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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威震天下的聂泽风,率领着大军进入他的郡内已有三天,三天以来,楚军却始终按兵不动,没有半点打算北去南蛮的迹象。
似乎,聂泽风打算赖在他的家门口,有不走的意思了。
楚军这反常的迹象,愈发的让黄权心中不安。
正自神思之际,忽见城头火光照耀之下,一骑正向着东门飞奔而来。
黄权精神一紧,立刻提高了警觉。
却见那一骑直抵城前,大叫道:“黄公衡在否,我乃法正,速速放我入城。”
这大半夜的,身为使者的法正,忽然单骑从楚营在来到白帝城,如此行径,顿时让黄权心中疑惑。
“原来是法孝直啊,你怎会深夜至此,莫非是有什么要事吗?”黄权不急着开城门,反是大声问道。
城下的法正,一脸焦虑,大叫道:“事态紧急,公衡若再不放我入城,我益州便将大祸临头也!”
听得此言,黄权的神色骤变。
“大祸临头”四个字,如刀刃一般,狠狠的扎在了黄权的心头。
“快,快打开城门,放孝直入城。”黄权不敢多想,未等城门打开,便急步下了城头。
城门开,法正策马而入。
黄权纵马迎上前来,急切道:“孝直,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间非是说话之处,咱们别处再谈。”法正暗使了个眼色。
黄权会意,遂是带着法正直奔郡府,步入大堂,关上门时,再无耳目。
这时,黄权便又迫不及待的追问何事。
法正神色凝重道:“不日之前我打听到,那聂泽风正从江陵暗中调运大批的霹雳车,数量近有三百余辆之多。”
“霹雳车……”
黄权面露疑色,“从巴东郡北去南蛮,虽有山路可通,但却道路崎岖,根本无法运输大型的攻城器械,楚军调运霹雳车又有何用?”
“公衡兄,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聂泽风调运霹雳车,虽然说是帮助你们平定南蛮,却是暗中却是要攻白帝城啊!”
法正一言,黄权顿露惊色。
法正接着又道:“近些日来,我混迹与楚军之中,曾私下宴请一些楚军将领,趁着他们酒醉旁敲侧问,竟是发现楚军帮助我们平定南蛮,那聂泽风根本就是想趁虚攻下白帝城,大举入侵我益州。”
一惊再惊的黄权,这个时候,情绪反应平静了下来,脸上还浮现出几分得意的冷笑。
那般冷笑,似乎法正所说,终于是映证了自己的此前的猜测。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聂泽风当真是狼子野心,想要鲸吞我益州,亏得孝直你发现的早,我这就派人飞马往成都,去向主公报信求援。”
说着,黄权提笔便欲修书。
这时,法正却将黄权拉住,摇头叹道:“白帝城往成都,至少也得十余日时间,而今聂泽风的霹雳车已运抵巫县,最早明早就可以抵达白帝。公衡试想,仅凭你四千兵马,能够挡得住拥有霹雳车的四万楚军进攻吗?”
“抵不住又如何,大不了我黄权与城共存亡,也绝不会令他颜贼轻易拿下白帝城。”黄权慷慨道。
法正却摇了摇头:“公衡纵有必死之心,但白帝一失,益州门户大开,楚军便可长驱入川,最终,聂泽风的奸计还不是照样得逞。”
黄权陷入了沉思,眉宇间越见焦虑。
聂泽风威震天下,他的军队虽只四万,但却都是百战精锐之士,而蜀军战斗力不强,这不争的事实,黄权无可否认。
倘若真给聂泽风攻下白帝,轻易的越过了三峡之险,益州的局面,只怕真如法正所说,要大祸临头。
“若不然,我直接派人往江州,向巴郡太守严老将军求援,请他发兵急赴白帝,严老将军手握一万精兵,只要他能在楚军围城之前赶到,必可助我守住白帝不失,守到主公大军来援。”
黄权琢磨了半晌,又想了一计。
法正却又摇头:“严老将军虽有兵一万,但他素来谨慎,未得主公手谕,仅凭你我一面之词,又岂会轻易发兵,靠他是靠不住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坐视颜贼攻陷白帝不成?”黄权急的是头滚汗。
法正也是眉头紧皱,踱步于堂中,一副沉思之状。
半晌之后,法正眼眸一动,低声道:“公衡,我这里倒是有一条险计,此计若是能成,不但可保得白帝不失,还可一举杀退聂泽风。”
黄权精神大振,忙问法正是何计策。
法正遂是不紧不慢,将自己的计策诿诿道来。
黄权听罢,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似有兴奋,又似有担忧。
沉吟半晌,黄权神色已坚,咬牙道:“就依孝直之计而行吧,那颜贼诡诈多端,想要扰我益州太平,咱们便叫他付出沉重的代价,让他再不敢犯我益州!”
……两天之后,夜如泼墨,明月如钩。
白帝城和十余里外的楚军大营,均是一片安静详和。
营北的那一座小山丘上,烛光闪烁,聂泽风却在这星月之下,与法正闲若浮云般对弈。
“法孝直,你为什么要帮孤?”落子之时,聂泽风淡淡问道。
“两个原因,其一,主公乃当世枭雄,正辅佐主公,自然是为成就大业,名垂青史。”
旁人面对聂泽风时,多会恭维他一句“当世明主”,而法正却直言不讳,直称他为“枭雄”。
不过,这“枭雄”二字,却比什么“明主”、“雄主”的,更对聂泽风胃口。
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再落一子,“那第二个原因呢?”
