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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愧疚烦恼,皱眉无语。
“眼见她越来越近,我心里不禁害怕起来。陛下、王母娘娘明鉴,小人害怕的不是个人生死,我区区小命何足道哉?而是我死了之后,又有谁将这消息传给陛下、娘娘?这岂不是愧对陛下和王母娘娘的重托吗?倘若如此,小人即使到了鬼界,也会羞愧自责,连做鬼也不得安宁哪!”
说到此处,游痕挺直腰板,满脸慷慨激昂之态,红着眼圈道:“小人自小无父无母,多亏陛下与王母娘娘我才有今天,若不能为陛下与王母效力,小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黑木长老曾经说过:死者,有重于昆仑,轻于雪花。这话说到小人心坎里去了。死则死矣,若能为陛下、娘娘带来哪怕小小的一点用处,我就不枉今生了。想到这里,我热血沸腾,豪情澎湃,浑身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西王母听得不耐,淡淡道:“快说。”
游痕吓了一跳,急忙伏倒,道:“是是。小人……小人冥思苦想,突然计上心头,悄悄将千里子母香涂在身旁蚩尤的衣角上,这样一来,即便我战死于此,娘娘也能根据子母香找到蚩尤,查明真相。”
见西王母微微点头,目中稍露赞许之色,游痕心下一宽,舒了一口气,又道:“小人正准备豁出性命相拼,岂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是了,应当是娘娘神明保佑,救了小人一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紫衣女子突然跃起,抱着蚩尤冲天飞去。她身法奇快,转眼间便御风飞出百丈开外,裸体女子惊怒之下,顾不得其他,乘风凌空追去。三人越去越远,很快便消失在贝嫘峰巅。 。
“小人急忙爬了起来,在地上作了记号,又留下一只青蚨虫,然后骑着惊鸟追去。到了冰河谷外峰,远远地瞧见紫衣女子抱着蚩尤钻入到一个冰洞之中。冰河谷一带,我最是熟悉,那冰洞乃是百年前穿山甲虎的巢穴,自从那怪兽被猎杀之后便成了鸟鼠聚集之地,深约三十丈,但四壁坚硬如钢,无处可遁。
“那裸体女子恼恨已极,却不敢追入,只在洞外守候,口中又念起那咒语来。冰洞中不时地发出蚩尤的狂吼声,就像绝望的野兽将死时的嚎哭。小人猜想,她必是以什么法术操纵蚩尤,想让他自行寻死,或乖乖就擒。
“我守在外峰巨石之后,就这般过了一夜,我一刻也不敢眨眼,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寸步不离。冰洞内外再无动静,蚩尤的吼声渐渐听不到了,偶尔响起爆炸声,整个山峰都随之剧烈震动。
“好不容易捱到今日凌晨,太阳出来了,照得雪峰闪闪发光,远处忽然传来鸟叫兽吼的声音,竟是成百上千的本族侦兵和别族好汉从东面包抄赶来!我心里大喜,心想总算没有辜负陛下和娘娘的重托,就是即刻死了,也心安理得了。”说到最后一句,热泪夺眶而出,哽咽难言。
黑木铜暍道:“休要打岔,快一气说完了!”
