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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心拙然-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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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愿自己芳华正茂的女儿嫁到一户永远守活寡的人家,只是……堂堂一个王爷,这样糟践自己,是不是太惊世骇俗了?
“墨儿……”桓逸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神色难辨,“这王爷做久了,有时候真是一种负累。”日光通过桂树的枝桠洒在桓逸的脸上,在他好看的脸上印下了斑驳的光影,也让他看起来有些寂寥。
“如果我所料不错,皇上一直处心积虑的在找机会要大力打压卫党。卫太傅最近这些年在朝堂上的权力太大了,各部诸卿中也没少安插自己的党羽。皇上也连带着想打压打压我,我这几年军功太高,虽然领兵回来军权上交只有勋爵无甚实权,但他心里也着实有些忌惮我在军中的威名。他想一直用我,又不希望我坐大。无非,就是制衡罢了。”桓逸冷漠又失望地叹了口气。
“于是,才会赐婚。我离开安阳之前,卫党那边的行为越发的嚣张,想必皇上暗中已经收集了不少有力的证据,只是耐心地等我和卫蕙成亲,等着卫氏跟我过往再紧密一些再动手。我却不想搅进卫党的浑水中,也不想现在被皇上打压,我需要保存实力对抗暗处的敌人。想杀我的人太多,我相信皇上也不会放手让那些在暗处的人去杀我,他只是想压制压制我,不曾想要我的命。更何况,想杀我的人,也不仅仅是想杀我那么单纯。”
白简安静地听桓逸缓声跟她讲这些争斗与利弊,她纵然聪慧博志,却没有太多心机,也不甚明白权势之后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她想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你可知道唐朝的乔知之与他的婢妾窈娘的故事?”桓逸话锋一转,轻问怀中安静乖巧得像只猫咪的白简。
“知道。窈娘因为身份低贱,身为官员的乔知之不能娶她为妻,便甘愿不婚,却不想被武延嗣强夺了窈娘,窈娘带着乔知之的情诗投井,而乔知之也受武延嗣迁怒被害而亡。”白简心里大约明白桓逸想说什么。
“淡墨,” 桓逸第一次唤白简的乳名,扳直了她的身子,烁烁目光直逼她的流波水眸,正色誓问:“从现在到我死,我只愿娶你一人;如果不能,我也宁愿不娶。你可愿信我?”
白简抬起头,也直视进他的眼睛,半晌,沉缓而坚定地吐出三个字:“我信你!”
“可否愿意一直跟着我,无论贫贱富贵?无论有无名分?”他依旧沉声正色,像要与她一同明誓一样。
“我愿意。”她毫不迟疑。
“如果……如果跟着我会一直涉险呢?如果要委屈你听我的话呢?可否愿意?”桓逸的话有些微的迟疑,他心中已经开始歉疚,为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愿意。”白简反而笑了,笑得妩媚如阳光般炫目,“但是,你以什么来交换我的这么多愿意?”
“我这一人一心,后半生,就交付与你了。”桓逸郑重誓词。
“好。”白简轻笑,心下隐隐感觉到一些什么,却也未曾细想,就想着一切都听桓逸的安排就好。
“墨儿可喜欢这宜州城,可喜欢我这府邸?”桓逸复又抱紧了她,在她耳畔厮磨,轻声细语。
“喜欢。”
“在宜州城我不是安宁王,只是一介寻常富贵的男子,我也喜欢呆在这里,这廿余日,是这么多年来最甜美的时光了。”桓逸的语气沾染着一丝的眷恋和伤感,转又笑问:“墨儿以后教我医术或者炼香好不好?”
