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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雨随后从堂厅里出来,看到秦招寿,平静地跟他打招呼:“三叔,你回来了。”
秦招寿尴尬地点了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院子里一地的药材。
“那些药材三叔三婶都不懂,还是别管了。”筱雨淡淡地说道:“三婶,那些破损的木料也别浪费了,抱去当柴烧还是挺耐烧的。”
罗氏忙答应了一声,又有些犹豫地看向那一地的药材:“这些……怎么办?”
罗氏知道那里面的药材还有一部分是筱雨花钱去买的。她虽然不懂药材,但也知道定然不会很便宜,就这么被糟蹋了……
筱雨道:“我会看看还有什么能用,能用的我都捡起来。这一摊子三叔三婶就不用操心了。”
秦招寿夫妻俩忙点头,二人进了堂厅,筱雨则叫了洁霜帮她捡药材。
院子里堆的这些是秦金倾了抽屉直接倒出来的,倒完了就把抽屉给砸在了一边。沿着小方间到院子地上的一地都散落着各样的药材。晒干的,没晒干的,已经切片的,还等着切片的……望着这一地的狼藉,筱雨心中怒火越炽,但面上却更显得平静。
洁霜帮着筱雨捡药材,在筱雨未回来之前她就开始翻找没弄脏的药材了,但因为她不会分辨药材,所有各种药材都被她混在了一起。现在筱雨带着她捡,洁霜对药材的辨识度不高,所以也不能很好地分辨。
没过一会儿,初霁却也加入了捡药材的队伍。
筱雨一直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多了个人,等她觉得腿蹲得有些麻了,想站起来歇一歇的时候,她才发现初霁也在帮着她捡药材。
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初霁面前整整齐齐地码了好几个小堆,每一个小堆都是一样药材。
筱雨任意选了一个小堆检查,里面竟然没有混合其他的药材。
洁霜羡慕地看着初霁的动作,说:“三哥好厉害,比二姐还捡得快。”
初霁就像没听到似的,专心致志地继续着他手上的动作。他还觉得筱雨挡着他的道了,伸手推了推筱雨的小腿。
筱雨让开,看着初霁娴熟无比的动作。
他分辨药材,先是拿起来看药材的形态和样子,要是光用看的他分辨不了,他便会凑到鼻端闻一闻,然后便将手里的药材分到他已经码好的一个小堆中。周而复始,他却丝毫没有疲态。
筱雨蹲了回去,手上不停,轻声问初霁:“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姐姐不急着捡这些起来的。”
初霁摇了摇头,却不答筱雨的话,仍旧认真做事。
姐弟三个忙活到罗氏叫吃饭方才停手。
初霁盯着自己黑乎乎的手皱眉,筱雨牵着他将手洗得干干净净,初霁才满意地上桌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秦招寿大口大口地刨了两海碗,嘴巴一抹躲到了屋外面。大牛等孩子亲眼见到了秦金的破坏筱雨小方间的经过,多少都受到了些惊吓,吃过饭罗氏带他们去洗漱,哄着他们早早地去睡了。
等筱雨姐弟几个吃晚饭,罗氏收拾了碗筷,方才犹豫地看了筱雨一眼,说:“筱雨,你三叔在外面,说……想问你些话。”
筱雨点了点头,走出去,坐到了秦招寿旁边。
“今天的事情……筱雨你打算怎么办?”秦招寿也不和筱雨绕弯子,开门见山问她的打算。
筱雨反问秦招寿:“三叔觉得呢?”
秦招寿摇摇头,吐了一口浊气:“三叔不知道那间屋子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三叔只知道你很宝贝那间屋子,平时都不让我们进去,一出来便会将它给锁上。如今里面的东西都被你堂兄给破坏了个干净……三叔本想找上门去同你大伯他们理论的,但想想,多半我去把话一说,你大伯他们定然会跳出来维护你堂兄。你也知道,你爷爷奶奶如今也很宠你堂兄,他们毕竟年纪大了……”
秦招寿说了一通,说到最后近乎有些胡言乱语,但重点的意思筱雨也听明白了。
顾及着秦斧和高氏,秦招寿不大希望看到筱雨针对秦金。
筱雨脸上便是一冷。
“三叔,任何人都该为他所做出的事情负担起责任。”
秦招寿嗫嚅道:“三叔知道……可是,今天这事明显是你大伯他们的主意……”
“三叔放心,背后使坏的人,我也不会放过的。”
“筱雨……”
“三叔知道那间屋子是我用来做什么的吗?”筱雨指了指昏暗中看不大清的院子空地:“那些药材,一部分是我辛辛苦苦采摘了来的,一部分是我花钱买来的。我平时花了多少时间待在那小方间里研究这些药材,三叔不清楚却也应该大致有个印象,我是在为我的未来努力。他们破坏的,何止是那些银钱和我的辛苦,我若不讨个说法回来,如何对得起我自己?”
