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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儿,你不该提起他的,”方由沉沉一叹,“就算他回来,我也不会见他,更不会告诉他我还活着。”
“为什么?”我不明白,“哥哥大概还是惦记你的,他以为你过世这么多年了,却依旧没有娶亲。如果你不去找他,难道看着他一辈子一个人么?”
方由轻轻一笑,却尽是凄凉:“那你要我用什么面目去见他呢?先皇的妃子,宗庙中的太妃,还是一个换了脸和身份的丫头?”
我默然,父亲此刻适时的开口:“阿暄,你的种种顾虑我们都知道,但这毕竟是方由自己的决定。我想就算今日你不答应带她入宫,来日她也会想尽办法进去。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以你母亲生前侍女的身份入宫,你们两个相互扶持,互相也有个照应。”
话及至此,我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只是仍然为方由可惜。父亲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了,你虽然有皇上的准许出宫,但毕竟不宜在府中逗留太久,早点回去吧。”
一想到要回宫,一想到要离开父亲,我心底不由自主泛起点点酸涩。此番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抑或是今生再也无缘相见也未可知。
半生的官宦生涯至此完结,父亲终于选择了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而我与他不同,我一朝为后便永无可能回归乡野。要么在宫中呼风唤雨,要么便如大部分女子一般,寂静花落。
父亲送我去鸾驾启程,一路上我们走的很慢很慢,恨不得这段路程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方由也微微躬身,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的手,恍如一个乖巧的丫鬟。随行的宫女公公以及皇宫禁卫皆是不敢作声,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氛围在我们之间安静蔓延。
终于,我走到了鸾驾跟前。抬轿的公公压轿,柔嘉掀起轿帘,方由扶着我缓缓坐了进去,再将帘子小心翼翼放下。我用指尖轻轻将窗上的丝帘挑起一点,隐约看到了父亲不舍的眼神。
“皇后娘娘起驾回宫——”尖细的声音划破长空,伴随着阖府上下整齐划一地跪拜,我的鸾驾缓缓被抬起。
我大概不会再回定国府归省了,这里再没有我牵挂的人,只有物是人非的凄冷。
忽而想到一个人,我猛地掀开轿帘,喝令众人停轿。
“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事?”方由恭谨问道。
我匆匆问道:“本宫想起来了,本宫还有一个小妹妹。此番回家本宫一直想见她,只是因为太过伤心给忘了。她如今人在哪里,怎么没有见到?”
方由回答道:“娘娘可是说二姑娘?因为定国夫人新丧,二姑娘被交还给孙姨娘照顾,如今已被老爷安排在了京中别院。”
我点点头,两年没见周晗了,也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子了。算下来她今年也已经十岁,当真是很期盼能见见她。
回宫已经是晚上了,我先带方由去看了看孩子。孩子已经喂过奶,正安静地在摇篮中睡着,我略略嘱咐几句也就同方由回了内室。
“方姐姐,我带你并没有皇上和太后的准许,所以明日一早我会带你去见皇上和太后,你切莫露出马脚。另外宫中突然多出一个人也自然会引起大家的好奇,因而这段时间你一定要特别注意,行事尽量低调,不要引人注目。”我叮嘱道。
方由莞尔:“我都知道,另外你的称呼也要改了,我再不是方姐姐,而是你带入宫的丫鬟采燕。”
我点点头,笑道:“自然,有人的时候我自然会唤你采燕。”
“不止有人的时候,”方由正色,“任何时候我都只是采燕。还有你带我入宫不过是怜悯而已,要记得你身边最常出现的宫女还应该是柔嘉和柔仪。若我常常服侍你左右,难免让人注意。”
我颔首,原本也不愿意她服侍我,只是忽而想到一事总觉得内心不安。
“听闻真正的采燕同府中的一个小厮私奔,那她会不会哪日回来?她的事还有多少人知晓,你到底安不安全?”想到这里我实在坐立不安,倒不是忧心自己,只是不愿意方由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留在宫中陪我。
而方由摇摇头,道:“采燕突然私奔,此事没有多少人知晓。而且我很快补上了采燕的位置,更是神不知鬼不觉。那个小厮府中也只说做事不好所以赶走了,大家没有怀疑。你知道府中大部分丫鬟小厮都是家生的,与府外接触不多。只要我足够小心,便不会有人去追查什么”
我轻叹:“已经带你来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未央宫暂时没有干净的空屋子,只有落英生前的居所一直空着。你若是不介意,今晚便去那里暂歇吧。”
方由闻言吃了一惊:“落英生前是什么意思……她人呢?”
提起落英又是一阵伤心,我愤恨地握紧拳头,一拳敲在桌子上:“是我不好,没有替她考虑周到,让她被人算计了去。你原来住的那地方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发现,却被诬赖成落英同羽林郎私会的据点。可惜死无对证,我一时间也无法证明落英的清白。”
方由满面伤痛,还不及说什么,便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男声:“什么发现诬赖,又清白的?”