“那刘璋和刘表一样,喜好养一些沽名钓誉的名士,我素来瞧不起那些虚有其表的所谓名士,所以在刘璋手下,一直受人排挤。正也不瞒主公,正助主公拿下益州,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要报那些冷遇排挤之仇。”
睚眦必报么……够真白,够坦率,法正,果然和历史上一样,是一个快意恩仇之人。
聂泽风,同样是一个快意恩仇之人。
忽然之间,聂泽风对眼前的法正,竟有几分遇上知音的味道。
“好啊,睚眦必报,快意恩仇,大丈夫正当如此,孤可以给你承诺,待攻入成都之后,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那些慢怠过你的人,孤可任你处置。”
豪情大作的聂泽风,当下给法正许下承诺。
法正没想到聂泽风会这般痛快,非但没有说教他一通什么“当有容人之量”,“要胸怀宽广”之类的虚伪大道理,反而对他的“斤斤计较”甚为欣赏一般。
“人言聂泽风乃快意恩仇的真枭雄,今日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看来我法正这回没看错人……”
感动之下,法正也没有过多的谢语,只哈哈大笑起来。
聂泽风亦放声大笑,那肆意的狂笑,在这夜色之中回荡,一骑飞马上山,报知白帝城中的蜀军,已经悄悄出城,正向着大营方向而来。
狂声收敛,聂泽风站起身来,俯视着山下大营,目光之中流转着慑人的杀机。
负手而立,聂泽风摆手喝道:“黄权既已中计,传令下去,命各军依计行事吧。”
号令传下,斥候飞奔下山,直抵大营而去。
第三百七十六章 益州门户()
过不多时间,忽见南营方向烽火骤起,喊杀之声回荡于两岸山间,仿佛一场内乱正骤然而生。
那冲天而起的烽火,方圆十余里皆清晰可见,山上观战的聂泽风看到了,而数里之外,正纵马如飞的黄权,同样也看到了。
眼见楚营火起,黄权那凝重的脸上,顿露兴奋之色,口中道:“法孝直的计策成功了,传令全军,加快前进脚步,一刻钟之后,必须要杀进敌营。”
兴奋的黄权,一面抽打着胯下战马,一面喝斥着他的四千蜀军,拼命的向着楚营方面急奔。
当日法正曾说,聂泽风为了收买人心,一直厚待于他,对他疏于防范,而且并不知道他已察觉聂泽风有攻白帝的意图。
于是,法正便设下一计,由他率四千蜀兵从内放火烧营,扰乱楚军的军心,介时黄权尽起本部兵马,趁乱从外进攻。
如此,二人八千兵马回应外合,必可杀楚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将聂泽风军击溃。
如今,尽起白帝之军而来的黄权,看到楚营如法正所约的那样起火,以为计策已成,当然迫不及待的要赶去支援法正。
四千蜀军借着月色的掩映,一路狂奔,那隆隆的喊杀声已越来越近,他们的脑海中,恍然已浮现出一场血腥的激战。
转过那道弯,熊熊的火光扑眼而入,楚营就在眼前。
驻马远望的黄权,清楚的看到楚军的东营,火光冲天而起,呐喊声与刀剑碰撞声,相隔里许都清晰可闻。
见得此景,黄权的脸上已掩抑不住兴奋,也不急多想,扬刀叫道:“西川的将士们,随我杀进敌营,杀溃这班侵我家乡的豺狼——”
怒啸声中,黄权纵马而出,身后的四千蜀兵鼓起勇气,呼喊着杀向了敌营。
一路狂奔,黄权和他四千未经战阵的蜀兵,如初生的牛犊一般,咆哮着直撞入了大火熊熊的敌营。
然而,当黄权破门而入之时,脸上那原有的兴奋,却顿时消散。
视野之中,并没有出现黄权想象的那种混乱的场面,诺大的营中,不但看不到楚军士卒的身影,更看不到法正接应的蜀兵。
而那些熊熊的大火,也并非是他所想的营帐在燃烧,而只是一簇簇故意堆积起来的篝火。
此等景象,黄权呆住了,那些汹汹而入的兵也呆住了,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茫然无解。
一座空营,一堆堆篝火……愣怔半刻,黄权的脑海中,陡然间闪过了三个字:
中计了!
“撤兵,全军速撤回白帝城!”惊觉中计的黄权,急是大叫,拨马便欲先退。
喊声未落,战鼓之声骤然而起,震天的呐喊之声,突然之间刺破了耳膜,只转眼的功夫,便有千军万马骤然从黑暗中杀出,从四面八方向着黄权和他的蜀兵杀来。
伏兵,四起!
黄权心中大骇,急是纵马回身,企图率众而逃。
方才退出敌营不出二十余步时,前方处已现出无数的火把,数之不尽的楚军已汹涌而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火光之中,白发苍苍的黄忠纵马而出,扬刀喝道:“黄权小儿听着,你已中了我家主公之计,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中计!”
黄权心中如遭重锤一击。
他自知是中了聂泽风的计策,但他却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和法正的密谋,如何会被聂泽风所知。
难道说,法正已被聂泽风识破了不成?
此时的黄权,仍是没有想明白,法正和张松一样,早在未见到聂泽风之前,就已经背叛了他们的主公刘璋。
惊恐之际,对面的黄忠已是纵马杀出,那凶如虎狼的楚军步骑,如同见到了可口的猎物一般,向着惊慌失措的蜀兵狂扑而来。
除了死战,黄权已别无选择。
狠狠一咬牙,黄权鼓起勇气,挥军向着迎面而来的楚军杀去。
黄权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杀出一条血路。
两支数量相当的军队,在火光的照耀下,在隆隆的喊杀声中,猛烈的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