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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木有枝-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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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声刚落,吊桥即徐徐而落,桥的尽头,密密匝匝,布阵而列的,正是他方才口中所言的朵颜三卫之铁骑。
其内,更有燕军大将朱能等人在列,看架势,自是一早就已归降了燕王帐下。
朱权登时苍白了面色,回转马头,再看向燕王朱棣。
还未多言,只听外城内一阵骚动,传出一声又一声杀戮砍伐之音,此起彼伏,震天而响。兄弟二人于马上,俱巍然不动。但,都对声音的出处,了如指掌。
这是燕军以及刚降服的朵颜三卫人等,在与城内的朝廷守将激战。
不过两柱香的工夫,即有将士来报,城内守将都指挥房宽被俘,先前被他设计陷于狱中的卜万被杀,都指挥朱鉴死于混战之中,宁王府内长史石撰不降也被杀。
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座大宁城,就已变为他朱棣的囊中之物。
虽是冬日,冷汗终是自其中一人身上涔涔而下,朱权看着自个面前的兄长,后者,则含笑望着他,眸光炯炯。
朱棣再看一眼面前人的神色,忽地放声大笑,座下铁骑引项长嘶,在原地踏了数步。
这几日,他假意在王府吃喝闲混,张玉等人,则一早按着他的布置,着人换了服饰混入城内,用重金收买了朵颜三卫。其实,也并非全系金子之力,他与这三卫中诸多将领自北征时就相识,此番,闻听他前来,不消深劝,竟逐一归附,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得了朵颜三卫,为了再得大宁,他佯装悲恸,将朱权只身诓出城外,再趁其不备,挟持了他。封王被擒,何惧城不得?所余守将虽众,已不为惧。
他一勒缰绳,于马上笑道:“十七弟,尔的朵颜三卫,四哥自是不会白取了去,你我兄弟同心,天下间,还有何未竟之事?!”
他当着整个燕军大营,许多话,自是不能言明。是,他要的,正是这大明朝万里疆土,而非像他所明言的,仅斩了朱允炆身边几个“佞臣”就作罢。但,他相信,他的十七弟虽不及他“善谋”,此一句之深意,定然已心领神会。
果然,朱权并不答,只默然看着对面马上之人。
不过一件家常的夹袍,因着风餐露宿,一副惊世的俊颜之上,已有了少许风霜之色,看之,却愈发显得天纵。一双明眸,虽染了笑意,更带了犀利的机光,所及之处,令寻常人根本不敢久接。
作者题外话:本文中,所有日历,均采用阴历,基本援引史实。





第五卷 鼙鼓 第三章 他时未知意
  更新时间:20101015 10:36:08 本章字数:5182

建文元年,十月初十。宁王被迫而反。
燕王下令安抚大宁城内军民,并命人搜出松亭关守将陈亨的家奴,遣其前去松亭关报告城内情况。(注:前文提到,陈亨乃燕王旧部)
松亭关守将刘杰、陈亨闻听大宁之变,果然带兵前来援救。行至半途,即遇见燕王所遣线报,听说城内家属平安无事,陈亨便起了异心。与营州中护卫指挥徐理、右护卫指挥陈文人等,于是夜二更,趁军士们熟睡,带兵攻破了刘杰的营地。刘杰仅以单骑逃往广宁,后走海路奔还京师。陈亨,遂带领松亭关的兵马,一并降附了燕王。
然,李景隆听闻燕王往征大宁,果真领军来攻北平。
行至卢沟桥,见四下如入无人之境,李九江不免大笑,用手中长鞭击打马毡道:“不守卢沟桥,吾知其无能矣!”