游痕揉着眼睛,哽咽道:“是,小人心里太过激动,这就说完。这时那裸体女子见众人赶到,恼恨无计,匆匆御风离去。片刻之后,风侯团石将军、白鸟团乌将军,还有土族、水族、木族的诸多英雄纷纷赶到,将那冰洞四周层层围住。
“土、木,水三族的朋友急下可待便想强攻而入,但刚到洞口,便纷纷惨叫横死。那洞口狭窄,我们人数虽然众多,却也不能一涌而入。无奈之下,便各施法术,埂薰火攻,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始终不能将蚩尤二人逼出。过了半个时辰,黑木长老传唤小人,小人片刻不敢耽误,便随着御卫前来拜见陛下、王母娘娘了。”
黑木铜哼了一声道:“陛下、王母,此人贪生怕死,临阵龟缩,还巧言令色,蒙蔽圣听,罪不容赦。我将他提往刑法会,交由众长老议决。”游痕大骇,伏地不起。
白帝微微一笑道:“罢了,他虽然胆小贪生,但总算没有擅离职守。面临险境,机灵应变,也算立了一功,功过相抵,两不追究,依旧回飞龙团做他的侦兵便是。”
游痕大喜,叩头不止,哽咽道:“陛下圣明,小人……小人愿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当是时,匆听车外有人叫道:“瑰璃山到了!”话音未落,外面叱喝四起,刀剑铿然不绝,隔窗望去,五族群雄纷纷拔刀握剑,驱鸟急飞穿梭,杀气腾腾。
车中众人一凛,纷纷凝视白帝、西王母二人,情势微妙,不知他们究竟将如何处置蚩尤。白帝缓缓道:“传令,此事蹊跷之处甚多,蚩尤公子对本族又有大恩。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蚩尤公子仍是我们金族的客人,大家不可怠慢了。”众人轰然应诺。
拓拔野感激不已,拜倒道:“多谢白帝。”少昊、陆吾等人亦颇为欢喜。
此时车外喧哗更甚,众人纷纷起身,到车窗处眺望。拓拔野亦强敛心神,临窗朝南远眺。
※ ※ ※
蓝天似海,白云悠悠;巍巍雪山,连绵不绝。正前方两座高峭险峰嵯岈对立,仿佛虎牙交错,择人而噬。狂风从山崖之间呼啸冲出,冰雪迷蒙飞舞,卷来淡淡的血腥之气。
山崖之后,便是瑰璃山、冰河谷。
侧耳倾听,除了风声鸟叫,并无厮杀嘈杂之声。瑰璃群峰竟是一片死寂。众人惊疑忐忑,隐觉不妙。当下纷纷驱车骑鸟,乘风绕舞,沿着雪山险峰,朝山壑中飞去。
方转过一个险崖,为首一人忽地惊声大叫,众人心中一紧,五族群雄纷纷大喝着包抄冲天,驱鸟追去。拓拔野等人冲到飞车之外,抚舷而望。
寒风扑面,眼前是一个极大的冰谷,两侧冰墙高巍迤逦,仿佛一道巨大的冰雪长廊。冰地雪壁上,横七竖八地掩埋了数百具尸体,鲜血横流,冻结为冰,在阳光下闪耀着红彤彤的光泽。
众人惊骇无语,细细打量,每具尸体尽皆胸膛碎裂,瞠目张口,死状极尽凄怖。
惊怒之下,无不破口大骂。游痕面色惨白,喃喃道:“乖乖隆个咚,幸好我走得快……”被黑木铜愤怒地一瞪眼,连忙缩头将剩下的半句话收了回去。
沿着冰谷一路疾飞,尸体越来越多,上午围困此处的上千名五族群雄尽数死绝。偌大的冰河谷,竟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
群雄怒极,咒骂之声越来越难听,拓拔野的心也慢慢地沉了下去。蚩尤杀孽越来越重,纵然是尸蛊之惑,但怨隙难解,将来如何面对天下英雄?
匆听姑射仙子淡淡道:“由这些人的伤口来看,都是一击致命,震断心脉,但是伤口大小不尽相同,似乎不是一人所为。况且上千人来不及反抗,来不及逃跑,顷刻间便悉数被杀,倘若只是一人,那这人的修为简直通天彻地。”
众人凝神察看,果不其然,纷纷大凛:倘若不是蚩尤,究竟是何人?意欲何为?
拓拔野心中一宽,想到自己自方山以来,便心绪不宁,方寸大乱,暗起惭愧之意,转身朝姑射仙子微笑着传音致谢。她淡淡一笑,转过头去。
那冰洞在冰河谷的西侧峭壁之上,洞口纵横不过六尺,冰牙交错,洞内黑漆漆一团。洞口周围匍匐了数十具尸体,小丘似的交叠一处。几只黄羽碧喙燕子似的怪鸟在尸丘上蹦蹦跳跳,发出清脆的鸣叫,瞧见众人汹汹飞来,连忙振翅钻回洞中。 。
游痕从怀中掏出青蚨虫,见那虫子急速振翅,朝冰洞飞去,他七上八下的心方才安然着地,大喜颤声叫道:“还在!还在!”
