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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微笑道:“她已经两天没好好睡过觉啦。”突然困意涌了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空桑仙子微笑道:“拓拔,你也好好睡上一觉,天亮时我再叫你罢。”
拓拔野困倦难当,呵欠连连,当下颇为不好意思的一笑,伏在松几上沉沉睡去。
空桑仙子瞧着两人,心中泛起久违的柔情。窗外秋虫低鸣,夜风轻拂,水晶灯摇摇曳曳,她坐在一地的月光中,想起了很多事情。几百年的光阴倏然而逝,只剩下这个寂静安详的初秋之夜。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耳边又响起了很多年前的那首曲子,呢喃的夜风在她的耳根厮磨缭绕,宛如他的话语,他的呼吸。
她就这么盘膝而坐,闭目微笑,直到天明。
※※※
翌日清晨时分,空桑仙子将二人叫醒,与白龙鹿一道向谷外走去。到谷口时看见群雄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犹在酣睡。他们昨夜不见拓拔野出来,虽料想必定是空桑仙子传授他心法,以便击败十日鸟,救出蚩尤。但仍不免心下忐忑,都不敢回去,竟就在谷外席地而睡。那条大鲨鱼已被成猴子等人拖到此处,吃得精光,只余下庞大的骨架横亘在河边,在朝阳下显得颇为滑稽。
听见脚步声响,众人纷纷揉眼爬了起来,见是空桑仙子随着一道出来,满脸的喜色登时僵住,欢呼声也卡在咽喉中,面面相觑,颇为尴尬。拓拔野见众人野宿等候,心中颇为歉疚,当下抱拳笑道:“昨夜委屈各位了,真是抱歉之至。”众人连连摆手道:“圣使哪里话!”只有柳浪目光暧昧的朝拓拔野与空桑仙子身上扫了扫,虽一言不发,但心中不堪的想法已经昭然若揭。空桑仙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登时将他吓得朝后退了三步,低头看脚。
拓拔野朗声道:“各位英雄,今日对于我们,对于大荒来说,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日子。因为今日,我们所有人都将重获自由!”他运气丹田,一字字说来,斩钉截铁,铿锵有力,直冲云霄而去。众人一楞,狂喜欢呼。拓拔野望了空桑仙子一眼,接着微笑道:“大家不必奇怪,仙子是我们的朋友,她要与我们一起到那扶桑树上,打败十日鸟!”众人大喜,这老太太的本事众人都有耳闻目睹,有她相助,要打败太阳乌绝非难事。当下群雄欢呼之声更盛。空桑仙子微微一笑,心想:“这小子年纪轻轻,倒当真会蛊惑人心。”
群雄欢声高歌,簇拥着拓拔野三人,士气高昂的朝汤池扶桑而去。卜算子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那几个黑石子,口中念念有词,往地上一抛,略一查看,大喜道:“上卦!上卦!大吉大利!”还在欢喜,已被盘谷提起衣领,拎小鸡般凌空拖走。
一行人到汤池边时,太阳已经悬挂在扶桑树梢,万道金光透过树隙,照耀得众人睁不开眼来。远远看见那十只太阳乌又在洗澡。五只在汤池水面的扶桑树梢,五只则在水面下,偶尔露出头来,朝天喷出一道水柱,极为悠闲惬意。瞧见众人浪潮般涌来,竟似理也不理,依旧鸣叫着振翼泼水,甚是欢快。
辛九姑低声道:“这十个妖怪在洗澡时,只要你不招惹它们,它们定然不会干预你作任何事。”拓拔野笑道:“这个习惯倒是好得很。”空桑仙子淡淡道:“咱们这就去。”伸手从纤纤头上摘下那支玛瑙发簪,轻念解印诀。那玛瑙发簪突然微微一动,既而如菊花盛开般瓣瓣舒展,在阳光中曲伸了一会儿,果然成了一只小小的白鹤模样。那小白鹤展翼扑翅,从空桑仙子手心飞了出来,在空中盘旋,逐渐变大,过了片刻竟变成了一只长一丈、浑身白羽直如冰雪的仙鹤,在汤水上踏波飞行,欢声鸣叫声中落到空桑仙子身边。
