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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修宸一边替她披上外套，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话，完全不似平素的强硬作风，反而倒像上了年纪的人，啰嗦起来，这些话，雨洛每一天都要从小玉口中听到无数遍，她都快会背下来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些耳熟能详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她竟然觉得有一些恍惚，僵硬着身子，任由他一点一点帮她穿好衣服。
“明白了吗，洛洛？”
雨洛回过神来，低下头，抿了抿唇。
“我知道了，谢谢你，哥。”
夜修宸的手，就这么僵硬在半空中，看着她被小玉扶着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接下来的大半日，夜修宸没有去公司，一整夜，他待在书房里，处理完公司和夜门的事，也没有回卧室，而是盯着墙上清晰的电子屏幕，这一看，就从夕阳西下，直到启明星升起。
日出时分，屏幕里的人儿仍旧睡得安恬，夜修宸起身，关掉了电子屏幕，走出厨房，略一犹豫，转了一个方向，从客厅穿过去，到了夜宅的后园。
天刚蒙蒙亮，后园唯一的一排屋子里，还往外散发着微弱的灯光，夜修宸径直走向其中的一间主卧，还未靠近，便从房内传出一道重物砸向地面的声音。
“走！”
伴随着，嘶哑的咆哮。
“不，我不走，我不走……”
有女人的声音在哭，紧接着，是更混乱的声音。
夜修宸伸手推开门，迎面飞来的黑影砸向房门，发出一声闷响，又掉落在地。
房内只亮了昏黄的灯光，夹杂着女人刻意压低的呜咽声，还有男人浓重的喘息声，显然屋内的人并没注意到夜修宸的到来。
“莫司。”
夜修宸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黑眸在混乱之中搜索到了床上的人。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莫司的身体猛然一间，蓦地看向门口，在看清来人的长相之后，条件反射地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少主！”
“你干什么？！”跌坐在床边的苏允儿立刻吓得冲过去，拦住他的动作，“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起来！”
“让开！”
“莫司，求求你听我一次，真的不能乱动——”
“我叫你走！”
莫司的眼眶，几欲撑裂开来，夜修宸这才发现，他原本刚毅的脸，已经深深瘦陷下去，双手无力地握成拳头，支撑在床上，艰难地想要挪动自己的身体，额头却溢出大滴大滴的汗水，每动一下，脸色，便越发苍白。
“少主，你怎么来看属下了？”
莫司不顾苏允儿的阻拦，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挣扎着仍旧想要起床，她却死死地抱着他的腰不放。
“莫司，你的腿骨都断了，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夜修宸的视线，顺着他的身体，慢慢滑向他隐藏在被子下面的凸起。
那双腿，从此，恐怕，就废了。
“莫司，你不用起来，我来，只是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是，少主请问。”
虽然双腿残废，莫司的声音嘶哑却仍旧中气十足，对夜修宸说话的语气恭敬而又忠心。
夜修宸的视线，却缓缓转向一边的苏允儿，后者身体颤抖着，她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已被暴露，迟早，都难逃一死。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会连累莫司双腿残废。
“你什么时候潜进夜宅的？”
“十天前。”
“张妈呢？”
“死了。”
苏允儿心虚地回答着夜修宸的话。
“夜宅的进出关卡需要指纹验证，你是怎么冒充张妈进来的？”
“我……”苏允儿下意识看了一眼莫司，后者却并不看她，她咬咬牙，说出了残忍的事实，“我杀了张妈，把她拇指指腹皮肤割下来，贴在自己的拇指上。”
“你！”
莫司难以置信地看向苏允儿，她是他见过的，最心狠手辣的女人。
苏允儿心里一痛，默默地低下头，她最受不了的，是莫司厌恶她的眼神，她受不了。
夜修宸没有说话，半晌，黑眸看向苏允儿仍旧平坦的小腹。
“听说，你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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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苏允儿心里猛一惊，猛然抬头看向夜修宸，他的脸色隐藏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什么是什么表情。
然而，这个男人的手段，她早已经见识过，她害得他最在乎的女孩受了枪伤，还让他们的孩子流产，如今她怀了孕，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
夜修宸，他一定会为雨洛和他们的孩子报仇。那她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不！她绝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苏允儿咬咬牙：“是，我怀孕了。”
“是吗？”夜修宸眉毛一挑，太阳穴突突跳着，冰冷的视线缓缓地落到苏允儿的，黑眸如啐了寒冰，“你这样心肠歹毒的女人，难道，还配做一个母亲？”
夜修宸的语气突然冷凝下来，他和雨洛的第一个孩子就那样在自己面前消失，还记得护士将那个才一个多月的小生命抱出手术室的时候，那还是一滩，尚未成形的血水。
如果，那个孩子不曾死去，那么，再过几个月，他（她）会诞生下来，如果是男孩，会像他一样，如果是女孩，一定，会像他的洛洛一样，美丽善良。
可是，这一切，到现在，都成了奢侈。
这么多天以来，胸口长期积聚下来的郁结在这一刻像是要喷薄而出。
夜修宸眸中翻滚的怒气让苏允儿心生恐惧，她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夜修宸面前。
“我知道我以前做过很多对不起你和雨洛的事情，可是，夜修宸，我做过的事，都与别人无关，孩子，也是无辜的，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夜修宸冷笑一声，眸子里因为想起那不愿去触碰的回忆而隐含痛楚。
