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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康微微笑了笑，并不接这个话。
他搁下笔走到筱雨跟前来，同筱雨行了个礼，又看向筱雨怀中的乐儿，伸手拉了拉她的小手。
乐儿抽了回来，抱着筱雨的脖子。
“妹妹精神不大好。”筱雨轻声说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太忙了，平常都不陪她玩，她都不大认识你了。”
康康笑道：“妈妈，我每天都有看妹妹的。”
“你看她的时候，她可早就睡了。”
筱雨笑了笑，望向康康问道：“最近很忙吗？”
“嗯……有一点。”康康道：“和大晋的往来更频繁了，西岭内部也有一些问题需要处理。官员的体系还不够紧密，人不够多，还想着要招揽一些人才。”
康康对筱雨一笑：“不过妈妈不用担心，我会很好地处理的。”
筱雨颔首，欣慰地道：“康康早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妈妈怎么还会当你是小孩子。”
母子两人有片刻的沉默，筱雨率先打破沉默，问道：“方才看有人拖走了一个臣子，他是犯了事儿了？”
康康淡淡地应了一声，说道：“让他做的事情他没有完成，还想了说辞打算蒙混过去，逃避责任。妈妈也知道，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姑息，否则放过一个，今后其他臣子便都有了参照，大家都这样做，西岭不就乱套了？”
“嗯……那你怎么处置他了？”筱雨微微低了眼。
康康沉默了片刻，道：“罢官，以欺君之罪论，斩。”
筱雨心里微微一紧。
虽然她已经有猜到，但从康康口中听到他的这个决定，筱雨仍旧会觉得窒息。
康康不过开开口，一个人的性命就这样终结了。
帝王的权力便是这般大。
“……就没有其他臣子，给他求情？”
“有。”康康点头，道：“但他做了错事，我如何能这样网开一面？”
康康看向筱雨，坦率地道：“妈妈说过，乱世用严刑峻法，平世宽宥待人。现在的西岭，不适合宽宥待人。西岭还乱着呢。”
筱雨心里微哽。
她不能说康康做得不对，可却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的儿子一张口就要夺人性命。
康康不过只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啊！
不知不觉中，他的成长已经远超过了她的预期了。
筱雨有些难过。
不知道楚彧是否也清楚康康这样的变化呢？
筱雨舔了舔唇，问道：“之前可还斩过别的臣子？”
“斩过。”
康康很直率地回答道：“他们见我年纪小，以为可以轻易地哄过我的眼睛，对我的欺骗也多多少少会有。无伤大雅的，我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触及不该触及的地方的，当然不能轻易放过。杀鸡儆猴虽不至于，给众人立一个警钟还是应该的。”
筱雨词穷了。
不，她早就该知道，儿子便是做帝王的料。杀伐决断，毫不手软。
之前还有一个阿莲的事情，她刻意去忘记了，现在也触景生情地想了起来。
筱雨深吸了口气，问道：“那，你爹爹知道吗？”
“知道。”康康点头，道：“我做的事情，都没有瞒过爹爹的。”
筱雨心里更是一哽。
“妈妈，你……”
“没事。”筱雨有些强颜欢笑，摇了摇头，说：“你先忙吧，忙完了回来和妈妈一起吃饭，妈妈给你做了猪脚汤。”
筱雨对康康一笑，道：“乐儿有些恹恹的，我先带她回去，找大夫给她瞧瞧，别是生病了。”
康康抿了抿唇，知道母亲是在避着他。
他有些无奈，却也只能颔首，道：“妈妈，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
筱雨点了点头，抱着乐儿离开了。
望着母亲的背影，康康轻轻叹了口气。
妈妈……是不是对他失望了呢？
他知道妈妈不喜欢他杀人，所以他和爹爹都没和妈妈说这些事情。可没想到，还是让妈妈知道了。
妈妈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见他下令杀人，却总是不能释怀。
康康摇了摇头，坐回了桌案上，继续批示奏折。
而回到圣殿去的筱雨，先让大夫来给乐儿看了看。
大夫说乐儿并无大碍，或许只是今日情绪不高，不喜说话而已。让筱雨不要担心。
筱雨便抱着乐儿逗弄了她一会儿，喂了她吃一些辅食稀粥，见乐儿有喜了些精神了，方才松了口气。
郭嬷嬷见筱雨面有愁容，不由道：“夫人可是为今日在那殿外见到的情景伤神？”
筱雨微微一顿，轻声道：“嬷嬷，你觉得康康这般……正常吗？”
“夫人指的是……”
“他这么小，就敢下杀人的指令。等他更大了，岂不是……”筱雨有些忧心忡忡。
郭嬷嬷想了想，道：“夫人没有在皇家待过，恐怕是不了解皇家的残酷。老奴年轻时见得多了，宫里的人，嘴巴一开一合，能让人生也能让人死，这是特别简单的事。大公子又不是滥杀之人，夫人不用为此担心。在老奴看来，帝王，就该是大公子那样的。甚至，大公子做得，比成年的帝王都要做得好。”
“是吗……”
筱雨勉强笑了笑。
她是有些不认同郭嬷嬷的说法，却又不能否定郭嬷嬷说得有道理。
其实让筱雨有些无法释怀的，不只是康康下令杀人的“淡定自若”。
她有些难受的是，楚彧知道这种事，却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这是不是说，他们父子俩把她给摒除在外了？
筱雨抱着乐儿有些出神地想着，慧儿瞧出来筱雨情绪不佳，也没上来闹她，还叮嘱骐儿骥儿两个弟弟也要乖乖的。
等到楚彧和康康回殿，筱雨仍旧有些愣神。
933。第933章 何错（）