空桑仙子抚摩它的头,微笑道:“这是你最后一次驮我啦。”话语中颇有些感伤,回头对拓拔野道:“咱们走罢。”拓拔野应诺一声,向群雄抱拳道:“在下先和仙子到树顶上,将蚩尤使者救出。大家就请原地等候。”众人轰然应诺。纤纤也想同去,却被拓拔野强行留下,气得撅起嘴跺脚不已。
当下拓拔野随着空桑仙子一道跃上雪羽鹤背脊,雪羽鹤悠然展翼,朝空中飞去。那雪羽鹤飞得又稳又快,须臾间已到白云之间。往下望去,碧海青山倒退如飞,数千群雄宛如蚂蚁。
雪羽鹤绕着扶桑树向上盘旋飞舞。拓拔野睁大双眼,期盼能在枝叶树桠之间瞧见蚩尤。空桑仙子紫袖飞舞,香风倒卷,所过之处云雾离飞,巨叶翻卷。两人瞧得分明,始终了无发现。
雪羽鹤越飞越高,穿透几重云层,但仰头望去,那扶桑树依旧破云参天,看不见顶梢。云海茫茫,红日仿佛都已到了他们下方。拓拔野心中颇为忧虑,难道蚩尤已经掉下去了么?否则昨日那群太阳乌不断追啄,今日却怎会在汤池中如此悠闲的洗澡呢?空桑仙子似乎猜到他的想法,淡淡道:“放心罢。如果掉下去,必定会被汤水浮起来,决计沈不下去。”拓拔野心下稍安。
但他们又朝上飞了许久,仍然未达树顶,也始终没有瞧见蚩尤。太阳越来越热,烤得拓拔野浑身冒汗,空桑仙子倒是冰肌玉骨,清凉无汗。但倘若再往上去,只怕真要被太阳强光晒伤,而且那雪羽鹤似是颇为畏惧强热,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当下两人稍做计议,决定盘旋下行,再仔细的寻找一遍。以蚩尤之力,纵然昨日起不眠不息,也决计到不了这么高处。惟有重新朝下搜索了。
雪羽鹤清鸣声中,缓缓朝下转向飞翔,继续环绕穿行。这次空桑仙子闭目运转长生诀,以念力搜索方圆数百丈之内的热息与精神力。除了身侧拓拔野强炙的真气与念力外,依旧毫无斩获……
过了半晌,两人一鹤已经到了离地几十丈处。岸边众人瞧见依旧只有两人,都颇为失望。那十只太阳乌并排立在树梢上,仰头望着两人,嗷嗷乱叫,叫声欢愉,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偌大的扶桑巨树竟然剧烈震动起来,众人惊呼声中,十日鸟尖叫扑翅,盘旋飞舞。树梢震舞,巨叶纷纷飘落,遮天蔽日。拓拔野与空桑仙子也是蓦地吃了一惊,雪羽鹤展翼急速滑翔,从四下摆舞的枝叶之间飞离出来。
汤池湖面蓦然波涛汹涌,扶桑树东侧的湖面猛地喷起冲天巨浪,一条人影如离弦之箭倏然朝天疾射而去。滔天浪花中,十日鸟嗷嗷怪叫,次第盘旋,瞬息加速,形成一道直线朝那人飞去。
那人在空中突然翻了个筋斗,稳稳当当的落在树梢之上。
拓拔野“啊”的一声惊呼,岸上群雄也是纷纷失声惊呼。阳光照在那人的脸上,眉目英挺,意气风发,赫然正是蚩尤。他浑身衣衫破裂,肌肉纠结,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背负一柄青铜长刀,六尺余长,锈迹斑斑。
蚩尤仰天长啸,犹如青天霹雳,震得众人双耳隆隆。拓拔野又惊又奇又喜,蚩尤虽然勇悍绝伦,但体内真气远不如他强,但就适才这一声长啸来看,似乎真气极为充沛。这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昨日蚩尤从那树洞掉下,重重撞在某物上昏了过去。过了半晌方才悠悠醒转,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漆黑。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这黑暗,环身四顾,十几道巴掌大的光线斜斜射入。借着这微弱的光柱,他这才逐渐看清四周。周围是一个纵横约有三十余丈的巨大树洞,四侧树干皆有不少裂洞,阳光便从那裂洞中射入。仰头上望,顶部空洞直达十余丈高,上小下大,如葫芦一般。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倘若不是自小练得一身钢筋铜骨,只怕早已归西。