“你要我放了你？那当初，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洛洛？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行为，会带给别人，怎样的伤害？你知不知道，有些伤害，很可能，就是一辈子？”
他和她，这一辈子，也许，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苏允儿身体一震，她忽然记起，她从父亲查到的资料中得知，雨洛，很可能，以后，都没有怀孕的机会了。
在这一刻，才开始后悔。
在知道雨洛怀孕的时候，她妒忌，她心生恨意，一心一意只想害她失去孩子。等到自己也做了母亲，才知道，孩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上天赐予的最好的礼物。无论这个女人是谁，以前做过什么，既然上天赐予了她一个孩子，是不是，代表着，她还可以被原谅？
“对不起……”
苏允儿喉咙干涩，除了这三个字，她真的，找不到更好的补偿方式。
“苏允儿，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你害死了我和洛洛的孩子，那么，从你怀孕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肚子里的孩子，给我的孩子，陪葬！”
夜修宸无法再控制自己心里的愤怒与恨意，身体紧绷，修长有力的双腿，一步步，逼近面前的女人。
苏允儿身体一僵，夜修宸一步步靠近她，脸上可怖的表情让她恐惧。
“不，对不起，对不起，不要……”
她害怕，拼命护住自己的肚子，身体往后缩，可是，夜修宸转眼间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修长有力的双腿距离自己咫尺，好像，随时，都可能抬起来，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踩死。
“夜修宸，不要——”
苏允儿猛地扑到夜修宸的脚边，紧紧抱住他的腿。
“求你了，不要伤害我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你再杀了我替雨洛报仇好不好？”
苏允儿的眼泪如泉水一样从眼眶里流淌出来，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尝试过为了一个人这样难受过，此时此刻，她才真的明白，对于这个完美的男人，她从来都只是想得到而已，那只是她女人的虚荣心在作祟，她真正想要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她要她的孩子，她和莫司的孩子。
“放开！”
夜修宸脸色一凛，苏允儿惊恐地睁大双眼，脑子里一片混乱。
濒临绝望的时刻，她突然回头，看向坐在床上的人，莫司脸色苍白，混沌的眼神中有一抹难以察觉的焦急。
“莫司，你求求他，求他放过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苏允儿的眼泪打在莫司的手背上，像是滚烫的热水一般，让他混沌的眼神蓦地一缩。
“我……”
莫司张了张口，然而，下一句话，却让苏允儿的心刹那绝望。
他冷冷地掰开苏允儿握住自己胳膊的五指，头别向一边不去看她。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苏允儿颓然跌倒在地上，手缓缓地伸出去，想要触碰莫司，却知道，他依然会推开她的。
原来，莫司，终究还是不在乎，不在乎她，还有，他赐予她的，孩子。
她绝望地闭上双眼：“夜修宸，是我对不起你和雨洛，你杀了我吧。”
她的双手死死地握在了一起，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来。
夜修宸的视线缓缓转向床上形同废人的莫司，苏允儿的孩子，是莫司的，可是，如果那一晚，不是因为他的命令，莫司也不会碰苏允儿，她更不会怀孕。
哪个父亲，会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如果不在乎，那么，跟在他身边十几年忠心耿耿的属下，又怎么会刻意隐瞒苏允儿的行踪？
“莫司。”
良久，夜修宸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少主……”
莫司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主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
“莫司，从现在开始，你我不再是主仆的关系。”
“少主，你在说什么？！”
莫司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因为受伤而瘦弱下来的脸上满满都是难以置信。
夜修宸转过身，浓眉紧蹙，似在刻意隐忍着什么。
“这是我夜修宸给你莫司的最后一个任务，离开这里，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主仆关系。”
“少主！”
莫司惊慌地从床上跌了下来，双腿腿骨断裂，他根本动弹不得。
夜修宸逼迫自己不要回头，话音一落，他便毫不留恋地向门外走去，不去听，身后传来的，混乱声音。
莫司自废了自己的双腿，他放过了莫司的孩子，从此，两不相欠。
然而，这十几年的主仆情谊，从此也跟着消失。
因为，他无法原谅那些曾经伤害过雨洛的人，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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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出了夜宅的后院，太阳已经升起，清晨的阳光洒在古老的别墅内，暖暖的。
夜修宸将手随意插在裤兜里，脚步一滞，抬起头，黑眸微眯，明明是温暖的阳光，却照不进他的心里，总觉得，内心深处，那抹郁结，不纾反凝，越来越复杂了。
“少爷。”
小玉跑了过来，恭恭敬敬叫了一声。
“什么事？”
夜修宸收回视线，不过刹那间，便恢复了平常的淡漠。
“少爷，闵医师来了。”
小玉报告着。
“现在正在客厅候着少爷。”
夜修宸眉毛一挑，记起今天是闵医师为雨洛例行检查的时间，可是，抬手看了一下腕表，时针才刚刚走过六点半，闵医师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长腿迈进客厅，闵医师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的，见夜修宸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少爷。”
“怎么这么早过来？”
“待会儿有点急事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