“好。”愉悦轻快的回答。
“这个送与你,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桓逸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条形檀木盒,打开来,玄色丝绒上托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白玉梅花簪,打磨光滑的枝干头上一朵已开的梅花伴着一朵含苞的蓓蕾相依偎,煞是好看,“我喜欢墨儿身上的冷清梅香,想着墨儿也定是喜欢梅花的,就特意着能工巧匠打了这支簪子,墨儿看看喜欢不?这图案,是我亲手画的。”
白简笑盈盈地接过那簪子仔细端详,梨花白色,质地致密细腻,通体无瑕,水润透亮,雕工精细,一看就是价值不菲;更难得的是桓逸亲手画的样式。
“拙然,我喜欢,你帮我戴上好不好?”白简欣喜非常,微微低头,将手中的簪子递给他。
“好。”桓逸接过簪子,在她的青丝髻上端详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妥帖的位置插上去,薄唇轻启,“玉簪配佳人,相得益彰。”
这块上等的梨花白白玉,是当年母后在世时赏给他的,多年来一直妥帖收藏着没动。甫到宜州城,桓逸便去书房的暗室,找出这块玉料,拿去宜州城最好的玉雕师傅那里,重金求他按他画的式样打磨出一支簪子来。
那玉雕师傅端详着整块玉料,不禁叹息道,“公子,这么上等的一块玉料,只雕一支簪子,太浪费了。若信得过老朽,就将剩下的玉料交给老朽吧,老朽雕制好以后,送到府上,按工取酬,如何?”
“如此,就有劳老师傅了。”桓逸感谢老师傅的心意,知者爱物,那老师傅舍不得糟弃这玉,他自然又多嘱咐了几句,“老师傅,我这簪子是送给心爱女子的信物,还望老师傅能多多费心。那剩下的玉料做成的物什,以后,也要是送与这位女子的。”
老师傅捋须含笑,“公子放心,老朽明白。”
桓逸收回思绪,看着面前的可人,心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宜州城、才能将那未雕琢好的白玉物件儿送给她了。不过,这一生还很长,总会有尘埃落定的那一天的。
北回安阳城的路上,看似平安顺利,白简却不知道,桓逸在暗中安排了多少护卫,也不知道在看似平安的行程下,已经发生了几次袭击和反袭击,已经流了多少人的血。
贞和帝心底忌惮桓逸在军中的军威,他顾忌得不错,桓逸即便现如今并无半分军权,但如若振臂一呼,军中响应者也定能引起哗变。贞和帝素知这个三弟对他忠诚敬畏,也知他并无异心,但长久坐于龙椅之上,便见不得下面的臣子哪个势力冲天一枝独秀。于卫密如是,于桓逸亦如是。
贞和帝并不知桓逸暗地里养了千名藏行于市井山野的暗卫,这些暗卫在世间已经是“死人”,他们早已“殁于沙场”。
桓逸坐在马车里,听完耿一介在他耳畔耳语之后,挥了挥手,示意耿一介退下,脸色越发的冷漠。伸手轻轻抚着枕在他腿上白简的秀发,眼里更多了几分厌倦和冷然。他倦了,也累了,一身的血腥味儿,也想洗掉了。
皇兄与他总算亲厚,纵然起了打压之心,但并无杀意。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也许,该找个合适的机会,画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了。他会送他一份厚礼,是他这个做弟弟最后的仁至义尽,在这尚算亲厚的兄弟之情没有侵蚀殆尽之前,彼此留些好念想以供日后回忆吧。
至于其他两位兄弟,一个愚蠢可笑,一个藏得至深……
作者有话要说:
、引蛇动
白简回到灵兰阁已是孟冬。这次出门两个月半,出行又比往年晚了半个月,回到安阳城,已是霜冷微寒。
两人入城后而分别,桓逸回了安宁王府,又暗地里派人保护着白简回了灵兰阁。灵兰阁看起来与以往无异,却不知,从白简回来这一刻起,灵兰阁内外便潜藏了诸多暗卫。
桓逸心知,那些人是不会放过白贲的,他也会尽最大努力保护好她,不让她再受伤害。回安阳城的路上已跟白简商议好,灵兰阁继续闭馆歇业。每日患者多而乱,诊脉时对杀手防不胜防。
白贲云游回来后,灵兰阁再没开馆问诊过。灵兰阁外,有候诊的患者拥做一团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什么缘由,只见阖府大门紧闭,少有人来人往。又过了几日,也便不再有患者守在门外了。
灵兰阁闭馆之后,香氤馆的生意却热闹了起来。从前香氤馆里的香丸、香膏、口脂等,虽然都是极品,却奈何货源甚少,经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况。那白家的哑巴小姐炼香也看心情一样,每样都只弄出一点点,这边还意犹未尽,那边已经没有供应了。自白贲云游回来后,这香氤馆里的香品却日渐丰富起来;大家又纷纷猜测着,这白贲不行医了,定是跟着胞妹一同炼香去了——想来是香氤馆要比灵兰阁更盈利一些。
桓逸于回京后次日进宫觐见贞和帝。
御书房内,桓逸欲跪行礼,贞和帝忙起身相扶,亲厚之情溢于言表。
桓逸却是重跪不起,眼底微红,声音泫然:“臣弟能再见皇兄乃天赐福分!”说完,潸然泪下。
贞和帝稍一用力扶起了桓逸,见桓逸神色怆然,不禁开口相问:“三弟此话何意?”
