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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蝎子一呆,很快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心里撕裂般的痛,情不自禁地握住明月圣女的手:“明月,你,你太傻了,你把圣音还给她就是,何必要牺牲自己呢?再说,这一切的罪过不应该都怪你,你为何要惩罚自己?你别以为一走了之就能万事大吉,就算你去送死,也未必能解决问题。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你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事,怎能说走就走?”
明月圣女抽出手,灰眸里了无生气:“问天,我只能走到这儿了,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更多。你懂我,就不该挽留我,让我走吧。”
毒蝎子说不出一个字,她说得没错,他知道她早晚会走上这一步。
置身于血色残阳,明月圣女的身影被拉得好长好长,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圣坛,就像是走向新生,她和圣音终于要团圆了。明知道她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她早就等不及追随她最爱的人,还有谁能阻止她呢!
毒蝎子目送明月圣女走远,直到消失在山峰处的圣坛,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她为最爱的人不顾生死,他又何尝不是呢,他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即使他的爱注定得不到回应,注定是别人的陪衬,他也没有后悔过。
如今,明月圣女去寻找她的安宁,他连阻止的勇气都没有,他多想霸道地拉走她,让她从此以后跟他在一起。但他做不到,也没有办法这么做,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无论到何时,她心里的那个人只会是圣音。
“老蝎子……”清灵和南圣女一鼓作气上了山,远远就看见毒蝎子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清灵走近几步,忍不住大声唤道,“老蝎子,明月圣女在哪里?快叫她出来,我们有话要对她说……”
毒蝎子听到清灵的叫声,后背顿时僵住了,仓促擦去脸上的泪痕,转过身看向她们。南圣女神情凝重,就连清灵也是满脸愁容,完全不像是解除危机之后的轻松。
“你们有什么话要说?”毒蝎子几乎是飞过去的,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明月,明月她回圣坛了,她要向绮丽认输,挽救息陵教的教徒……”
“哎呀,不行,不行,你怎么没拦住她啊……”清灵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拔腿就往山上跑,跑出几步才想起来自己的功力比南圣女差很多,速度也慢很多,等她跑到圣坛估计已经来不及了。
清灵连忙停下来,冲南圣女大叫:“快,你快去拦住明月圣女,不能让她做傻事……”
南圣女正想跟毒蝎子解释,此时也顾不得理他了,一阵风似的直奔圣坛而去。毒蝎子看傻了眼,一把拉住风急火燎的清灵,追问道:“丫头,到底出啥事了?南圣女不是进宫去求援了吗?”
清灵甩开他的手,不屑地啐了声:“别提那老贼了,太卑鄙了,居然等着看明月圣女和绮丽公主怎么死的,老贼太阴险,我真替她们不值!”
“老贼?”毒蝎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哪个老贼?”
“呸,不就是柯林吉他爹么,除了他,天底下谁有这么阴险奸诈!”清灵跟南圣女学会了,用老贼称呼安息国王觉得很过瘾。
“你的意思是,安息国王不仅不来救援,反而要等她们两败俱伤再来治罪?”毒蝎子到底是老江湖,简短两句话就弄清楚来龙去脉了。
“可不是么,这老贼是不是很混账!亏了绮丽公主是他的妹妹,明月圣女还给他生了儿子。为了自己的王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人家都说君王无情!”清灵气鼓鼓地念叨几句,推搡着毒蝎子交代道,“你去告诉护法和圣女,都别再打了,撤退,撤退,回到圣坛从长计议,就算回老家也好过给人当炮灰啊!”
“是的,理应如此!”毒蝎子顾不上批判安息国王的无情无义,眼下能保住更多人的性命才是当务之急。
“那好,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我要去找祖父,告诉图奇棠他们。”清灵交代完后,连忙往山上奔,边跑边念叨,“该死的,我要是有我祖父的本事,一定亲手取了那老贼的命……”
毒蝎子沉默片刻,像是在琢磨着什么事,想起山下还有许多教徒,只得先去解救他们。
清灵赶到图奇棠的住处,见着药葫芦就迫不及待地说:“不好了,不好了,那个混账老贼,就是安息国王要把息陵教和绮丽公主都灭了,圣坛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得尽快离开才行。”
药葫芦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整明白怎么回事:“哦,你说那老家伙见死不救就算了,还打算着坐收渔翁之利?”
“对啊,就这意思!祖父,还是你聪明,一点就透!”清灵发自真心称赞道,扭头看向刚刚清醒的图奇棠,又道,“你好些了吗,别着急,还魂丹在公主那儿,她应该也快回来了。”
“烨儿,烨儿现在在哪儿?”图奇棠听到刘烨的消息,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虽然眼前有些眩晕,还是抓住清灵的肩膀追问,“告诉我,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啊,你,你的腿……”清灵看他恢复了以往的神勇,不免有些被吓到了,“可是,还魂丹还在公主那儿啊,你怎么会……”
“这要多亏明月,她把自己的内力都给他了。咦?南圣女哪儿去了?你又是怎么上山的?”药葫芦好奇地问道。
“南圣女跟我一起来的,她去通知明月圣女了,也是她听到了老贼的阴谋……”清灵余光一瞥,竟然发现竹榻上躺着的那人是柯林吉,“他,他怎么也在这儿?”
药葫芦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他来行刺教主,被我打昏了。”
“什么?柯林吉,行刺图奇棠?原来他是老贼的内应?怪不得,怪不得公主要怀疑他了……”清灵摇晃着脑袋,难以接受层出不穷的变化,“这个世道怎么变成这样,看着挺好的人,原来都是心如蛇蝎的恶鬼,平日里无恶不作的人,倒都成了有情有义逼不得已,天哪,你们究竟是人是鬼?”