前方五丈处有一个丈余宽的黑洞,想来是继续通向下方的。蚩尤四顾半晌,要想向上跃出去,绝无可能。四壁裂缝虽然颇多,但决计不能挤出去。而这扶桑树坚硬容易钢铁,以他目前的真气,想要豁大那裂缝,也是难于登天。眼下唯一的方法便是继续往下走,看看是否能有出去的通道。运气如何,也只有赌上一赌了。
蚩尤爬起身,小心翼翼的朝那黑洞走去。黑洞幽深不见底。蚩尤摸摸身上,那三昧真火的火折子早已不知掉到何处,一咬牙,摸索着探脚往下触碰。那黑洞壁沿粗糙,凹凸不平,颇多立脚之处,蚩尤慢慢的缘壁往下爬。一股股冷风阴森森的从下吹了上来,遍体侵寒。蚩尤大喜,倘若下面有风窜入,则必有出口,精神大振,一步一步的蹬踏攀缘。
如此向下攀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十指皮破血流,钻心疼痛。膝盖、脚踝酸软酥麻,颇为难耐。蚩尤自到这汤谷岛来,便在不断的厮斗、攀缘,虽然神力惊人,耐力极佳,也不免有疲惫之感。但他意志极为坚强,不断的鞭策自己,咬紧牙关在这黑暗莫测的树洞中继续下行。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芒从左侧斜斜射入,他借光下望,下面似乎又是一个葫芦状的树洞,当下屈膝跳跃,稳稳的落在那树洞中。这树洞比之上面那个小了许多,光线也远不如前者明亮。
洞内突然有亮光一闪,循光望去,左侧洞壁上赫然插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形状甚是古怪。蚩尤走上前去,借着微光打量。那物长两尺余,剩下一半插在树壁中,状如长刀,弯弯曲曲,两面都有刀锋。但刀柄狭长,并无护手。触手冰凉,敲之铿然有声,似乎是青铜所制。蚩尤在那刀面上抚摩,铜锈班驳,凹线纵横,交织成木叶纹样。
从洞壁斜射入的微光照耀在那青铜刀上,登时亮起道道眩目的幽光。
蚩尤想将这青铜刀拔出来看看,但试了几次都纹丝不动。蚩尤素来自诩神力,登时起了好胜之心,当下转身背对铜刀,双手过顶,恰好反握住刀柄,气运丹田,奋起神力,大喝一声,猛地挥臂拔刀。
突然嗡嗡巨响,他拔刀而出,失去重心,向前跌跌撞撞扑倒在地。洞内刹那间光芒纵横,一道碧绿的气体电窜而起,在他四周飞转周旋,手中青铜长刀也倏然脱手飞出,在半空急速旋转。耳边蓦地响起一阵狂笑声,与那刀锋破空、气体横流的响声混在一起,险些将他震得晕去。
※※※
那笑声滔滔不绝,将蚩尤震得一跤跌倒,惊异之下转头四顾,只见那绿色气体急速盘旋,猛然凝结成一个碧幽幽的光球,仔细分辨,竟宛如一个人的面孔。那笑声竟似是从那光球的“口”中发出来的。
蚩尤一跃而起,喝道:“何方妖孽,竟敢放肆!”那光球依旧哈哈狂笑,过了半晌才道:“小子,你又是何人?”蚩尤傲然道:“少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蜃楼城乔羽之子蚩尤!”那光球一楞,喃喃道:“蜃楼城乔羽,那是什麽人?”乔羽名振大荒,蚩尤对父亲又极是尊敬,闻言大怒,冷笑道:“连乔羽都不知道,你这妖孽太也差劲。”
那光球哈哈大笑,突然道:“乔羽?难道是乔愧水的子孙麽?”乔愧水乃是六百年前木族长老,正是蚩尤上祖。蚩尤微微一惊:这妖孽怎知上祖名讳?当下喝道:“妖孽,乔家上祖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乱叫的?”那光球嘿嘿笑道:“叫他名讳又如何?倘若他见到我还得跪下磕头呢!”
蚩尤听他辱及先人,登时大怒,喝道:“妖孽敢尔!”想要拔刀,但腰间弯刀早已丢得不知去向,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