众人见蚩尤仍在,喜怒交集,将那洞口团团围住,高声叱喝,叫骂不已。但惧怕他凶威,不敢贸然冲入。
陆吾朗声道:“蚩尤公子,本族白帝陛下、王母娘娘特来此迎接尊驾,与公子一齐返回玉山,查明这几日事情的真相,还请公子放心现身。”声如雷鸣,登时将众人的喧哗压了过去。连喊了十几遍,殊无应答。
各族豪雄哗然起哄,推挤着准备强攻而入。拓拔野朗声道:“倘若众位信得过,便让我到这洞里寻他出来。”
众人面面相颅,白帝点头沉吟道:“也好,以免再有无谓伤亡。只是蚩尤现在性情全非,未必识得太子。还是由寡人随太子一同进去!”
当是时,那冰洞中突然传来轰隆震响,数百只怪鸟尖声怪叫,轰然冲出,冲天炸飞。众人吃了一惊,齐齐后退,刀剑铿然交错,凝神戒备。
“蓬”地一声轻响,雪层纷飞,两个人影抱着几团冰雪从冰洞中滚了出来。
五族群雄大喜,齐声大暍,轰然围涌。纷纷挺矛挥刀,刺劈而下。刹那之间光影闪动,迅疾如电,显是想要抢在金族众人阻止之前毙敌建功。
拓拔野惊怒交集,倏然冲出,喝道:“让开!”真气蓬然冲涌,碧光耀目,断剑如流星飞虹脱手射出,破入人群之中。
“叮当”脆响,如暴雨连珠。群雄眼前一花,只觉翠绿狂风飞扫横卷,呼吸一窒,手臂酸麻,周身真气忽然倒撞回丹田之内。惊呼痛吼,纷纷身不由己冲天倒摔,四面趺退。定睛再望时,却见拓拔野长身玉立于冰雪之中,气定神闲。右手一转,将断剑倏然插回竹鞘之中。
众人大怒,咆哮着待要再行街上,只听一声长啸裂空炸响,双耳轰然,眼前发黑,登即摔倒在地。
西王母收住啸声,淡淡道:“众位,得罪了。在昆仑山上,来者皆客,我不敢厚此薄彼,还请大家海涵。”众人惊怒骇惧,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来,恨恨地瞪着拓拔野,悻悻作罢。
拓拔野朝众人微一拱手,低头望去,蓦地大吃一惊,颤声道:“纤纤!”那两人浑身白装素裹,宛若雪人。左边一人身形娇小,俏脸如花,赫然正是纤纤。西王母等人又惊又喜,纷纷围了上来。
拓拔野俯身抱起纤纤,心中激动狂喜,轻轻擦去她脸上的冰层,连声呼唤。她忽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徐徐睁开双眼,凝视着拓拔野,又是欢喜又是委屈,泪水倏然流了下来,迅速凝为清冰。
拓拔野心中大痛,紧紧将她抱住。纤纤眼中突然闪过欣喜欢悦的神色,忽然又被恐惧担心所代替,牙关格格乱撞,细若蚊吟地说道:“拓拔大哥……快救……蚩尤大哥……他……他被人……”气息不继,蓦地晕迷。
这时众人将另一人翻转过身,齐声惊呼:“姬公子!”那人风神玉朗,双目紧闭,正是姬远玄。
碧螺峰顶,明月高悬,大风呼啸,雪杉林起伏摇摆,树涛阵阵。遍地冰雪闪闪发光,几只雪貂倏然穿梭而过。
林外崖边,昆仑宫恒和殿巍然盘踞,飞角流檐,气势雄伟。此殿是金族长老会三大议殿之一,昆仑重地。殿外数百名侍卫持戈傲立,如冰雕石人。
殿内烛火高照,明珠灿灿,亮如白昼。玉石桌案环形围列,白帝、西王母等人倚案围坐在厚厚的雪牛地毯上,面色凝重。殿中三十八人,除了拓拔野、姑射仙子、姬远玄之外,无一不是金族至为重要的贵侯长老。
自冰河谷救得纤纤与姬远玄以来,西王母、拓拔野一行立时折转赶回昆仑宫,将他们由御医救治;同时广派侦兵,四处寻找蚩尤二人的下落。
纤纤两人受伤不重,不过是经脉封堵,又受了寒毒,姬远玄过了半个时辰便已醒转,黄昏时候业已行动无碍:但纤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