柯林吉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没想到父王竟有这种打算,不能说父王为人奸诈,如果是他,也会这么做的。数月之前,他没想过害人,也没想过什么鬼主意,现在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
药葫芦拍拍清灵的背:“行啦,行啦,你就是见识太少,才会这么大惊小怪。是人是鬼本来就很难分清楚,像我这把年纪,也不敢担保一眼就能看穿。你快告诉图奇棠,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公主和师大人去找绮丽公主了,要求她立即撤兵,他们成功了,山下已经停战了。”清灵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一心寻死的明月圣女,拉着图奇棠就往外面跑,“现在最该担心的人不是公主,而是明月圣女,你娘要带着你爹寻死认输,我们得阻止她才行……”
图奇棠怔住不走,清灵怎么拽都拽不动,纳闷道:“你怎么了?她可是你的娘亲,你就一点儿都不紧张?还有你爹,你还从没见过他吧!”
药葫芦叹口气,走过来猛地拍了下图奇棠的后脑勺:“去吧,别再闹别扭了,你认不认她都好,她毕竟是你娘,如果她不是把自己的内力给了你,你这条小命就危险了。她给了你两次生命,就算之前亏欠于你也该还清了。”
清灵又拉了他两下,图奇棠抿了抿唇,终于迈出了脚步。
送走图奇棠,药葫芦转而面向柯林吉:“那么你呢,你又该为你娘亲做些什么?”
“他不是我娘,我也不是她儿子。”柯林吉低下头,声音沙哑又疲惫。
“又是头倔驴!”药葫芦伸出食指戳了下他的脑门,“你要怪也该怪你爹,你以为人家明月圣女愿意给他生孩子啊,还不是他垂涎人家的美貌,非逼着她就范么!你们这些人哪,有啥事只知道怪女人,就没想过可恶的是那些臭男人。呃,虽然我也是个臭男人,但我可不会勉强哪个女人给我生孩子,也不会看人家长得好看就想占人家便宜。”
“明月圣女忍辱负重生下了你,你怎么就没为她想过呢?是不是因为她只是个邪教头目不值得体谅,而你那个当国王的爹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说白了,你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在你心里,根本就看不上你娘的出身,巴不得跟她撇清关系吧!”
柯林吉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但不得不说药葫芦这番话让他看清了自己,他确实很在意自己的出身,因为他的生母来历不明,从小受尽冷言冷语,他很介意别人提起他的身世,不愿意去想母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每当父王夸赞他,他就很开心,努力表现想要得到他的认同,不敢觊觎王位,却也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真正的王子。
“可是,她纵容图奇棠冒充我,把我关起来不见天日,这些都是事实吧,你也是亲眼目睹的。作为一个母亲,怎么能这样虐待自己的儿子?”柯林吉抓住这个把柄反驳。
药葫芦又是一阵叹气:“同为子女,爹娘也有偏心的时候,图奇棠在她身边二十多年,对他的感情自然多过你。况且,他又是息陵教的教主,为了息陵教,她有什么做不出的。不错,她对待你的方式是有问题,但也是为了你们兄弟俩的安全着想。无论是谁暴露了,另一个都有危险。”
“她把你关起来,给你吃给你喝,也没亏待你啊,怪只怪没有事先给你说清楚,但她那个人你也知道,向来只会做不会说,她把你生下来,没有养过你一天,你想让她跟你说什么呢!如果她没觉得对不起你,大可以直截了当表明身份,只是她也觉得心里有愧,才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我都不是女人,永远不可能体会十月怀胎之苦,你虽不是她一心盼望的孩子,却也是她的亲生骨肉,送你进宫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她要是养育你,就舍不得送你走了,你明白吗?”
柯林吉不作声了,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么多,他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痛恨明月圣女不重视他不爱护他,却没想过她承受过多少痛苦。
“你还记不记得,你被关起来的时候绝食寻死,是谁救了你?你那时候昏死过去应该全无印象,我来告诉你吧,是你娘救了你,她用内力延续了你的生命,把你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所以,她也给了你两次生命,你跟你大哥都一样,不偏不倚。”
“哎呦,说这么多人话,我这张嘴都麻了……”药葫芦夸张地揉着嘴,像是真快麻得说不出话了,“你们一个一个都不省心,我都替她犯愁,算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爱听不听。你想走就走吧,找你那个无情无义的爹去吧,趁现在外面乱成一团,说不定还能碰巧帮你爹抓住你姑母,也算帮他除掉心头大患。”
柯林吉坐在原地迟迟没有言语,药葫芦歪着脑袋打量他,只见他脸上布满了泪痕,不由偷偷地笑起来,心想这小子还有的救。
南圣女在息陵教禁地找到明月圣女,将她看到的一切如实相告,不料,明月圣女神色如常,只是淡然一笑没有任何表示。
“南圣女,记得你有一桩心愿,就是要找到你失散多年的弟弟。实不相瞒,这些年来我派人去各地找过,都没有他的消息,可怜的孩子,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明月圣女轻叹了声,不无愧疚地看向她,“我对你们做过的事,不值得原谅,所以你们也不该为息陵教陪葬。趁现在走得掉快走吧,我已经交代过莫问天,你去找他就可以了。”
“圣女大人……”南圣女叫住她,眼里蒙上层层雾气,“你为息陵教付出这么多,难道就不曾后悔过吗?”
明月圣女没有回头,认真地想了想,才道:“为了信仰付出所有,甘之如饴。”
冰棺之中的圣音仿佛熟睡一般,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