遂,率五十万大军,迫近城下。
遣十万人,分别在九门外环筑堡垒围城。同时,再遣将士十万,攻打北平以东的门户通州。通州,位于北平城正东六十里,如果朱棣从大宁还师,必经通州。
为防有异,李景隆更在通州至北平之间的郑村坝,布阵三十万人,连结九营,亲自督军迎击燕军。
已经连续五日,北平城内,危如累卵,人人自危。
他走的时候,仅留下不到万人的守军。此刻,她虽身居僻静的宫城内,耳畔,却仿似可以听见城下的杀伐征讨之音。
一声一声,振聋发聩,催人魂魄。
弃城之险,他并非不曾事先料及,为了能险胜,他特意留下自己的军师道衍和老将顾成。道衍自是不消多说,顾成,虽为洪武年间的老将,身经百战,骁勇异常,但却是真定之役新降的敌将。初降之人,他非但不疑,反授予重任,命其率不足万人为他守护根本。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燕王之胸襟,实令人叹服。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顾成如无二心,则必当肝脑涂地,以忠其事。
天寒地冻,守军在飒飒寒风中已日夜坚守了多日,一次又一次,逼退了李景隆军多达十万人的强攻。敌我双方,皆死伤无数,尸首累累,可以垒城。
道衍毕竟老谋,命人于夜间不停往城池之下灌水,一桶接一桶,盈夜不息。果不其然,及至天明,整座北平城宛如一座冰城,城墙之外,皆覆了一层坚冰。
官军,根本无法在其上再搭云梯。
登城不得,李景隆岂会就此罢休?遂命其麾下诸将,向九门内发动了更猛烈的强攻,火炮声,厮杀声,彻夜不止。
她独坐于殿内,远远看见云萝宫人疾步而入,那一张容长脸上,也和宫内其他诸人一般,苍白得毫无血色。
她扶着座椅,缓缓立起。
云萝看一眼她身后的灵儿等宫人,轻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灵儿等闻言,赶紧躬身蹑足退出殿外。
见众人都散了,云萝这才欠身施礼,低低道:“奴婢让人问了,方才是敌将瞿能率一千骑兵强取张掖门,差一点……就城破了。”
她身子晃一晃,默立良久,始绽开一抹淡淡的笑颜。
轻轻移步,一面向殿外走,一面低道:“去找林士奇来。”话音未落,人,已出了殿外。
积雪,尚未消融,天色,更是阴沉得狠,重重的阴霾,压得人几要喘不过气。
云萝为她披上重裘,却不敢问她想去往何处。约莫走了一炷香工夫,前面,已经隐约看见兴圣宫的正门。
她提起裙裾,缓步登上玉石长阶,立于朱门前候着。林士奇不到,这些守门的宫人自是不会为她开门。
不过片刻,就见林士奇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朝前一大步,躬身施礼道:“属下,见过秦主子。”
她和颜道:“我想见见徐王妃,劳烦你让他们开门。”
林士奇抬起黑面,沉默了片刻,才道:“秦主子莫非忘了,燕王有令,没有他的谕令,任何人不得见徐王妃?”
罗敷低头望着玉阶下的王府总管,轻声道:“可是,燕王也有谕,若他不在,请林总管依着我的意思权宜。”
那一封书信,是他亲笔所写,于白沟河大营内亲手交给马三保,命其转交林士奇,也是应她当日所求。
林士奇并不为所动,坦然辩道:“是,王爷是交代过,但,王爷并未说秦主子可以僭越行事。”
云萝在旁,面色愈发苍白,她自跟随眼前人,从未见她如此和府内人多言一句。她虽不懂她此时求见徐王妃的深意,但,依着她对她的了解,怕也是为了燕王。
她同她一样,心内,从来只有这一桩执念。
只听秦氏和声接道:“林总管,今日,我既然来了,必是要亲见徐王妃才会走。”
林士奇低头听了,耳畔的寒风,似愈发紧了几分,他有些心悸,却不能表露。眼前人在燕王心目中的分量,他先前是领略过几分,如果叫他拦在门外冻坏了,后果同样堪虞。
他抬起锐目,与其目接,那一双清澈的杏目内,只有柔意。
他叹一口气,低道:“属下,遵命便是。”
她听了,旋即便笑了,那笑容,直看得林士奇心内一荡,忙垂下眼眉,不敢再逾越。