“不敢欺瞒陛下,臣弟此次出行,几次险死于路上。蒙灵兰阁无咎公子相救才得以活命,却不想又累得无咎公子也中箭中毒,险些亡命……” 桓逸神色悲戚,复又跪于贞和帝脚下:“求皇兄怜悯,保全臣弟的性命!”
“三弟快起!朕自当保全你的性命!谁敢要朕三弟的性命,便是与朕为敌!”贞和帝比桓逸大十岁,时年卅五,比起桓逸的俊朗非凡,贞和帝桓述更多了几分凛然,他一身明黄,帝王之气盘桓,不怒自威,“却是何人几次三番伤朕股肱手足?”
“因臣弟屡次征讨西闽,西闽国君恨我入骨;偏朝中又有细作与西闽勾结,我南下所行一路之上,屡次被伏。就连与臣同行、为臣治隐疾的无咎公子,也成了众矢之的!他们知道无咎公子医好了臣的‘子午夺魂散’,刺杀时竟欲先取他的性命!”
“细作?朝中居然有细作与西闽勾结!”贞和帝面色一变,心中震怒却又将信将疑。
“而臣弟……而臣弟……” 桓逸并不回答贞和帝上面的问话,吊着他的猜疑,径自失声痛哭,“臣弟怕是要有负皇恩,不能娶卫家千金了……臣弟……臣弟……”桓逸泣不成声。
“三弟怎么了?为何不能娶卫氏女为妃?”贞和帝第一次见桓逸哭得如此不堪,他纵横沙场六年,受伤流血无数,却从未见他流过泪。
“臣弟已经……” 桓逸破釜沉舟一样决绝地闭眼说,“臣弟已经不能人道……万不敢白白糟践良家女子,也不愿娶妻后被人耻笑!还请陛下成全!”
“怎么会这样?走之前不是跟朕说,解了‘子午夺魂散’后禁欲三个月慢慢调养就无碍了吗?怎么就不行了?朕马上传太医过来给你看看”贞和帝一挥手,身边的近身黄门已经去传人。
“陛下赏赐给臣弟的美人,在臣弟南行之前的一晚,就有一位被下了合欢之香,来魅惑于臣弟。臣弟虽然竭力躲开了这次,也已计划好出京城去避避美人恩,却不想刚出京城几日,就在客栈中了虎狼之药,耿一介为我找了几个大夫,都说药力无解,只得阴阳调和,否则当晚就会欲烈而亡。无奈之下,下属们给臣弟找了几位青楼女子厮混一夜,方才平息了那虎狼之药……后又中箭中毒……无咎公子给臣诊脉,却说是,说是从此便彻底不举了……”桓逸悲愤欲绝,“究竟是何人恨我如此之深!男子汉大丈夫,砍头不过碗大的疤!为何使这龌龊招数!我还没有子嗣……从此便断子绝孙了……”
“三弟先放宽心,也不能尽信白贲的话,等朕的太医过来再给你好好诊治诊治,兴许还是有希望的。”贞和帝柔声宽慰神情萎靡的桓逸,又试探着问,“三弟可知西闽与我朝中何人勾结?”
“臣弟抓到了其中一名俘虏,已经让耿一介押守着在宫外候命,等着交给陛下处置。之前臣弟也审问过,那俘虏只说是与我朝中位高权重之人相关,具体是谁,只他上峰才知;所图者何,亦不知。”桓逸已渐渐收敛了悲怆之色,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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