我全身的血液登时凝固住,这是萧琰的声音,便连忙起身相迎:“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方由也明白过来,连忙跪下。萧琰缓步入内,伸手将我扶了起来,道:“你今日必定劳累了,快别行礼了,起来吧。”
我借势起身,萧琰拉着我坐下,问道:“你方才在说什么,朕听着语气甚是激烈,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连忙摇头,心中飞速盘算一番说道:“并不是,只是臣妾今日私自做主带了一个丫鬟入宫,还没来得及禀报给皇上太后,生怕有人诬赖臣妾目无宫规,臣妾的清白就真的说不清了。”
萧琰闻言起了好奇之心,侧首看了看一旁跪着的方由,道:“这是谁,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方由安静地抬头,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出什么差错。
“仿佛在哪儿见过。”萧琰淡淡道。
我冷汗出了一身,强作镇定解释道:“采燕以前随亡母入宫伴宴,皇上那时候看过几眼有些印象也是有的。”
萧琰闻言一怔,道:“原来是定国夫人生前的丫鬟,难怪这样眼熟,你起来说话吧。”
方由起身,道:“夫人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原本想要追随夫人而去,又见夫人日夜思念皇后娘娘,所以想要代夫人陪在娘娘身边。皇后娘娘也是看奴婢求得可怜,万般无奈之下才答应的,皇上若生气便责罚奴婢,切莫迁怒于娘娘身上。”
萧琰摇摇头,连连抚掌称赞:“好一个忠心的丫鬟,皇后身边正缺人,你入宫服侍皇后正好。”
我道:“臣妾带她入宫也是因为亡母之故,臣妾入宫两载,采燕便替臣妾侍奉在亡母身边两载。亡母生前待采燕有如亲生女儿,如今采燕无家可归,臣妾不能不管。”
萧琰自然没有异议,道:“既然如此,那便留下,朕已经准了。太后那边去请个安说一下也就罢了,大概也不会不准你留下一个丫鬟。何况你入宫的四个陪嫁只剩下了两个,再添一个也无妨。”
我连忙俯身道:“臣妾多谢皇上。”
第56章 大赦()
次日去见了太后,太后也没有异议,反而询问了不少有关我母亲临终时的情状。方由静静说着,太后听了之后也不知是真是假垂了几滴泪,而我确是真的心酸。
“玥儿当真是痴心,孩子没了也就罢了,怎么人好端端的也跟着去了呢?哀家以往也不是没掉过孩子,但是孩子走了我们还要继续过下去不是?她这一走,连累哀家难过,皇后伤心,定国公也辞任。”
我已猜到太后会提起父亲,却偏偏沉住气不曾主动说什么,果然太后挣扎良久按耐不住问我道:“玥儿离世哀家能体会定国公的心情,当年先帝驾崩那会儿哀家也是一样的。但是再怎么伤心也不该弃朝堂不顾,毕竟天下万民还需要他呀。”
听太后这样肆无忌惮说起先帝,在我身后的方由不禁加重了几分气息。我生怕方由压制不住怒火,便立即接话道:“天下万民需要的是皇上,并非是家父。家父就是因为从前太过醉心朝政忽略了亡母,所以及至亡母过世才追悔莫及。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可见皇上治世有方,家父离去实在是无足轻重。”
我估摸着太后心底自然是难以平静,但在我面前到底保留了几分,不曾再多说。她只称乏了,便让我退下,我自然乐得离开。
“真想不到,她作戏的功夫倒是一流。当日她害死先帝都不见任何慌乱,今日提起来倒还真如伤心一般。我若非亲眼所见,大约就要相信当年帝后真的情深似海。”方由对太后嗤之以鼻。
我淡淡道:“这算什么,若没有这作戏的功夫,她岂能屹立后宫二十余年?”
回到宫中却见萧琰正在等我,方由识趣地退下,只余柔嘉柔仪在殿中服侍。
“皇上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清阳宫批折子么,怎么有空过来?”我问道。
萧琰饮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道:“这些天朝中没什么大事,朕也是能躲懒就躲懒。定国公今日上了折子,拟定了日期送你母亲的棺柩回江南下葬。他还提到膝下唯一的儿子驻守边关已久,希望朕能将他调回京城,也好让你在京中有个嫡亲的家人。”
我默默听着,萧琰搁下茶盏,问道:“阿暄,你意下如何?”
我思忖片刻,道:“事关朝政,臣妾本来就不该听,皇上偶尔讲一两件给臣妾听也就罢了,臣妾哪里还敢置喙。至于父亲所言家人之说么,大概是父亲伤心坏了,一时间忘了臣妾已经出嫁,皇宫就是臣妾道家,臣妾所有的家人都是以皇上的家人为先,又谈什么嫡亲呢?”
萧琰满意一笑,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阿暄,你这么懂分寸懂规矩,倒让朕有几分心疼了。其实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大可跟朕任性一点,你知道朕素来宠你,不会多说什么。”
我心底冷笑不止,萧琰的宠爱何时牢固,我岂能依靠他零星施舍的疼宠?我入宫两年小心翼翼还不够,若是任性一点,只怕早已骨头都不剩。
然而我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开口对他说的仍然中规中矩:“臣妾都做母亲了,自然要懂事,皇上谬赞了。”
萧琰闻言,看着我神秘一笑,继而示意身旁的徐晋上前。我看了看徐晋,只见他手中托着一个填漆的盘子,盘子正中放着三卷黄绸,正是圣旨模样。
“皇后娘娘准备接旨吧。”徐晋笑眯眯道。
我闻言不免错愕,萧琰见状笑道:“皇后产下小皇子不久,又连日伤心,身体难免虚弱,就特赐坐着接旨吧。”
徐晋领命,将填漆的盘子递给身后另一位公公,自己则从盘中取出了其中一卷,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后凤体违和,六宫悉数交由妃孙氏主理。然妃力不能及,无驭下之方,朕每常闻六宫不宁则神不定。今皇后周氏病愈,六宫琐事自当交还由皇后照拂。万望皇后恪尽职守,平抚六宫。钦此。”
我连忙跪下接旨,萧琰答应过将六宫大权还给我,今日我总算重新拿回了自己的权力。