罗敷不动声色地于袖内握住云萝的手臂,随着天寒,她的身子愈发虚弱,方才在这冰天雪地里冻了这许久,此刻,已经撑不住。
门前的宫人既得了令,赶紧躬身打开门扉,只听“吱呀”一声,两扇巨大的朱漆大门即在她面前洞开。
这是她第一次来此处,但,燕王的狠戾,别人没见过,她岂会不深谙。这一处冷宫,已经拘了徐氏有将近半载之久。
自有宫人在前为她们引路,她紧紧扶着云萝的臂膀,强支着,不让自己的足下露出虚浮之状。
云茉宫人老远立于廊下,冷面看着她们走近,及至跟前,才勉强屈膝行礼。
她却换了笑颜,轻道:“劳烦云茉宫人前去通传,就说罗敷求见徐王妃。”如此有礼,浑然不似一个主子在与奴婢发话。
云茉看一眼她身后的云萝宫人,不情愿地接道:“徐王妃在偏殿内,她刚说了,她只见秦主子一人。”
她并不恼,转身再向云萝道:“你在此处,稍等我片刻。”遂,提着裙裾,跟在云茉身后,踽踽行至殿内。
目之所及,不过仅有几件必不可少的家具,寥落之极。只是炭火倒也燃得极旺,叫这殿内平白添了几许春之暖意。
云茉在前为她撩起帷幔,那一个熟悉的身影,即现于她眼前。
身量,要比她高出些许,一袭素色的软裘,发髻之上,连一个钗环也无。原本略显丰^腴的面庞,此时,也清减了许多,越发觉出俏丽。
她望着她,她也望着她,四下无声。
罗敷回转身,好生再向云茉宫人道:“我与徐王妃有些话说,宫人能在外面候着么?”
云茉看一眼徐氏,后者朝她默然点头,云茉不敢有违,低头躬身退下,退至外室。
尽管久居冷宫,徐氏的面上,却不见一丝伤意,那一份雍和气度,依旧落落而出。
她看了,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艳羡,柔声道:“罗敷,见过徐王妃。”话音未落,已欠身施了一礼。
徐氏默立片刻,才嗤笑道:“妹妹,不恨我?”
此刻,她身上的裘袍已除,衣袖之下,是深可入骨的累累伤痕。她掩了衣袖,只一笑道:“罗敷懂得王妃的心意。”
徐氏端详她半日,见她不似诳语,遂,垂下脖颈,黯然一笑。低道:“怪不得他那么怜惜你,你原是值得之人。”
她心内一痛,缓缓摇一摇头道:“王妃,莫非忘了,罗敷当初为什么要赴死?实因……罗敷,远非值得之人。”
“妹妹的口疾竟好了?”
她不答,只略略颔一颔首,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人。她与她的眉目,竟果真相类么?
徐氏叹一口气,强笑道:“你大难不死,又能再回到这府内,想必也是个有福之人。王爷既有心怜惜,妹妹应好生惜福才是。”
她吸一口气,强抑着心内的痛楚,和声道:“罗敷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徐氏移目看向她,似有些吃惊,却不应。
“王妃,听说了此刻城内的时局吗?”
徐氏淡淡一笑,点头道:“我听说了些,高炽每日来见我时,我自他口中得知一些。虽不能亲见,也能够猜出七八分。”
原来,他临行前,已经许了世子前来探母,看来,事情已大有转圜之机。
她不由喜道:“罗敷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此事。罗敷,想请王妃于此时出面,主持城内守军抗敌!”
一言既出,殿内,良久无声。
徐氏自是一惊,却,不肯轻易接言。她系将门之女,胸中自有丘壑,若不是如此,又岂能于逆境中,还能够如此这般镇定自若?
隔了许久,徐氏才哑声道:“尔,为何要如此?”
罗敷淡然一笑,轻道:“王妃,难道就不想凭此扳回一局,让王爷释了与您的罅隙?”
徐氏忽然笑出声,冷道:“秦罗敷,尔知道王爷为何要拘我?”
她轻轻点一点头,她私下问过灵儿等小宫人,已经知道大概。
徐王妃再冷笑道:“你既然知道,夫复何言?!”
她的身子有些支持不住,暗自扶住自个身后的长案,苍白着面色道:“但,罗敷相信,王妃当日即便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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