楚彧和康康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
楚彧轻声说道：“你先陪两个弟弟玩会儿，爹爹和你妈妈说说话。”
康康低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楚彧走近筱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走神了？”楚彧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被筱雨轻握在手中的乐儿的手背，笑道：“乐儿，爹爹回来了，开不开心呀？”
乐儿不搭理人，自顾自地挨着筱雨，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瞧得楚彧心都要化了。
筱雨醒过神来，抿抿唇看向楚彧。
“你回来了。”
“嗯。”楚彧一笑：“今儿你情绪不高，连我都进屋了都没察觉到。”
筱雨淡淡地笑了声，说道：“心里有点儿事，没注意。”
她看向楚彧：“朝堂上还顺利吧？”
“顺利。”楚彧应了一声，顿了顿，道：“今日怎么想起去看康康了？”
筱雨张了张口：“你知道了啊。”
她望了望外边：“康康告诉你的？他跟你一起回来的？”
楚彧点了点头。
筱雨便有些气闷地道：“你们现在有什么事都瞒着我。”
“哪儿是瞒着你。”楚彧轻叹了一声，坐到了筱雨旁边，手轻轻覆上妻子和女儿的手，道：“平心而论，我觉得康康做得没有错。他身居那个位置，就不能心软。”
“可他还是个孩子……”
“他只是看上去像是一个孩子，可是他的心智，已经等同于十几岁的少年了。”
楚彧轻声说道：“我认为他有足够的判断力和决策力，可以定下西岭朝堂的很多事。毕竟，在不久的将来，西岭是他的天下，而不是我们的。”
“可是……”
筱雨咬了咬唇，半晌后才道：“你之前不是也一直担忧着，觉得康康掌权太快太多了吗？你虽然嘴上没有说，可是我看得出来，你也是很忧虑的。康康手里权力太大，要是到了我们都无法限制他的时候，到那种时候，可该怎么办？”
筱雨吐了口气：“我们不单单要对西岭负责，我们也要对大晋负责。康康再是早慧，再是早熟，他如今也只是一个孩子。对我来说，他永远也只是我的孩子……”
筱雨看向楚彧道：“我无法接受，他这般小小年纪，就将他人的性命，看得太过轻忽。之前阿莲的事情我刻意不去记得，可这次……他随随便便就下令处斩的，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宫仆，而是一个有点儿分量的臣子。你愿意让西岭百姓认为，康康是一个弑杀的君主吗？”
“筱雨……”
楚彧握住筱雨的双臂，诚恳地道：“你何苦将康康形容成那样？我们自己的孩子，难道我们还不懂他吗？今日他下令处斩的那个臣子，的确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责。康康是帝王，他今后要守护的是一个全新的西岭，这就注定了他不能心慈手软。我不认为他做错了，顶多是这个命令不该由他来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楚彧认真地盯着筱雨的眼睛，道：“西岭将来终究是要交到康康手上的，我们作为他的父母，也是要逐渐放权的。群臣已经渐渐习惯了让康康主理朝堂之事，若是他连决定一个臣子的命运的权力都没有，都要向我请示，那岂不又让人觉得，西岭的权，是我握着的？这样置康康于何地？”
“可是——”
“康康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他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成为一个残暴之君——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楚彧道：“筱雨，你要对我们教导出的孩子有信心，我自问，你我都不是那样残忍的人。相信康康，他也不会是。”
筱雨抿了双唇。
虽然有楚彧相劝，但她却还是无法释怀。
“妈妈……”
正沉默着，康康却出现在了门口。他轻声唤了筱雨一声，低低地道：“妈妈，我想和你说说话。”
筱雨按了按眼睛，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来。”
筱雨没办法用惊疑不定的眼神去看自己的孩子。
康康坐到了筱雨另一边，手轻轻环在了乐儿的后背。
“妈妈。”康康轻声说道：“你是不是怪我杀人？”
筱雨微微张了张口，有些愣。
康康低声说道：“我是将人下令处斩，但是我并没有亲手杀他。他做错了事，就该承担后果。他明明知道欺君乃是死罪，却是欺辱我年小，想要蒙混过去。他的想法恶劣，动机不纯，再加上他本就没能完成他该完成的事情，便是他能力不足，三罪相加，死罪难逃。我并不觉得我有做错。”
筱雨也委实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康康在其位，谋其政，这是他应该表现出来的原则，这也许也会成为他将来为帝之本。
也许将来，等康康慢慢长大，她会适应康康这样的举措。
但绝对不是现在。
没有一个母亲会在看到自己年幼的儿子面色平静地下令杀人的时候，还能保持镇定。
筱雨心疼的是，康康或许已经没有了属于孩童的纯真。
她轻轻摸了摸康康的头。
“妈妈……你还怪我吗？”康康有些小声地问道。
他还是怕，筱雨会因此厌弃他。
不管他心智有多成熟，就如他所说，他首先是楚彧和筱雨的儿子，其次，才是西岭的帝王。
筱雨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妈妈怎么会怪你呢……妈妈没有说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