!
展云则有些恍然,怪不得那江家小姐这些年来一直芳踪杳然,即便圣上后来颁了圣旨为江家洗雪冤屈,即便七王爷多年来一直着力找寻……原来里面倒有这一段隐情。
那女子轻抿樱唇,明艳面容显得有些苍白,一双大眼也水光浮动,半晌才哽咽道:“人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好怨恨的呢?”说着,轻眨着一双朦胧泪眼看向七王爷,“况且,若不是当年王爷网开一面,饶过雪落与我那忠仆性命,江家便一点血脉都留不下,江家哪还能有今日……”
七王爷似是听得颇为满意,连连点头:“江小姐果然大仁大义,能够理解本王一番苦心。”
那女子闻言破涕而笑,软语道:“王爷谬赞了。雪落知道的,王爷当年也是身不由己。”
王妃突然“啊”了一声,见众人都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看向女子的眼中透出几许期待,搁在腿上的手也微微绞尽:“雪落啊,我记得当年你满月时,我曾经送了只白玉手串给你。那白玉珠子当年可还是贡品来着,当时只有十颗,也做不了别的,我就拿四股银丝线串了只手串……”
那女子听到一半就已经潸然泪下,待王妃说完,几乎已泣不成声。王妃见状,忙拿出帕子为她擦泪,又柔声劝慰:“傻孩子,若是没了也就罢了。做什么哭成这样……都是我不好,咱们不提这些了……”
女子连连摇头,接过手帕擦了擦脸颊,嗓音也有些沙哑:“不是的……我记得那只手串,只不过这些年,身边凡是值些钱的东西,都被我拿去当了……我自知对不起王妃一片情意,可实在是没办法。”
王妃连连点头,又拍拍女子手臂:“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快别哭了……既然来了,就安心在府中住下。我和你娘打小便相识,感情比亲姊妹还亲厚,你就当我是你的亲姨娘便好……”
七王爷在旁看着,一直勾着嘴角笑,似是觉得十分有趣。见王妃说完了,便开口道:“说起来,有些人,江小姐还是应当见见。”
“就明日罢!”七王爷说着起身,漆黑眼眸微微眯起,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这就差人去和周兄说一声。想来他夫妇俩必定惊喜非常。”
众人也纷纷起身,那女子的房间在七王爷和王妃院中,因此便和王妃一同起身,另三人则直奔后院。展云虽然整晚都留意着段尘,同时也在观察那位自称是江家后人的女子。侧眸看了段尘一眼,展云温声开口:“赵廷,我看王爷的意思,好像……”
赵廷心里一直惦记着待会儿和段尘说话的事,却也注意到自家爹娘言行有异。听得展云有此一问,不禁冷笑一声:“甭说我爹,连我都不信。”
展云听了这话倒放下心来,点头道:“我也觉得那女子很有问题。不过王爷为何说让熠然的爹娘过府,这里面有什么缘由?”
赵廷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勾起唇角笑得有些幸灾乐祸:“行之,明日有好戏看了!”
展云见他露出那副神情,不禁失笑:“和熠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