“可你爷爷奶奶他们……”
“照三叔的说法,杀了人的犯人也可以看在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二而宽恕他的罪责?姑息则是养奸。”筱雨的话里有些深意:“更何况,我一点都不怕他们。我一点都不懦弱。”
秦招寿浑身一震。
他记得很清楚,那次他听他大哥的话,送粮食来筱雨家,筱雨就是这样说的。
她问他,他和她四叔怎么都那么孬。
她说,三婶嫁你,当真是委屈了。连脊梁都挺不起来的男人,有什么好奢望的。
“三叔,你知道为什么你落得个分家还被赶出家门,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的下场吗?不是因为爷爷奶奶偏心,也不是因为秦招福一家人太狠,而是因为你太懦弱,你做事情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只能跟在别人背后拣剩下的。你最大的勇气,都用在了决心分家单过的这一点上,而这点勇气,你也用完了。”
筱雨说话直白:“三叔不要怪侄女儿说话难听,你无法否认,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
秦招寿苦涩地低了头:“筱雨是这样看三叔的……”
“不是我这样看你,而是你本就如此。”筱雨淡淡地道:“但凡你强势一点,也不会任由秦招福呼来喝去,到分家还被人压着一头。每次去秦家老屋搬粮食,那一家子说话肯定难听吧,你有反驳过去过吗?你没有吧。”
筱雨语气很肯定,秦招寿侧头看着她,无法反驳。
他确实没有。
“你瞧,这就是我和三叔你不一样的地方。”筱雨站起身:“该我的,我问心无愧地拿,谁敢质疑,我就敢反驳回去,让他哑口无言。谁欺负到我头上,不论是谁,警告一次没有用,就警告第二次,但事不过三,有第三次,那就别怪我出手太狠,手下无情。这就是我的原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虽不至斩草除根,但也要他再生不起犯我之心。
筱雨拍拍后臀,说:“三叔你唯一的好运气,是娶了三婶这么个女人,无怨无悔地跟着你。但就算是为了你的妻子儿女,你也该硬气一些,不至于让他们在某些人面前也抬不起头不敢大声说话。”
筱雨话止于此,也不再多说,回堂厅去叫初霁他们洗漱睡觉。秦招寿一直待在堂厅外面的屋檐下,闷闷地坐着。
罗氏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秦招寿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罗氏轻声说:“刚才你和筱雨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秦招寿看向她。
罗氏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秦招寿的手,道:“招寿,筱雨说的也没有错。一味的忍让是不行的,你大哥他们不会收敛,反而会以为你怕他们,所以越发得寸进尺。我是没关系,可你总要为大牛他们考虑。”
秦招寿沉默良久,终究是点了点头。
第六十三章 自鸣得意()
秦家老屋里。
秦金翘着腿,不屑地说道:“爹,娘,你们怕她做什么?再怎么着她也不过是个女的,能有多少力气?这一天都没来上门来,估计是怕了我。她敢砸咱们的屋子,我也敢把她的屋子给砸了。就是可惜啊,没找着娘你说的她藏起来的银子。”
陈氏踱着步子,嘀咕道:“你也就在爹娘面前自吹自擂,你忘了她抡起木棒打你胳膊的事儿了?还好是没伤筋动骨……”
秦金当即便道:“所以我说她没什么力气啊!舅舅的胳膊那事是她用了巧劲儿,是舅舅他自个儿胆怯了,要换做是我,等我胳膊好利索了我,还来找她算账!”陈氏兄弟吃了筱雨的亏的确是筱雨用了巧劲儿的缘故,但秦金胳膊没伤筋动骨却是筱雨手下留了情,而不是像秦金以为的,是筱雨没力气。
秦招福在炕桌上数着一枚枚铜钱,嘴里念念有词:“你别小看了那死丫头,她可不简单。我就纳闷儿了,以前这死丫头不是挺怯懦的吗?在咱们跟前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被她娘护得死死的。怎么她家那三个能主事儿的不见了,她倒是横起来了。”
陈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秦招福,埋怨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会儿你在那死丫头片子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秦招福顿时蔫蔫的,闷不吭声去数他的铜钱去了。
陈氏坐到秦金旁边说道:“金子,你可不要掉以轻心放松警惕了,那丫头片子今儿没来找咱们,不定明儿就上门来了。她要真跟你动手,你可不要硬冲上去……爹娘都吃过她的亏,你不也被他收拾过吗?还是小心点儿好。”
秦金很不乐意陈氏这样说话,哼了一声道:“娘,你这就是戏文里唱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秦筱雨算个什么?无爹无娘没兄长撑腰的孤女,三个弟弟妹妹吧,傻的傻,闷葫芦的闷葫芦,还有个屁事儿不懂只知道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的小娃子,她能成什么气候?娘你等着,要是他真的上门儿来,我让她后悔走这一遭。”
秦金话说得很满,语气里全是洋洋得意。今日他砸筱雨的小方间时觉得无比痛快,这会儿那痛快劲还没散呢。
元宝从屋外跑了进来,把门掩了,嘿嘿笑了一声说:“天儿都要黑了,也没见村东边儿有人过来,她肯定是不敢来。”
秦金便炫耀似的笑了一声,元宝立刻走到秦金边上,笑呵呵地道:“大哥,你真厉害。”
“那是。”
秦金扬了扬头,伸手弹了元宝的额头一下,说:“大哥这可是给你报了仇了,你早些时候不一直念叨着秦筱雨扯断了一撮头发吗?”
元宝忙不迭地点头,伸手揉揉自己的头顶说:“可疼了。”
“看那丫头还敢欺负我妹妹。”秦金抖了抖脚,随即站起身说:“爹,娘,别瞎操心了,早些睡吧。”
秦招福和陈氏应了一声,陈氏牵着元宝给她铺床,秦金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优哉游哉地回了他自己的屋。临睡前他还在想着,等秦筱雨找上门来,他要怎么给她点儿颜色瞧瞧,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重要的是,他还要在所有人面前逞一逞自己的威风。
所以这个晚上秦金睡得无比香甜,做梦都梦到筱雨可怜兮兮地叫着他堂哥,求他原谅。
次日清晨,秦金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地和秦斧高氏打招呼。两个老人瞧着都觉得他心情很好。
如今高氏眼里秦金可是个宝贝疙瘩。秦晨风这个年纪最大的孙子不见了之后,秦金便是这一辈里年纪最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